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很久以前开始,夜凌彻就很不明白为什么燕王的性子会那般的目中无人。
想来,他们的家世是差不多的,不过,论起血缘关系,燕王是完全没有他优越的,虽然燕王的家族三代为官,但是他们一族始终没有和皇室有过联姻,他们一族始终被排斥在外。
受到皇室的排斥这件事,夜凌彻觉得燕王一族大概是清楚的,但是他们应该并不怎么在意,如果他们真的在意的话,他们就不会什么都不对皇上抱怨了,也不会那么嚣张跋扈了。
从前辈那里,夜凌彻知道了燕王一族从很久以前就是嚣张无谓的,每当他们对政策有意见的时候,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向皇上提出意见,当然,因为燕王一族优越的贡献,虽然大多时候他们的态度让人感到不适,皇上还是会容忍,有才能的人,他们是必须要有容忍的。
不过燕王居然比他的父亲和祖父都更加嚣张、更加目中无人这件事,夜凌彻的确是没想到的,夜凌彻后来想了想,兴许是燕王生性如此的缘故了,毕竟燕王接受的家族熏陶并不是教导他目中无人,而是谦卑有礼,他们是在一个学堂上学的。
夜凌彻如今回想起了,还记得燕王那年幼的脸上写着的暴戾,幼时的燕王说话总是比他的同龄人要慢一点儿,别人声音已经变了的时候,他说话还有点儿奶声奶气的,可就算表面上看起来是可爱的,实际上他却是不知轻重的、任性妄为的、不管不顾的。
幼年燕王倔强得就仿佛不把身边的所有人放在眼里一样,哪怕是他的父亲、祖父教训他,他也是绝对不会服软的,他宁愿被惩罚到直接晕倒,也不愿意说一句自己错了。
一想到这里,夜凌彻就觉得有点儿想笑了,燕王唯一一次愿意服输还是在他的面前,他背着燕王偷偷地收集了他犯罪的所有证据,在他站在皇上的面前当众揭发他的罪行的时候,他向皇上低了头认了错,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他服输的对象是皇上。
但是只有他知道,燕王服输的对象是他,因为他低头的那一瞬间,眼睛看着的人不是皇上,而是他,他的眼神里带着迷惑和仇恨,还有那么一丝恐惧。
夜凌彻想,那恐怕是燕王头一次有恐惧这种感觉吧。
在那一刻,燕王不得不承认,他输了,输给了他。
他为自己曾经的狂妄任性付出了代价,他误以为不会有人揭发他,然而,事实却告诉他,他错了,他大错特错了。
夜凌彻隐约能够猜到皇室对燕王一族有所忌惮,虽然具体的原因何在,他并不知道,但有一件事他很清楚,那就是皇室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真正地接纳燕王一族。
在极其重大的事情之上,皇室从没有将他们当作是可以安心交代的人,除了皇太后。
夜凌彻知道,在燕王被从放逐中召回来的这件事上,皇太后在暗中给皇上施加了不少的压力,皇上是在被迫之下无可奈何地选择了让燕王回来的。
按照皇上本来的想法,燕王最早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回来,在皇上的设想之中,燕王应该是在年近四十之时被召回,那个时候皇太后的势力早已不在,一切都稳定了,没有人能够紊乱军心了。
皇上想了不少的办法想要和皇太后抗衡,想要说服她燕王回来没有好处,但是皇太后不接受,她只留下了一句,直到燕王回来,她才会从寺庙祈福回来,这是对皇上赤裸裸的威胁。
最无奈的是,皇上在思考了很久之后,还是选择了妥协,只是为了能够不让皇太后有太多的机会接触到燕王,和他达成不为人知的协议,他想了个法子,那就是让燕王随着他一起来南蛮谈判,这样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把燕王支走了。
而皇太后就算再怎么想和燕王取得联系,也得等到燕王从南蛮回来了,因为皇上已经和皇太后说开了,皇太后的所有书信他都会想办法察看,只要他从中发现了皇太后在私底下偷偷地和燕王有所通信,那么燕王就会立刻被再一次放逐。
皇上很清楚他的这个办法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不过他也没有办法了,无论如何,他都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对抗皇太后了。
皇太后比他多活了那么多年,心眼自然是比他要多很多的,他好不容易一步步从皇太后的那里得来那么一点儿势力,好不容易集结了自己的大批人马,绝不能打草惊蛇、功亏一篑,他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和能力了。
虽然夜凌彻觉得皇上的手法未免过于软弱了一些,但是他并没有对皇上的这个做法提出过多的意见,他知道自己筹谋了多年的事情现在还不能对皇上说,他只要稍微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会被皇太后察觉到。
皇太后心思深不可测,要想斗赢皇太后实在是太难了。
在年幼的夜凌彻初次见到皇太后的面孔的时候,他被皇太后那和蔼可亲的眼神盯着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了,他还记得和皇太后在同一桌吃饭的时候,他似乎吃什么都索然无味,因为他只能注意到皇太后的眼神和神情,根本就记不起来嘴里的食物究竟是什么味道。
那个时候的夜凌彻就隐约地察觉到了皇太后那仁慈面具背后让人毛骨悚然的面貌,当然,年幼的他就算是察觉到了,也什么都没说,手无寸铁的他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皇太后,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其实,这么多年,有时候夜凌彻是很佩服皇太后的。
按理说,她身为一个女子,原本是并不允许被得到权力这种东西的,而大多数的女子自从出生之后就会自然而然地接受身边所有人的说法,她们会从身边人的思想中明白自己生来就是为了相夫教子的,除了好好地照顾自己的家庭之外,并不应该有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