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雪看着那边搂搂抱抱的情形, 有点不敢去看苏致的表情。
虽说他父亲离开多年,生死未卜,但亲眼看到母亲跟其他男人在大街上公然如此, 应该……挺难接受的吧?
她加快了脚步, 追上苏致。
对面的人还没有看到他们, 苏致忽然拉着她往旁边避了避, 只见关秋兰身后那家珠宝店里,又走出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不认识,另一个却是黄静美。
沈初雪惊讶地看着黄静美对关秋兰挥了挥手离开, 猛然回想起上次在这里碰到黄静美, 那时候就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现在想来就是关秋兰。
她们居然这么早就认识?
沈初雪有些茫然,甚至忘了去看苏致的反应。
“这两个人, 你认识吗?”她小声问道。
跟黄静美一起出来的女人, 穿着和关秋兰一样的黑白职业装, 似乎和那个跟关秋兰过分亲密的男人也很熟悉。
“不认识。”
“那……我们要过去吗?”
“不了。”苏致拉着她往另一头走, 许多事情都有了新的答案,“我们回去吧。”
“万一关阿姨要跟那个男的在一起怎么办?”
“她是成年人, 可以自己决定要跟谁在一起。”虽然,关秋兰确诊癌症之后,他在医院陪护,并没有见到过这个男人,或者说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来看望过她。
沈初雪应了一声,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只是一般人,都会关注一下母亲新找的对象吧,毕竟那可能会是他继父。
“哥哥,万一那个人, 人品不好……”
“曦曦,昨天晚上,关秋兰还跟我说,要振兴苏家,说她是苏家唯一的正牌夫人。”
“啊?”
“我过去戳穿她,也很没意思。”他拍了拍小姑娘的头,“别多想了,等她回来我跟她说。”
沈初雪点点头,忽然问,“那你跟我那个队友认识吗?”
苏致顿了顿,告诉她:“不认识。”
“你知道我在说谁啊?”
“不是刚才走开那个吗?”
沈初雪停下来,抓住他的前襟,语气有点酸:“你一直记着她的样子吗?你以前不是从来不看我的队友长什么样?”
“我很难忘记每一个见过的长相,但是她们长什么样,跟我没有关系,也不关注。”苏致说,“不过你那个队友,可以的话,离她远一点吧。”
“不是不认识吗,为什么让我离她远一点。”她的脑子终于聪明了一回。
“她刚才不是跟关秋兰很熟的样子吗?虽然我这么说好像不太好,但是能跟关秋兰关系好的人,人品性格都要打个问号吧。”苏致拎着她的袖子,把她的手放下来,仍旧去拽她的兔子耳朵,往前走,“你不是也第一时间怀疑那个男人的人品?”
沈初雪相信了他的话,小声道:“那你也得离她远一点,人品性格都打着问号呢!”
“当然。”
沈初雪侧首看了看把玩毛绒耳朵的少年,他并不知道自己未来做过的事,心里有不舒服也找不到发作的理由。伸手从他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默默含在嘴里。
“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低落?”苏致揉揉她的脑袋,“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累。”
今天确实走了很久,小区已经不远。
他们放慢了脚步往前走,忽然听到有人在喊沈初雪。
“曦曦,曦曦……”
她四顾张望,最后看到了站在二楼阳台喊她的张奶奶:“张奶奶!”
“真的是你,先别走,奶奶下来!”
“哎,张奶奶,您走慢点儿,下楼小心!”
他们在张奶奶家门口停下,等她下楼。
从前她和苏致去爬的樱桃树,就是张奶奶家的。
老人家满头银丝,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下楼,另一只手里捧着两个黄澄澄的大橘子,塞给他们:“听说曦曦去帝都当运动员了,有半年没见到,今天总算碰上了。橘子,拿着吃,甜着呢。”
“谢谢奶奶。”沈初雪忙伸手接过。
张奶奶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脸上的皱纹更深,是一位慈祥可亲的老人:“都长大了不少,真好啊,奶奶还记得你们俩爬树摘樱桃的样子呢,从小配合得就可默契了。”
沈初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已经不太记得这些事,反倒是重生时做了一段梦,有关摘樱桃,才让她大略想起了一些。原来这些她自己不太记得请的记忆,有人记得比她还清楚。
他们收下了张奶奶的橘子,继续往家里走。
“哥哥,我们去看看樱桃树吗?”她知道自己和苏致摘过樱桃了,但过程已经完全想不起来,想去曾经摘樱桃的地方看看。
苏致的表情有些奇怪,最后他轻叹一声:“樱桃树已经被砍了,你哭了好几天,不记得了吗?”
