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 燕从西觉得阳光格外刺目,刺目得让他看清眼前的究竟是什么表。
初夏的紫薇花的那样好,一簇簇拥在枝头, 妆点着朴素的窗棂。落花被风卷着, 恰好坠在了他满是血色的下巴上。
“圣、圣尊他——”
“圣尊的眼睛怎么会是红色的?!”
“燕宗主与他交匪浅,怎会如此……怎会发生这样的……”
“你们光说有什么!管怎样要先将燕宗主救回来啊!”
“……你去吗?我们纵加在一起, 又如何是圣尊的对手?”
“……”
周围变的很静。
那些嘈杂的声都消失了, 在这瞬间, 燕从西只能听见水的声音。
鲜血从他的胸腔汹涌而出,顺着剑尖, 浸润衣裳,最后打湿了衣摆, 甚至衣摆都浸透了向下流着血。
滴答, 滴答。
越流越快。
躲在群的叶正闻色如纸。
“舅舅……江叔叔……他、他怎么会……”
他今早担忧盛意雪会因为乾坤域封锁而焦虑, 特意起了大早去客栈探望她。他只是同小伙伴们一起吃了个早饭, 而后听到有说大魔头现世杀, 偷偷躲在隐秘处朝外看了几眼,为何下一秒,被江长远捅了个对穿的是他的舅舅?!
单薄的少年眼前一阵白光闪烁, 而后他就一股劲向前冲,想要冲上去救燕从西。
风从他的额前呼啸而过,他的眼睛胀痛而灼热,看清眼前的东西,一路磕磕绊绊推翻了桌椅, 推了围观的冷漠的。纵他只过是一个小小的道子,连结丹道师都算上,可他却义无反顾的向前冲, 踉踉跄跄,坚定移。
“叶兄,叶正闻……叶琼!”一只手力拽住叶正闻,而后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肩将狠狠地带了回来。
宋晋遥扣住他的肩:“你发什么疯!就算你过去了又如何?圣尊的杀意纵你只是靠近都足将你撕成碎片!”
叶正闻一拳抡过来砸在宋晋遥的脸上:“你放手!”
重击打偏了宋晋遥的头。
可他扣在叶正闻肩上的手却分毫未。
点点血迹溢出。宋晋遥舔了舔破损的唇角,转过头来,换了两只手扣住叶正闻的肩:“你是和淮尊者关系错么?乾坤域只剩下三位圣者,现在唯有他能够救你的舅舅!”
叶正闻眼眶通红,整个颤抖的厉害。听到这句话,他才找回了一丁点希望,发了一条灵讯,符文画错了,又重新写了第封第三封。紫色的灵鸟断从他的指尖飞出,飞向远处的方居,他却像是没看到已经成功了,一刻停的画着。
画到最后,放声痛哭。
宋晋遥的手原本紧紧扣在叶正闻的肩头,而后慢慢松了些,轻柔的按在他的肩上,最后,生硬的拍了拍。
紫色的灵鸟漫天飞舞,从嘈杂的群飞向方居,飞跃过燕从西有些溃散的眼睛。
燕从西眼前熟悉的身影变得陌生,左右轻微摇晃着——也有可能是他已经站住,身体晃的厉害。他想伸手触碰眼前的,却只能握住一柄冰冷的剑。
“咳……”他咳嗽了一声,滚烫的血涌上了口腔。可燕从西却没觉得疼一般,手掌紧紧握住胸前的那柄长剑,锋锐的剑身陷进肉,“长远……你,为何……”
他下巴上那朵娇妍的紫薇花被鲜红的胭脂浸透了。顺着花滴落的粘稠血液将下巴和脖子打湿,青色的衣裳也被染成了黑色。
淡金色的阳光下,江长远那双盛满了鲜血的眸子好似闪过了一丝清明,却在下一刻被入体翻涌的阴魂燃烧了血液。
他恶狠狠地抽出长剑,扬了扬眉:“为何?”
而后挥剑如虚影,直直砍向燕从的脖颈,猩红的眸子里燃烧着疯狂和战栗,声音里夹杂尖锐的怨毒和怒意:“若是因为你……这具身体早就是我的了!”
当年破魔之时,江长远因心魔强盛,得求助广陵府傅家最优秀的继承,六合内与他齐名的傅月白相助。傅氏本源灵火能压制心魔假,可谁又能知道,谓心魔,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共享这具身体的独立灵魂。他们几乎一模一样,除了对某些的执着。
他是心魔,江长远才是。
光风霁月的仙君,暗地里却对自己的至交好友残存着龌龊的欲望。那些欲望断加深,割断,舍,最后竟将这具身体原本的主打压成心魔,利傅月白的灵火,永远将他压制在狭小的角落!
凭什么?当初说好找到合适的躯体便将他分离出去,这些年他却根本放在心上,好像只要维持住道修圣尊的身份,他便能千年万年的伪装下去,永永远远抱着卑劣的想法停留在这个身边一般——
往压制下的杀意在阴魂的燃烧下无限放大,他只想让燕从西死,亲手死在自己的手里,让另一个他亲眼看着他死!
