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牌方新一季的夏装傍晚时分刚刚送达, 迟暖埋头在衣帽间整理了大半宿才全部归置到位。
顾宁姿正在视频会议中, 何真发短讯给迟暖:“boss要咖啡。”
迟暖:“你呢?”
何真:“这里正在神仙打架,给我仙露我也喝不下。[头晕]”
迟暖失笑,步出轿厢。
这时是三月中旬,跨过了严冬,春风一天比一天和煦。鹤南山的夜风夹杂着山间清冽的气息吹进屋, 令人心旷神怡。
咖啡机运转,热热的咖啡缓缓注入杯中,迟暖夹起方糖, 听见身后轻微的脚步声。
她以为是何真出来催促,柔声道:“等下啊,马上就好了。”
白色糖块融入褐色咖啡, 迟暖轻轻搅拌, 来人停下脚步,一声不吭的将额头磕在了她的肩背上。
迟暖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香气,是顾宁姿。
“……”
咖啡勺撞在杯沿, 清脆的一声响。
谁都没有说话, 几秒, 或者十几秒后, 顾宁姿若无其事地从迟暖手下取走咖啡杯:“你可以回去了。”
“顾宁姿……”
顾宁姿回头,镜片后的目光冷清自持到无懈可击, 仿佛刚才那幕压根没有发生过。
心里是极软的疼,顾宁姿一定很疲惫吧,永远都是工作、工作, 甚至没有一个真正放松的假期。
驱车到家,拎着水果上楼,自从吃完那顿饭后就没怎么联系过的小潘给她打来电话:“迟姐,休息了吗?”
迟暖意外道:“没有呢,小潘,怎么了?”
小潘神秘兮兮的:“我刚从医院出来,大家都去了,那个,王丽丽王老师被人打得住院了!”
迟暖停在楼梯上,讶异的声音:“啊?”
小潘:“迟姐,你不在,所以你不知道,这些天学校里风云变幻。卢校长被调走了,黄主任和王老师直接被辞退。王老师气不过,昨天跟她老公来学校大闹了一场讨说法,今天就被人打了。”
迟暖:“……”
小潘:“挺惨的,鼻青脸肿,腿也折了。”
迟暖想到不久前何真说的思勤集团想卖部分股份给spider的事,不会这么巧合吧?刚好就涉及到这几个人。
小潘:“虽然也没证据说就是学校派人打的吧,但这个节骨眼上,不由得人不多想啊,反正现在人心惶惶的,不知道上头还会不会有什么动作。私立待遇好是好,但经过这事儿,我总觉得挺没安全感的,以后还是考虑去公立了……”
听完电话,迟暖开门进屋,小梧桐睡着了,陆阿姨在收拾客厅。
拿着那么高的薪水,不能总让顾宁姿配合自己的时间,再说小梧桐每次都在托班等她等得困到不行,小小年纪黑眼圈都出来了,所以迟暖干脆把陆阿姨重新请了来帮忙。
小梧桐自小是陆阿姨照顾的,陆阿姨对他也有感情,何况迟青川不在了,她也怜惜迟暖和小梧桐。所以迟暖一开口,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眼看客厅收拾的差不多,陆阿姨准备回去。迟暖把水果给她,又拿了车钥匙要送她,陆阿姨拒绝说:“我几分钟就到家了,倒是你,早点休息吧,工作一天了。”
陆阿姨走后,迟暖去看小梧桐,小梧桐呼噜呼噜睡着。迟暖回到自己房间,想问顾宁姿思勤集团的事,又怕影响她开会,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明天再找机会问问看吧。
转天,迟暖到鹤南山的时候,何真倚着沙发,正对着顾宁姿的行程勾勾画画,见迟暖来了,她说:“蔺总参加的海岛会议改为boss出席,不出境,明天傍晚飞,大后天回,boss让我问问,你的时间ok么?”
请陆阿姨留宿照顾小梧桐两天的话,问题应该也不大,迟暖先应下了。
何真:“好的。”
看着埋头工作的何真,迟暖心里一动:“何助理,思勤集团的事……”
“思勤集团”,何真抬头,“你想问什么?”
迟暖道:“我之前在思勤集团和一中联名投办的那个私立小学当老师。”
何真:“是,你的简历上有写。”
迟暖:“就……有个之前的同事昨天晚上电话我,说学校近来有些人事变动……还有个老师被打了,住院了……”
何真抖着肩膀笑出声。
迟暖被她笑得一头雾水,自己并没有说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吧……?
何真边笑边摇头:“我懂了。——那天会议结束时,boss随口提到那所小学。”
!!!所以果然是因为顾宁姿吗?
何真:“思勤想要出售股份,是自己找上门来的,boss是生意人,不可能有钱不赚。但赚钱的项目也是要分步骤走流程的,不可能一蹴而就,倒不是说她故意卡着思勤。”
迟暖点头,何真继续道:“云初收购案后,思勤把spider锁定为目标,它想用spider的资金来解燃眉之急,自然会挖空心思分析boss的每一句话。”
说着,何真玩味一笑:“看思勤的处理方式,迟助理,你在小学任教期间被人欺负了吧?”
