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当初女妖仙世界的缘故, 陶桃已经接连几个任务世界未进行沉淀心境的程序化处理,所以对于这香气还真觉得有些熟悉。不过她并未过多的在这里停留,而是转回身快步跟上了已经通过半月门的陶氏母女。
一边走一边想着,那个‘肃之’到底是哪一家的公子,只可惜将委托者留下的记忆翻来覆去查看了几遍,也未得到半分有用的信息。委托者在世的时候, 就算是由陶氏带出门参加宴会, 大多数的时间也都是垂着头跟在她们身后, 一言不发。彼时她连阮府内的几个表亲的同辈都相处的不是很好,有岂能和陌生人交往过密。
对方身份到底如何,她倒也不看重, 不过对方在她意料之中的出现, 她的心情还是有一丝微妙的酸胀,说不清楚是否是高兴。基因体因为基因排列的问题, 虽然比之普通人会有一些长处,但是相应的也会有很大的短板。对于一些情绪的感知略显迟钝, 这就是她的短板, 当然了, 这也是她历经这么多世界依然能够坚守本心的原因所在。不知道有多少任务者在进行时空穿梭的过程中, 因为感情亦或是财富、权力沉溺于某一个任务世界,再没有回去过。
当她们三人被管家引到后院的园子的时候, 里面也已经到了几位夫人和小姐。尚书府的花儿开的的确很好,种类也多,光是这处设宴的地方, 一眼看过去就有七八种珍贵的花种。后面不远处还有一处暖房,据说是在后宫中的那位尚书府嫡女因着惦记自己母亲,知晓尚书夫人姜氏就是偏爱这些名贵花种,所以特意从皇帝那里讨了一个南方的花匠,给姜氏建了这处暖房,这样即使天气转凉,那暖房中依旧会有不少的花能够供姜氏赏玩。
陶氏上前和那几位夫人一一打过招呼,阮巧巧也跟在她的身边很是乖巧,问过安之后就跑到一边同相熟的小姐们闲聊,而陶桃只是像个闷葫芦一样低着头,在陶氏身后不声不响,倒是很符合委托者往日里的形象。
阮巧巧正和尚书府的二小姐李秋曼说这话儿,表情带着一丝讨好,各自父亲在朝中的品级就注定了二人之间的不平等,这也是官家子女自小都明白的道理。但许是陶氏因为一直对自己的出身十分的在意,她在嫁给阮宏昌之后的许多年里,才费尽心思融入了京城贵族夫人的社交圈,其中辛酸可想而知。所以她在教育自己子女,特别是阮巧巧这个女儿的时候,难免会沾染上一些功利的心思。
陶桃迅速抬眼看了一眼那几位小姐的方向,然后就恢复了原本的姿势,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阮巧巧那副急于讨好的模样在这群娇小姐当中实在太过于扎眼,就算是那些父亲品级还没有阮宏昌高的小姐们,也未做的像她一样明显,是以众位小姐虽是笑着,有的也暗地里用不甚明显的鄙夷的目光瞧着她。只不过李秋曼对于她的这种态度倒是觉得非常的适用,一有这种宴会就喜欢把人带在身边,好听听那些令人心情舒畅的吹捧话儿。
这边围在李秋曼身边的小姐都四五位,而在离着这处约莫七八米开外的地方,几株开的正好的牡丹花跟前,还站着几位衣着华贵的小姐。两帮人隐隐有互相对峙的意思,显然这些官家小姐也将自己父亲那官场的态度学了个十成十,你父亲与我父亲交恶,那我也一定不和你在一处玩儿。
牡丹花旁边的有一位陶桃瞅着眼熟,想了想好像就是委托者和阮炀落水地何府的嫡小姐,名唤何欣慧。
那何欣慧看了看阮巧巧,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然后冲着身边一蓝衫少女道:“庞姐姐,我想着这人总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你就瞧瞧阮……她那副样子,想来整个门风都不正,你还是少与他们家的人交往才是。”
庞瑶和阮炀之间那若有似无的关系,不少小姐妹还是看在眼里的。
庞瑶只是咬了咬唇,没吱声。
何欣慧见状加大了一些音量,接着道:“你们怕是都不知道吧?自打那日阮家少爷和他们的表小姐在我们府上掉进池塘里之后,阮家上下就非逼着那位表小姐嫁给阮家少爷以全了他们府上的名声,逼得那位表小姐生生的撞了柱子!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这不就是摆明欺负人家是个孤女,没人撑腰吗?”
