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屏息，用望眼镜往工厂那头望去，视线里出现一道黑影，正穿过杂草，往工厂走去。

夜色昏暗，再加上有些遥远，看不太清对方的长相，也无从得知他是不是陆一鸣。

耳朵里传来季李的声音：“有情况，是否行动？”

那是为了方便联系，而给大家配置好的微型耳机，不占地方，方便携带，沟通也方便。

“再等等。”顾黎当机立断。

“为什么？”

耳边再次传来声响。

“因为他并不是陆一鸣。”顾黎回答的云淡风轻，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常安凑近，问他：“为什么你能肯定他不是？”

顾黎抿唇一笑：“因为我了解我的罪犯。”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说话时的样子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却让常安的心口突突跳了两下，不由有些紧张。

“你是说，凶手很警惕，还特意找了一个人来试探？”常安理了理思绪，试探性的问。

“嗯哼~”顾黎笑意渐浓，望了常安一眼，“看样子还不错，大脑开始运转了。”

常安睨他一眼，有他这么夸人的吗？

下一秒，耳边又响起他的声音：“确切的说，应该是他……”

“他？”常安一惊，那个神秘人？

“他引我来这里，肯定不会让我扑个空的。突然有些期待后面的剧情了。”

顾黎说话时的表情或是语气，带着几分激动。

常安望着他。

他的话，犹如狂风忽起，大雨将骤，让常安开始觉得不安起来。

一片黑暗中，依稀可见他俊美的容颜，颀长而又挺拔的身姿，倨傲又自负。

“他也会来？”

“of course！”顾黎唇角微勾：“而且，他肯定已经为我准备好了一场大戏。说不准，他现在就已经在某处看着呢。”

常安沉默，下意识往四周环视，却见不到任何风吹草动。那个神秘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目的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让常安无法正常思考。

好半晌后，她才动了动唇，轻声说：“一定不能放过他！”

顾黎原本全身心都在工厂那头，眼下却因为长安的话，调转了目光，他望向她，淡漠的语气，傲娇轻狂：“当然。”

说完，顾黎继续拿着望眼镜，看着工厂那处的情况。

随着时间的流逝，夜幕中的黑，渐渐浅了很多。地平线的那一头，隐隐开始泛起白光。

视线中的景象也逐渐清晰起来，那个人像是一名乞丐，身上穿着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头发乱糟糟的，邋里邋遢。

不过，他只是在工厂前站了一会儿，没踏步进去，左右看了两眼后，就又走了。

“顾教授，您确定陆一鸣会来吗？再等下去，天都亮了。”耳朵里传来警员的质疑声。

常安看顾黎一眼，见他不答，就低喃一句：“再等等。”

“可是……”

“没有可是。”耳机里的声音还没落下，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还没说出来，就被顾黎无情地打断了：“我的判断不会错。”

又是极其自负的语气。

“陆一鸣！”常安一喜：“我看到他了！”

常安的话音刚落，耳边似乎听到了众人躁动的声音，很轻微的窸窣声，低声问：“在哪儿？”

“我这个位置的九点钟方向。”常安如实答。

陆一鸣站的位置，离常安他们这儿比较近一些，所以，她看的很清楚。

忽的，常安感到颈间一热，温热的气息将她笼罩，他贴过来，往常安所指的方向望去。

常安整个后背与他的胸膛相贴，他清冽的气息萦绕在鼻间。他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常安有些不知所措。

但在这个时候，常安是知道他的，肯定是一门心思，根本没有半点旁骛，所以……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注视着前方陆一鸣的动态。

“陆一鸣的状态……似乎有些奇怪？”常安轻声呓语。

“哪里奇怪？”季李隔着耳机问。

顾黎在这时凑近了些，目不转睛地盯着陆一鸣。

“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眼神很空洞，也很……”

众人还在耳机里听着常安的分析，但她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为什么她不继续说下去？

因为在那一刻，常安会转过头，望向顾黎，而他又恰好凑过身来，两个人视线相触的瞬间，唇瓣也轻轻一触。

柔软，带着对方的温度。

常安一下子有些懵了，整个人呆住。

而顾黎似乎也怔了片刻，不过很快，他就恢复如常。

“怎么突然没声了？”耳朵里传来的声音，让常安回转过思绪。

常安理了理思绪，继续说：“他的样子看起来死气沉沉的，双目无神，也没有表情，脚下的步子有些虚浮，走路也不灵活。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梦游的感觉。”

常安讲述过程中的语速很快，像是刚才那一件小插曲，并没有在她的心头泛起半点涟漪。

而身边的顾黎，眉心微蹙，他显然也注意到了陆一鸣的异样。

但他为什么会表现出这样的一种感觉？顾黎不知。会是因为那个神秘人吗？

季李也管不了这么多，立马派人行动。

很快，陆一鸣就被钳制在地。

陆一鸣的鼻子正好磕在地上，被撞破了，立马就有鲜红色的液体流淌出来。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没多少表情。

“你就是陆一鸣？”季李大声问。

陆一鸣不答。

季李有些气愤，只要他想起小女孩死时的样子，他就忍不住皱起了眉：“为了一己私欲，你就忍心杀害一个个无辜的生命？你的良心能安吗？”

当然，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陆一鸣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季李厌恶地一挥手：“带走！”

“是。”

但就在这一刻，陆一鸣像是有了反应，猛地挣脱束缚，飞快的往废弃的工厂里跑去。

“追！”季李立马命令下去。

顾黎和常安也一道追了进去。

工厂很大，他就像是一条灵活的泥鳅，钻进工厂后，就再也无迹可寻了。

费了好一会功夫，才再次看到陆一鸣的身影。众人站在远处，隐约像是看到乐陆一鸣邪邪一笑，却不再逃窜了。

“我是逼不得已的！我也不想这样！”陆一鸣冲着众人大喊，声嘶力竭。

警察缓步靠近陆一鸣，他又是一阵怒吼：“不要过来！”

他的表情开始变得奇奇怪怪，然后开始一连串的喃喃自语，像是在进行凶手的自诉，又像是在向众人讲一个漫长的故事。

陆一鸣的声音不大，但足以众人听清楚他的说辞。

他一面说，一面往后退。

季李众人就一步一步跟着他，缓步接近。

直到在某一处，他停下脚步，然后拿出打火机。

“阿嚏——”常安打了个喷嚏。

顾黎眉心一皱，他忍不住也捂起了口鼻，空气里似乎有些浑浊，混杂着细小的颗粒。

在众人准备上前抓捕时，他出声制止：“不要上前，快跑。”

众人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了。

然后下一秒，就听到身后传来“嘭”的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