迟暖尴尬地看着她。
何真:“商场上兵不血刃那一套,boss向来玩得溜,她为你出气,你心里有数就好。”
迟暖一时没有说话,室内静悄悄的,何真的手指从唇边徐徐抹过,她撑着脸颊,歪头道:“……欺负你的人丢了工作,听你说还有被打到住院的,别管夸不夸张,过不过火,这件事说到底,是思勤内部的事儿,你总不会因此对boss产生什么……不好的看法吧?”
“不会。”迟暖急忙摇手。
……就是想到在这个资本为王的圈子里,年纪轻轻的顾宁姿虽然因为母亲而占有一席之地,可只有付出过千百倍的努力,才能站稳脚跟,像今天这样毫不费力地解决一件事吧?
何真眉头松动,扫了眼腕表:“……迟助理,到boss起床的时候了,你上去看看吧。”
迟暖:“好。”
迟暖上到三楼,敲了敲卧室门:“顾宁姿,是我,醒了没?”
卧室里没有动静,顾宁姿晨起慵懒的声线从浴室的方向隐隐约约传过来:“这里。”
轻微的水声,迟暖转去浴室,顾宁姿在泡澡,曲卧的姿势,肩颈与腿部都裸露在外,身体线条诱人至极,她却像是对自己此刻所散发的罂粟般的吸引力毫无所觉,闭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迟暖第一时间背过身去。
顾宁姿:“进来吧,我肩膀酸。”
迟暖:“……”
迟暖吸了口气,卷起衣袖,清洁手部,之后停在浴缸前,心如擂鼓地将手心落向顾宁姿的肩膀。
香氛夺占了氧气的浓度,迟暖有些晕,她不轻不重地按捏着,试图用聊天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会议开到很晚么?”
顾宁姿:“嗯……”
手下的皮肤细腻得过分,迟暖清着嗓子尽量不去看:“何助理说了出差的事,我、我的时间应该可以的。”
指腹贴合着皮肤,慢慢往下扩张,直至手心完全包裹在肩膀上。拇指顺着颈椎往两边推揉,反复揉按中,皮肤温度慢慢攀升,迟暖又说:“还有,学校的事,谢谢你啊。”
湿漉漉的睫毛颤动着,顾宁姿深长的双眸无声无息地睁开。
水面泛起了涟漪,顾宁姿侧过头,说:“迟暖。”
迟暖:“嗯?”
顾宁姿:“你出去。”
迟暖:“???”不是你让我进来给你捏肩膀的吗?才两句话的功夫就结束了?
顾宁姿顿了顿:“我现在不太清醒,你的声音让我……犯困。”
迟暖:“……”
迟暖依言离开浴室,在衣帽间坐了十几分钟,看自己的双手,那上面还残留着触感与温度。
捂住脸,甩了甩头,迟暖把旖念都抛去脑后,起身,为顾宁姿挑选适合今天行程的衣着。
“迟暖。”顾宁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
迟暖退出衣帽间,就见顾宁姿拿着吹风机站在走廊上,浴袍从脖子到膝盖,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迟暖:“……”
迟暖接过吹风机,顾宁姿在梳妆镜前坐下,迟暖给她吹头发时,她往脸上敷面膜。
发丝在指尖缠绕,冷香浓郁,迟暖想起年前那次专访,活泼的摄影助理问她顾宁姿平时是怎么护理的,想着,忍不住就笑了。
顾宁姿看着镜子里笑得开心的迟暖,不知不觉也牵动了唇角。
晚上,迟暖在家收拾行李,小梧桐说:“妈妈,你说话算话,大后天就回来了。”
迟暖伸出小拇指:“来,我们拉钩好不好?”
小梧桐撇着嘴:“我会想你的……”
陆阿姨笑着把手放在小梧桐的肩膀上:“小梧桐,跟着陆奶奶不好吗?奶奶每天晚上都带你去广场上抛篮球,怎么样?”
小梧桐被这个提议诱惑到了,趴在迟暖的背上:“妈妈,你不要忘了和我视频。”
迟暖笑道:“保证。”
第二天,迟暖与何真一起,跟着顾宁姿乘坐专机到达海岛下榻酒店的专属停机坪,时间是晚上九点过。
特地安排的飞机餐很丰盛,何真放下行李来找迟暖:“散步吗?在飞机上吃多了,得消消食。”
“好啊。”迟暖刚结束和小梧桐的视频,她问何真:“boss去吗?”
何真摇手指:“她在看明天的发言稿。”
“噢。”迟暖换下高跟鞋,和何真一起去海滩散步。
海岛和云城是两个季节,夜晚的海风带着烈日余温往身上吹。走走停停,迟暖问何真:“你涂防晒了吗?”
何真搭住迟暖的肩,两人都笑起来。
迎着海风又走过一程,迟暖感觉有东西撞进了眼睛里。她捂住眼睛低下头,何真道:“我看看。”
“可能飞进小虫子了。”迟暖忍住不去揉,眼泪吧嗒吧嗒掉。
何真打开手机照明,抬高迟暖的脸:“顺着眼泪出来了,好了吗?还疼不疼?”
迟暖眨着眼睛:“好多了。”
“……迟助理,那是我们住的那栋么?”何真指着迟暖身后的小别墅。
迟暖回头,眼泪还没停,泪眼朦胧的,她说:“好像是吧。”
有了这个插曲,何真也不再往前走。她在沙滩上坐下,撑着胳膊惬意地伸直长腿:“真好啊,假装在度假。”
迟暖正要跟着坐下去,手机铃声响起,迟暖接通,顾宁姿对她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