“真的假的?”
“不会吧……”
其余几位小姐显得很是惊讶,但是这个消息对于她们来说也不算是新鲜,京城的后院,能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这还能有假?你们没看那位表小姐的脸色还不是十分的好,我看是病都没有好利索就被人强拉出来替他们遮羞了,心不心虚的你们还看不出来?”
她们这边说话的动静并未想要控制,本就不大的地方,众人都能听的清楚。一时间,众位夫人这里脸色十分的尴尬,俱是看向了陶氏,陶氏虽然表面上四平八稳的未见变了脸色,但是已经暗地里将一口银牙咬碎了吞进肚子里,越想越觉得生气,恨不得现在就回身把置整个阮府到今日这个境地的罪魁祸首撕个稀巴烂。
就算是她的亲侄女又如何,都说女人外向,嫁了人之后就更是了。在她的心中阮府才是她这辈子的依靠,而且事关她的儿子,又怎可能一点都不怨恨呢?
可她不能,不但不能还要在那些人的注视下笑得毫不在意,云淡风轻,就好比刚刚那些话只是孩子之间在胡乱闹着说的,当不得真。她都没甚反应,那些夫人自然不会和小辈们一样去当着人家的面说这些有的没的,皆是一个劲儿的把话题往别的方向上引,避免场面变得失控。
夫人们都有这种深沉,但是阮巧巧可没有,本来这段时间过得就够憋气的了,现下出来参加个赏花宴还要被别的小姐拿那种眼神看来看去的,她本就不是一个好性儿的人,这会儿更是直接扭过头来瞪着何欣慧:“我若是不回身看上一眼,还当时哪个不入流的官家小姐混进了尚书府,没得乱嚼这些胡编乱造的舌根子。无凭无据的说出这种话,也不怕被旁人笑话!”
“无凭无据?”何欣慧嗤笑一声:“你便真当我无凭无据好了,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自己不觉得亏心,不怕天打雷……”
‘劈’字未能说出口,就被一边的庞瑶伸手拽了拽给打断了,何欣慧眼珠子转了转,到底是把快要出口那挤兑人的话给咽了回去。
庞瑶的父亲乃是镇军大将军,目前戍守在南岭一带,官拜二品。其故去的祖父乃是开国皇帝亲封的郡公,虽然爵位不世袭,但是庞家在这京中也算是顶尖的门户了,没人敢小瞧了去。毕竟其父庞成平是实打实手握兵权的将军,多少人想要拉拢的对象。
阮巧巧看了庞瑶一眼,对方的长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眉目之间略带了一丝英气,偏又糅杂了女子的柔美,两种气质混合在一起,的确让那些看惯了闺阁娇小姐的儿郎们倍感惊艳,更别提再加上她的家世了,自打及笄之后,有意向结亲的帖子几乎要堆满了庞府的正堂,让其母赵氏挑花了眼。
阮炀倾心庞瑶,这是阮家众人都隐约知道的,陶氏之前还为这件事发愁了许久。且不说人家庞将军的官位要比阮宏昌高上半阶,愿不愿意将女儿‘低嫁’,就说依着庞家的兵权,那宫中有皇子的娘娘哪个不盯着呢?皇上如今是身体不行,以后也不见得能选秀了,但是这皇子们未娶正妻的可还有好几个呢,怎么看好像都轮不到阮家。
“我兄长为人光明磊落,是当朝太傅大人亲自夸奖过得,岂是你们三言两语就能抹黑的?”阮巧巧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兄长的心上人面前替其树立一下形象:“再者说,只有我兄长不喜欢她,万没有她瞧不上兄长的道理!”