“当——”
只听得一声脆响,知从何处疾射出一支带火的利箭,重重的敲在江长远那柄染血的剑身上。
利箭的时间和角度都堪称绝妙,江长远被疾射而来的力道震得虎口发麻,剑由向后退了半寸。
一个在极快的速度朝着这里赶来。
“是淮尊者!”
“淮尊者来了!这下有救了!”
淮守心救心切,根本没空搭理那些龟缩在一旁贪生怕死的修士,猛地将手里拎着的淮成荫推给古氏家主,自己则凝聚灵力化为利箭朝着江长远射去。
“祖父!”淮成荫的身体因惯性向后退了好几步,一直等到古氏家主出手抵住了他的背,他的勉强停了下来。
淮成荫几乎什么都知,方才他正在淮守心的监督下修炼,知淮守心接到了什么灵讯,直接揪住他就往这里赶,但眼前的一切让他震惊已。
灼灼灵力带着火焰呼啸着飞向江长远。
淮守心瞄准的是江长远的身体,可这一次他没有了上一次的幸运,江长远的身体却突变成了虚影,利箭直接落空了。
“天火,现!”淮守心双手飞速结印,而后足燃烧整片天幕的大火从天而降,绕过了其奄奄一息的燕从西,炙烤上了江长远素白的衣角。
同为火系道圣,淮守心修为远如江长远,更何况是现在疯魔的状态。
他的杀招被江长远全部接下,并且原封地还了回来,甚至火焰越燃越烈,险些将整片天空都燃烧殆尽!
淮守心灵力护体暂且还能撑住,可燕从西行。他只好脚踩着烈焰冲进去拽住燕从西的胳膊,背后尽是爆破的火焰。
巨大的灵力气浪裹挟着火焰冲击而来,淮守心将燕从西护在身后,自己的身体却被灵力气浪冲击,五脏六腑震荡,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燕从西,燕从西!”他吐掉口血沫扶住燕从西,触手可即到处都是粘稠的红色。江长远没有留手,燕从西的心口已经被洞穿了一个血洞,鲜血如瀑一般涌出来。
淮守心连忙从纳海珠内取出浣云宗主赠与的救命丹药,掰燕从西的嘴巴就塞了进去。也管身后江长远如何,揽着便飞离战场。
他一边逃,一边在群搜寻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可是傅灵均幻化的那张脸实在过于平凡,还是因与他并肩而立的那位少年容姣好,在一众修士脱颖而出,才让淮守心快速找到了。
一时间,他对那少年的印象又复杂了几分。
“阵起。”他无声说,那两个字精准的落在傅灵均的耳边。
立于对巷口看了一阵热闹的傅灵均终于出手,咬破手指在空画出一个又一个血色符文。那些符文在出现的那一瞬间又消失见,看似失踪了,却隐入了附近早已埋下多时的阵法之。
江长远追击淮守心而来,可在场的却止有淮守心和燕从西,还有那些闻讯而来却躲在一旁的众修士。
天火烧死同为圣者的淮守心,但却能将那些修为低下的修士当场烧成灰烬!熊熊大火席卷了长街两侧的楼房瓦舍,浓烟滚滚而上,成片的木楼被烧成焦炭,连带着仓皇逃跑的一起混乱一片。
“救我!!”
“你别挡我道啊!”
“他娘的别让老子知道是谁踩了老子!”
“……”
江长远从天空俯冲而下,带着无尽的炙热天火。而后他一顿,视线落到了正被古氏家主拖着一起逃跑的淮成荫身上。
安远府的淮成荫为绝佳的极阴之体,生来天有千妖百鬼之象。他因为渴求阴魂而狂躁的血液在看到那个移的绝佳补品时,瞬间生出了强烈的欲望,暂时放弃了追击淮守心和燕从西,在空转了个弯,朝着那一大群修士扑去。
“啊啊!!”
“他来了!快跑!”
“快快快!”
淮成荫跑得心脏都要从胸腔跳出来了。粗重的喘息与身后的烈焰交织,他根本敢回头,可他却能受到江长远已经改变了方向朝着他们这边而来,心又急又怕,而后手一沉,竟是古氏家主被旁边的绊倒了,连带着他也要一起摔下去!
完了。
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身体摔下去的那一瞬间,淮成荫听到一道厚重的破空声抽在了他的上方,而后哐当一声,什么重物被砸飞,竟将乾坤域内厚厚的青石板铺成的地砸出了一个深坑,裂纹快速向外扩展。
淮成荫侧过头去,看到了那个身高超过九尺的怪从满是裂缝的深坑内站了起来。他身形壮硕,□□的上身布满了道道狰狞的伤痕。黑色具遮住了他的脸,看清他的容貌。
他肌肉虬结的胳膊挥舞着一条粗黑的铁链站在他们身前,挡住了江长远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