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紧张，只是例行公事。”CI解释道：“你现在在高层眼中属于『危险人物』，所以我需要对你的心里状态进行一段评估。”

毕竟位面穿梭的事从未有过先例，所以生命科学部无法判断他们从另一个位面带回来的究竟是一个起手就能在城市上空来一记地爆天星的危险人物还是一个普通的网瘾青年。而即便林秋没能带回那些凶险的能力，单凭他的战斗经验也足以让他能迅速成为难以忽视的隐患。

能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能否拥有承载能力的心境。

“相信我，我只是个人畜无害的普通青年。”面对如此尖锐的问题，林秋想都没想便选择力保自己：“你们应该能查到的吧，我之前还从没有过危害社会的行为，事实上我小时候还因为踊跃扶老奶奶过马路被评为优秀少年先锋队员！”

“你有没有被评为优秀少先队员我们不知道，但你在大学时做的事部门倒是有不少资料——窃取企业资料、黑进大学网站……”

林秋一时语塞。

这还真是他干的，但身为谈判高手的林秋自然不会就此认输，他很快就找到了相应的说辞：“但是你发现了，就算我曾经做过一些逾越的行为，但也绝对是‘技术’方面的工作，像抢劫、偷盗这种可能牵扯到肉搏的行业并不适合我……”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CI打断了林秋的花言巧语：“扪心自问，你能否接受这种落差？提尔-赛琉斯是那里的天选之子，除了力量之外，你在那里几乎获得了一切——人们的追捧，教会的地位，我还注意到你有不少的红颜知己……你应该意识到，当你回到这里时，那一切都会消失。”

至少，这不是一个一拍脑门就能得出结论的问题。

“对你来说，刚才的那些感觉都是真实的，并且随着时间的延续，它们对你的影响会越来越强烈，而当你无法排遣它们时，或许就会做出一些我们不愿意看见的行为。”

这是迷茫和恐慌的延续。

当一个曾经处在低谷的人获得了一切，但当他一觉醒来时却发现所有的经历都是一场美梦，获得的一切并不存在，那只不过是一种无比逼真的美好想象。

“其实，贺露提雅究竟是否真的存在过已经不重要了，当你做出选择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这一次，林秋没有立刻做出回应，因为他听出了CI话中的深意。

一场冒险的结束，一场电影的谢幕，一本小说的结局。而过程越是精彩，之后的落寞便越难以派遣，他不止一次有过相似的感觉，当他遇到了一个好游戏时，会在结局前存档，许久不愿意通关看见结局。

事实上林秋一直都将贺露提雅的经历当成了一个波澜壮阔的RPG。

“所以，这是我最后一个存档点了。”

CI不置可否。

更准确地来说，是一个不能读档的存档点。做出选择的那一刻，通向的是不可逆转的结局。

“我毫不怀疑你能赢下最后的战争……可是，你最终的对手从来都不是西斯，你之后要抵抗的是这种无可排遣的落差，而一旦你失败了，对周围的一切可能是毁灭性的。”

“我猜，这并不是CI的原意。”

“CI只是你眼中两个世界的交汇，也是我们谈话展开的契机。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直觉很准，CI不在这里，她应该正在竭尽全力将你的灵魂引导回去。至于我，我只是想提醒你有关你今后的处境。”

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下去，毕业后来到一家不大不小的企业，每天按时上班，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你或许会交到一些朋友，节假日之余你们或许会一起出行，再然后，你或许会娶妻生子，短暂的幸福美满的生活过后，你心中的空洞会越来越大。

你的妻子永远不会相信有关贺露提雅的一切，你的朋友也不会。

“别介意，我只是读出了你的命运线。”

林秋从未想过自己会和西斯如此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发生一场谈话，所谓的最终之战连一丁点硝烟味都闻不到。

但对林秋来说，这却比真正的战斗更加激烈。

西斯似乎正在试图为他植入某种想法，这也意味着他之前的计划成功了，西斯的确孤注一掷的来到了他的面前。然而正如西斯所言，他正在抵抗的并不是西斯的意志，林秋突然间觉得也许西斯的意志从未真正存在过，那只是一种笼统而缥缈的托词。

那些人屈从的并不是西斯的意志，而是他们自己的。西斯提出了一些假设，那些人做出了选择——就像他自己正在面临的选择如出一辙。

“那么……你能接受从一个受人瞩目的天选之子变成一个唯唯诺诺看老板脸色行事的普通人么？”西斯提出了最后的问题。

真正困难的从来都不是战斗，而是放弃。

……

车依旧在看不见尽头的公路上行驶着，窗外的景物根据林秋的心情而飞快变幻着。西斯并不急于催促，而是安静地等待林秋最终的答案。

“我懂了，也难怪歌斯娅会这么说。”

不多时，林秋恍然大悟。

圣女或许一早儿便从圣池中窥见了一切，所以才对他和西斯最后的对局缄默不语。歌斯娅倒是说西斯不死不灭，可这西斯不死不灭的原因林秋终于想通了。倒不是西斯抛弃了身躯，练就了他那意念之躯，而是西斯从来不与人交手。

他是下棋者。

棋局瞬息万变，他或占尽优势，或被逼进穷途末路，更惨的话，或许会被对家吃得半子不剩，可对西斯而言，那也不过是棋局败了。

“你果真要比其他灾祸高出一截。”林秋有感而发。

他所说的并不是实力或是破坏力，而是他的眼界。

林秋豁然开朗，此时此刻他终于理解了浮岳之前对他的言语——在圣女的预言中，他并不是救世主，而是灭世者。或许在别的他所看不到的时间线里，不论教会如何努力，提尔-赛琉斯最终都能够获得这些力量。

而区别在于，他最终会如何对待手中的力量。

“螺旋城底层的犯人们对你来说只是添头。”

“不错。”西斯语气坦然：“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赫萝牵制住了拜伦-特瑞斯和他的部队，你的朋友莉莉丝统一了商会，她和二十三中立国的部队抵达帝都；狄奥库洛孤立难支，败局已定；安可拖住了高文直到夏诺雅赶到；最重要的是，奥菲莉亚消失了，空间刻印的源头消失，玛兰弗茵和赛维拉将在不久后投身战局。”

“听起来你已经全线溃败了。”

“棋差半招。”

他曾操纵了阿兹-特瑞斯和歌露娅的命运，让他们决战于神树之前，震古烁今一战之后两者双双陨落，可西斯却没预料到歌露娅消散前还将自己的力量扩散到了其他的位面。

“看来，提尔-赛琉斯是你最后的希望，你猜，我会帮你吗？”

林秋笑了起来：“其实你对我的了解十分有限……”

说话间，林秋猛然转了一把方向盘，车头调转朝着路边的栏杆冲刺而去。

“实不相瞒，我其实是个马路杀手。”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