“那你倒是说说,你家表小姐为什么偏要一头撞死?”何欣慧质问。
“那是因为……”阮巧巧正要开口,却被陶氏给喝止了住,她的女儿她了解,可是现在不是把陶桃推出去让众人唾骂就能解决问题的情况。京中关于阮府的流言多是负面,在这个时候毁了对方的名誉并不能够解决阮府的危机,反而会坐实了他们欺辱孤女的传闻,这是更要不得的。
在用眼神刮了阮巧巧两眼之后,陶氏侧过头,清了清嗓子。
陶桃便温顺的站起身,走到了两拨人中间,行了平礼互相问好了之后,她才冲着何欣慧软绵绵的解释:“我和表哥真的只是单纯的兄妹之情,至于什么成亲不成亲,更是无稽之谈了。姑母向来疼爱我,带我入已出,表哥就是我的亲哥哥,亲兄妹怎么会成亲呢?女儿家的名节有多重要何小姐不会不知道,还盼着这流言早日散去,还我一个清白。”
她话虽然是冲着何欣慧说的,但是眼睛却一直直勾勾的盯着庞瑶,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好像就是刻意如此,专门向着庞瑶解释什么似的。联想起前一段京中盛传阮家有意和庞家结亲的传闻,许多人在脑海中瞬间脑补了一出大戏:莫不是这阮家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逼迫这位表小姐不得不出面解释,替阮家把丑闻遮掩过去?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何欣慧冷笑:“那你撞伤了头,卧床修养数日,却是因为什么?”
陶桃下意识的抬起手就想抚上自己的额角,但是忽而想起什么,左手就生生的停在半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有些尴尬的扯起一抹笑,将手收回,摇了摇头:“我竟不知这些传闻从何而来,只是那日在何府落水着了凉,自己身子不争气,多修养了几日,撞伤了头更是没有的事儿。”
只可惜她在怎么解释,刚刚那个自然而然的动作也被众人给瞧了个清楚,在场的人都跟人精似的,哪能看不明白?就连那些夫人也都暗地里交换了一下眼色,表情俱是意味深长。
陶氏一时间坐立难安,只能暗骂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你说,我们便要信吗?”何欣慧好像是确定抓住了什么把柄,得意洋洋的扬起了下巴。
“她都亲自出来解释了,你们为何不信?”阮巧巧气不过,上前两步站在了陶桃的身前:“再说了,她……表姐入京也有一段时日,你们看到她又不是一回两回了,只见过她巴巴的往我兄长身边凑,何曾见过我兄长主动寻她?”
“巧巧!休得胡说!”陶氏大惊,慌忙站起身,急的语调都变了。她未曾想一个照顾不到就顺嘴胡说,今日|||逼|得这个侄女在众人面前解释,本就不容易,对方心不甘情不愿的,若是再加上阮巧巧这等同于羞辱的话……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众人就见阮府的那位表小姐原本就没甚血色的脸登时苍白如纸,面对这明显污蔑她声誉的话,整个纤细的身子都是摇摇欲坠,眼眶泛红,泪珠儿要掉不掉的挂在眼睫上。原本在场的人都以为这位表小姐一定是会翻脸的,没想到对方眨巴眨巴眼,生生的把泪水给憋了回去,只是说话的声音仍旧有些颤抖:“总之我与表哥之间清清白白,日月可鉴,并无半点兄妹之外的龌龊之情。”
陶桃说完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扔下一句‘来时看见一株花儿开的颇好’,之后便脚步匆匆的出了这园子。
一时间大家都对这位表小姐表示同情,今日瞧着倒是一位好好的姑娘,只是一举一动怯懦了一些,也不知这阮府的人怎么就如此狠心,这般对待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
接受着众小姐那莫名目光的打量,和李秋曼那明显疏远了一些的态度,阮巧巧气的几乎要哭了。明明在来时的马车上,陶桃答应的母亲好好儿,刚刚却如此的惺惺作态,这不是摆明了给她难堪吗?
想着愈发愤愤不平了,紧跟着一提裙摆,照着方才陶桃消失的方向也跑了。
陶桃本也没有走远,不过就是因为情绪、氛围烘托到那里了,她必须得做出合理的反应才能让人觉得顺理成章。这里是一处临廊,不远处就是一个湖面上的船舫,颇为清净。
她微微蹙眉,站在那里像是欣赏风景,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刚刚在场那些人的反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一丝丝的不对劲。心头那股诡异的感觉一直盘旋,让人不舒服。
“陶桃!”身后传来一声饱含怒气的叫嚷声。
阮巧巧正沿着临廊怒气冲冲的快步走过来,待到了跟前,伸出手指着她大喝:“你这贱人,故意害我!”
清脆的女声在这寂静之处传出去好远,外院通往船舫的那条小路上,正有几名男子闲散的走着,听到这声音,皆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透过随着微风轻摆的树枝,看向了临廊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喵了个咪~’、‘你在此地不要走动’和‘琞瑆’的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