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山留神看哈坎的表情,发现他是真的并不意外,心中有气:真是傻人有傻福!你们能赢这件事本身就是小概率,我可不信那个小贱人能未卜先知,再打一回你们必败无疑!
自然想到了那个因为自己一时手软活了下来,最终影响战局的那兼具高知身份的搅屎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刚才的通话里,蹴帝明确提到这个人:“卫佳皇这个人你不能碰。”
没有解释原因,从来不干涉自己节外生枝,刚才却明确地提出来,孙大山是知道厉害的:这里面水很深,蹴帝给自己提一嘴纯属香火情。
然后就看见土全的人真的抬了一具水晶棺木进场。
不管在什么世道,不管名门正派还是邪门歪道怕就怕认真二字。
沙雅人感觉自己整个人快疯掉了。
先把魏廿皋当个坏掉的洋娃娃一样泄愤,大家哈哈大笑。接下来,两个老头一个花甲一个古稀,就这么二话不说给你先跪下来背检讨。已经笑不出来的时候,他检讨念完了,还没来得及叫二老平身,更折寿的勾当来了——二老要给大家磕头!
大家正担心葡萄这帮勇士连累自己被雷劈,最惊悚的一幕来了:神仙也跪下了!这个世界地位尊崇的神仙,天都土全的诸位职业足球的大人们,他们居然也跪下来,并且磕头!
变天了!在这个世界从来只引人跪拜的职业球员们居然当着卑贱的普通人的面卑躬屈膝,不但如此他们还低下那高贵的头颅,鸡啄米一般,俯首称臣。
对沙雅人来说最好的状态是濒临绝望那刻,被副市长带起那波众志成城节奏的时候。那时候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每个人要有序发出最后的吼声,要不遗余力团结起来声援唯一的希望葡萄。
奇迹真的达成,有一份不真实的空虚感蚕食着敌对的情绪——已经赢了,还要什么呢?
为何而战?为赌约而战。
第一时间能想到的就是履行赌约,以为一定履行不到的地方,没想对方更进一步。魏廿皋不但贬为素人,直接变成废人。喜出望外的时候其实已经被牵着鼻子走。
反抗本质是一种情绪。只是为了说服自己,包装行为的合理性,会概括一个反抗的理由,从功利的角度理由直接变成了反抗的目的。
你想要什么?
不管你要的是什么,我给的都超出你现象,你怎么办?就算不沦陷,能不迷失么?
要素人,加赠一个废人。若是还得寸进尺要求魏廿皋杀人偿命,违反法律的同时,损害的更是哈坎以及他代表的整个沙雅的信誉。毕竟挑战是你下的,要求也是你提的。
事实上,以这个世界的规则来讲,这件事从头至尾土全其实没有任何过失。但偏偏他们来谢罪,来乞求原谅,并且通过蹴帝的压迫,不惜让整个最上层的足球运动员们承受着破天荒的奇耻大辱把整个失败后续升华到最高的高度。葡萄不止赢回了阿凡提被虐杀失去的威信和尊重,还颠覆了这个世界的规矩。。
在世外桃源般的沙雅,尊贵的足球运动员们历史上第一次向凡人低头。而且直播都没有停!这一幕全天下都可以看到!
彭俏杰百思不得其解:“蹴帝是因为师新纹和后来那几起乱子终于痛定思痛想要变革了么?”
郑掷亿摇头:“绝无可能。甜头不是白给的,概念已经偷换掉了。”
彭俏杰明白过来:“你的意思,这是捧杀?”
“是啊。葡萄已经彻底被架上了许胜不许败的歧路。赌的看起来很大,那也只是对葡萄甚至沙雅而言。对蹴帝来说永远是这里的一亩三分地。输便输了,你也只能在原地蹦哒。而且——”
周遭略安静,郑掷亿顿了顿,又将声音压低说:“一旦葡萄输了。之前赢得的一切都会被蹴帝拿走,这是显而易见的。”
赢球的狂热早已被孙大山的连环操作连消带打散去,沙雅人甚至丧失了基本的判断能力,完全被外人控制。连那顽强的dj 也变得毫无存在感。
哈坎不知道是何动机,一直袖手旁观。这时候甚至率众瞻仰恩师遗容。葡萄的表情还算淡定——淡定不失严肃。
卫佳皇只看了一眼,正是昨晚遇难的穿着,不由地暗赞蹴帝细节抓得不错,还原度蛮高的。大夜夜出于好奇,近处观摩了回来对卫佳皇低声说:“怎么这副造型?”
卫佳皇问:“你是觉得很像黄日华版的乔峰么?”
赵夜终于找到组织般的兴奋:“对对对!你也这么看?”
声音太大,未免出众。孙大山不自觉多看了她一眼,大夜夜自知失态,不由地脸红想往卫佳皇身后躲,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卫佳皇已经和所有人拉开距离,无限靠近球员通道,倒也没有细想。
此时的孙大山已经完全控场正在号令场内的所有人:“全体起立,为伟大的博哈尼默哀!从此世上再无阿凡提。”
所有的沙雅人发自内心地呼应,各个表情动作庄严沉重。彭俏杰和郑掷亿也随大流有样学样。
此情此景下,赵夜也没工夫理会卫佳皇的远近,违和感在急剧膨胀,压迫着自己的内心。周遭认同感越强,膨胀越剧烈,总觉得被遗漏了什么重要环节,好像一个优厚无比,自己团队人人称赞的合同摆在眼前,却莫名觉得里面藏着莫大的陷阱,然后这帮已经完全被忽悠进去的原住民正在同化着自己最后一点理智。
就事论事的说,蹴帝已经不能做到更好了。决斗是你们要求的,说赢了要剥夺职业身份,人家连运动能力也剥夺了,理论上的善意第三方还带头下跪道歉,还让所有塔尖上的上流人物陪着做同样的姿态——讲道理,这个世界的职业球员虽然不可一世,可土全的职业球员除了魏廿皋也没人真正损害过沙雅的利益。
就在这时,残存的自我灵机一动想到了:对啊!从头至尾不论是孙大山还是那个章道都没提到一个名字,一个给予沙雅最大羞辱的名字——师母的名字!
什么是最动摇沙雅根基的事?不是阿凡提的死!是阿凡提的妻子被魏廿皋掳走的那天!从此博格达峰威信扫地,沙雅对于足球员神通牢不可破的防御摇摇欲坠。
背地里发生了什么,大夜夜也不知道,但在她看来,想必已经彻底沦为魏廿皋的玩物,如果还活着,那么现在人呢?这算是靖康之耻,难道非得按说岳全传的YY,最后直捣黄龙府了,才把人还来?
不管你扮小丑也好,自轻自贱也罢,甚至不惜直播给全天下的人看到,最不可调和的矛盾却被藏起来完全不提——箫量冷西!
这才是自己差点葬身于塔克拉玛干的根本原因。整个人登时清醒了,如果魏廿皋已经废了,为什么不能还箫量冷西自由!
这时候正在默哀,等到仪式结束,孙大山再接管一切,就什么都来不及了,她要乘着这最后的安静发出决定性的呐喊——阿凡提的爱妻箫量冷西在哪里呢?
只“啊”了一声,脑袋眩晕,口吐鲜血,整个人就要滑倒,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扶住,正是哈坎。
正想要说什么,却听哈坎低声问道:“卫指走了?”
这才如梦初醒看球员通道附近的位置,哪里还有卫佳皇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