大家听到沈初雪的话, 相信警察不会乱抓人,用怀疑的目光看向黄静美。
她也没有了什么狡辩的余地,警察直接说了她涉及投毒罪, 需要带走进一步调查。
黄静美挣扎不过, 被带出去时, 还在大呼冤枉, 她这会儿还不知道证据已经搜罗齐全,都提交给警方了。
因为这一出动静,艺术体操队的姑娘们忍不住交头接耳, 小声讨论, 赵欣怡拍了拍手:“好了, 都收心训练,认真提高自己的技术才是唯一的正途!你们都记住, 人在做, 天在看, 相信法律会给出一个公正的答案。”
她指了指头顶, 沈初雪知道,她指的其实是头顶上前几天装的监控。
……
队里对这件事十分谨慎, 收集了十来天的证据,确凿无疑了才向警方报案,黄静美被定罪后,点名要见苏致。
沈初雪听到时,条件反射地看了苏致一眼。就算他重生了,但是,现在的黄静美不应该跟他并不认识吗,难道他趁自己不知道,私下见过黄静美?
“你想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见我,我们一起去。”
“我当然要去,看看你们都要说些什么。”
黄静美那头长发被剪成了齐耳短发,身穿浅蓝色囚服,戴着手铐,总是红着眼睛训练的她今天却意外地没哭,露出极不服气的神色。
她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沈初雪,没理她,正对着苏致道:“我就跟你说一件事,你录书沈初雪常常给你送润喉糖,是不是觉得特别感动?可是你知道吗,那种糖她在宿舍里有一堆,每回随手送你一盒,才值多少钱啊,跟打发小狗似的,你以为她有多在乎你吗……”
沈初雪听到她的话,气得跳脚,差点想跑过去打断他们,就听苏致道:“是你把赵欣怡往怀疑润喉糖的方向上带吧。”赵欣怡回去拿曦曦水杯那天,还拿回了一盒糖,其中提到了她一个室友,说她喜欢吃糖。
连罪名都认了,黄静美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是我。”
“值多少钱重要吗,我只是在乎她的心意。”苏致拿出手机,在她面前晃了一眼,“我们的是一样的。”
不等黄静美指责他浪费关秋兰辛辛苦苦上班赚的钱,苏致又道:“糖不值钱,那这个够值钱了吗,也是她送的。”
黄静美愣了愣,手机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万万没想到,沈初雪不但自己能有,还能给别人送!
她早就嫉妒沈初雪那个漂亮的樱花纹手机,这会儿终于绷不住了,哭着喊道:“她除了有钱还有什么,不都是因为她有个好爸妈!爬树、掏鸟窝,这种粗俗愚蠢的野蛮人,究竟哪里值得被喜欢!”
这些事自然是关秋兰告诉她的。
苏致本来不欲与她说太多,曦曦的好他清楚就是,不屑于让这个女人知道。
但看到此刻黄静美哭喊的样子,渐渐和一个人影重合,他意识到,当年被关秋兰逼着见了黄静美,可能不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上一世,当他在沈家敲门无果,被关秋兰奚落了一顿之后,冲入无边的雨幕,去了省队。
那天她们似乎放假,只有一个常和曦曦在一起的高挑女生还在,曦曦叫她芝芝。
她冷冷地告诉苏致,沈初雪在参加国家队选拔的前夕忽然放弃了梦想,抛弃了艺术体操,自然也就抛弃了他们这些以前的朋友。她已经沈初雪绝交,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倾盆大雨浇在他身上,高露芝站在体育馆的屋檐下,冰冷地看着这个和她一样被抛弃的可怜人。
他满心绝望地站在那儿,高露芝身后透出体育馆的白光,却只让人心里更加荒凉。
就是这时候,他听到雨帘中有人喊了一个“哥哥”,在大雨的噪音中隐隐约约,但他听见了,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这么喊他,他拒绝其他所有人对他用这个称呼。
可下一秒,才刚刚燃起的火苗被雨浇得透彻,不是她。
他太想见她了,以至于听到一声哥哥就以为是在喊他。他悲哀而无措,站在天地间,连祖父母过世、苏家破产,都没有令他如此痛不欲生。
这时,有一个女生跑到他身边,在雨幕中喊着哥哥:“我给你当妹妹,沈初雪给了你什么,我也可以给你!”
他一瞬间厌恶到生理性的恶心,本已疼痛的胃部更加难受,一把推开她,狼狈离开省队。
曦曦都走了,为什么还要来抢她的称呼?
那天雨太大,天太黑,他看不清那模糊的人影,也很难分辨她矫揉造作的声线。他一直不知道那人是谁,假若知道,那么对她的厌恶程度可以和黄静美划上等号。
今天他见到十五岁的黄静美哭喊,才意识到,这两者可能是同一个人。
是了,如果黄静美早就认识关秋兰,他跑出家门后关秋兰告诉她,完全有可能。
她是怎么觉得自己可以取代曦曦,还从小坚持到大?