沈初雪懊恼得直想抓脑袋。
她坚决不承认自己的记性比苏致差那么多,她只是多遗忘了十年,哪怕常常回忆与他共处的情形,可记忆到底还是在一遍一遍的回忆中变形,模糊,破碎。
“确实……不太记得了。”
“走吧,去看看。”
曾有一棵樱桃树的地方,离张奶奶家并不远,如今已经看不到任何与樱桃有关的痕迹,这里栽了一丛低矮的灌木,围了白色篱笆。
沈初雪只能对着这块地方,努力回想当年自己是如何摘樱桃。
“我当时是为了不学习,假装手疼拉你过来的吧。”她想起梦中的片断说。
“曦曦,你的记忆,好奇怪。”苏致不拽兔子耳朵了,隔着厚厚的棉服袖子,握住她的胳膊,带她跨过装饰性的白篱笆,“一开始我也以为这是你出来玩的借口,后来才知道你是真的手腕疼。”
“嗯?”
“你根本没自己爬树,让我上去,你在下面接樱桃。”
“所以我那天没爬树啊?”
“后来爬了。”
沈初雪急得想打他,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原来那天摘樱桃,苏致准备下树时,发现了一个鸟窝。
“曦曦,这里有个鸟窝,里面还有蛋。”小少年头一次爬树,其实有些紧张,但他发挥得很不错,给妹妹摘了很多大大的红樱桃,看到鸟窝,第一反应也是问妹妹的意见。
“小鸟的蛋?那,那你要拿几颗吗?”
“好。”
他正欲下手,又听小姑娘说:“哥哥,我还没见过真正的鸟窝呢,要不让我上来拿好不好?”
她没真的爬树去摘樱桃,却没抵得过小鸟窝的诱惑。
“好。”
苏致从树上下来,让她自己上去看鸟窝,谁知平时看着挺野的小姑娘,压根不会爬树。难怪她说要出来摘樱桃,最后只让苏致一个人爬。
“我以前又没有爬过,上不去不是很正常吗?”她还说得一点都不心虚。
苏致早熟,却常常被她弄得无可奈何,他们折腾了好一会儿,沈初雪在他的托举下,使劲抓着树枝,终于爬到了书上。
她坐在枝丫上,好奇地体会着这种新鲜的感觉,一颗颗红色的樱桃就挂在她身边,叶子很绿,透着绿叶独有的阴凉,抬头,天空和云朵离她前所未有的近。
“曦曦,你快点儿,我们该回去了。”苏致见她坐着不动,忍不住催促。
沈初雪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她的樱桃,头顶的天空,地上帅气的小哥哥,终于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往鸟窝的方向攀爬。
“哥哥,有好多鸟蛋,我们要拿几个呀?”
“你想要几个就拿几个,我不要。”
“那……那我拿三个!”七岁的小女孩眼神很纯真,缩着身子避开枝叶,小手白白嫩嫩,伸向树枝中间的鸟窝。
……
“所以,我爬树是为了掏鸟窝啊?樱桃还不够吸引我?”沈初雪对小时候的自己十分惊诧,现在的她当然不会喜欢掏鸟窝。
苏致应了一声,眼神更为温和。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是真的练到手腕疼,还让你自己爬了树,第二天手腕就肿得没法训练,喷了好多天云南白药。”
沈初雪倒吸一口凉气,小时候的她真够拼,手腕疼居然还拉人出去爬树摘樱桃。
“我们摘了三年的樱桃,每一年都来看这里的鸟窝和小鸟,后来樱桃树被砍的时候,你哭得比张奶奶还伤心。”
“还有小鸟?是那时候的鸟蛋孵出来的小鸟吗?”她没多想就问。
苏致安静了一会儿,似是喟叹:“曦曦,你真的这么容易忘记吗?”
“第二年春天,我们看到小鸟的时候,你就问了我这个问题。”
沈初雪感到惭愧,这会儿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刚刚碰到黄静美带来的不快,只想着樱桃和小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记性,要是记性好,我也不能天天记不住单词啊。”
他笑:“那你是怎么记住舞蹈动作的?”
“那不一样,这是肌肉记忆,我只是大脑的记忆力不太好。”
少有人能把自己记性不好说得如此坦荡:“背单词也可以形成口腔肌肉记忆。”
“别说单词啦,所以后来的小鸟,就是那年我们看到的鸟蛋吗?”
“我觉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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