苏致冷笑:“她当然值得。”
关秋兰对苏致的照顾流于表面,向来只做表面功夫,实际根本不关心她,对沈初雪的事自然更加只知其表。
她只知道儿子带了樱桃和鸟蛋回来,是被沈初雪带去爬树了,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
那天从没爬过树的沈初雪第一次坐在了树枝上,并向一窝鸟蛋伸出了手。
“我拿三个!”她冲站在下面的苏致喊,眼里跃跃欲试。
苏致等她快些拿完下来,可是好一会儿没见她有动静:“快点儿啊,我们要回去了!”
小女孩脚踩在枝干上,一手攀着树枝,另一只手却迟迟不动。
苏致看得焦急,却听到她细声细气地说:“哥哥,可是它们,是小鸟妈妈的宝宝,我们拿走,小鸟妈妈不就找不到了吗?”
“那它得多着急啊。”沈初雪声音越来越轻,说到后来,更像是自言自语,“孩子是一个也不能少的啊。”
沈初雪被自己说服了,对苏致喊:“哥哥,我不拿了!”
苏致只想快点回去,不说晚了会被关秋兰说,他们摘的樱桃树,似乎是有主的,要是被主人发现偷摘,恐怕不好收场。
他也顾不上她到底要不要拿,又是一翻手忙脚乱,把上了树不知道该怎么下来的小姑娘接下来,还没来得及捡起地上的樱桃走人,樱桃树的主人就出来了。
果然是有主的树!
当时八岁的苏致第一反应是要跑,急匆匆地去牵妹妹,拉了一下,反而被她往树主人的方向拉了。
他急得要命,正在想他们要是被抓起来了该怎么办,就听沈初雪说:“张奶奶,我们帮你把樱桃摘下来了,摘了不少呢。”
小苏致茫然地看看妹妹,又看看张奶奶。
“谢谢曦曦,好孩子,累了吧,快回去吧,樱桃能拿多少就都拿回去。”
“张奶奶,我们就按说好的拿一半。”
“好好好,你们要是明天有空,继续来摘,每年都欢迎你们摘。”
苏致以为的偷摘樱桃,转眼间就成了约定好的给人家帮忙,懵懵地接过张奶奶递过来的大红樱桃,他们还一人被塞了两个煮熟的鸟蛋。
走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气得甩开了沈初雪的手:“你们早就约好了,也不告诉我,我就是一个帮你摘樱桃的工具!”
“哥哥,你别生气呀,哎,你听我解释……”
苏致不听,发誓至少三天不理她,这种故意瞒着他的小毛病决不能惯着。
结果第二天,她肿着一双手腕惨兮兮地看着他,他就……又心软了。
“怎么弄成这样?”小少年皱着眉毛,表情严肃,跟小大人似的,帮她喷药的动作却很小心。
“不是练得手腕疼吗,又爬了树……”
“你是真的疼?”他还以为是为了逃避学习找的借口,“因为手疼,所以一开始才让我一个人上树?”
“嗯。”沈初雪看着他的神情,觉得他好像不怎么生气了,解释道,“张奶奶年纪太大了,家里人又不常回来,每年看着樱桃都吃不到,我就跟她说,我们帮她摘,然后大家平分……哥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知道了,不生气了。帮张奶奶摘了也挺好,我们能帮就帮。”
沈初雪甜甜地笑着点头,举起两只喷了药的手腕,凑到苏致耳边说:“其实,也不是为了张奶奶。”
“嗯?”
“你天天看书,运动太少啦,我想让你多活动活动身体……所以才去跟张奶奶做约定的。”
她笑得像纯真的小太阳,这份心思更像太阳一般温暖他阴暗潮湿的心灵,苏致不能不动容。
“蠢死了。”他抓着小女孩头上的揪揪。
为了掏鸟窝手腕肿成了这样,却最终也没去动那窝鸟蛋。整件事下来光为别人着想了,她才多大,想这么多做什么?
从那之后,直到樱桃树被砍之前,每年樱桃红了,他都会主动带着曦曦去摘樱桃,也会留意树上有没有鸟窝,尽量不去碰到。
每当有小鸟停留在那棵树上,他愿意相信是当年那窝孵出来的小鸟,或者它们的后代。
因为,那是一个小女孩想守护的小生命,他也就希望它们最终得到了延续。
沈初雪能在那一条街都颇受欢迎,张奶奶每回见到她总要塞些吃的,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她幼时逢人便说自己是白雪公主,小名叫曦曦,而是因为她的善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除了关秋兰。她看不上沈家人,只觉得沈初雪带坏了她儿子。
“你们以为自己比她高尚吗,高尚到……”他从黄静美的短发扫到她脚上的囚鞋,“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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