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
不容易从大鱼的腹逃出生天, 面对着前清澈广阔的碧海蓝天,谢小晚整个人不自觉放松下来,都有想到外面还会藏着重重危机。
直到周寒玉出声提醒, 他才有察觉。
可是已经晚。
不知何时,从浪花射出一把利刃三叉戟,破开海浪,毫不迟疑朝着谢小晚破空而来。
谢小晚的睛微微睁大,黑白分明的清晰倒映出来三叉戟的模样。
三叉戟上锋利尖锐, 其上闪烁着令人生寒的光芒, 至之处, 冒出丝丝缕缕的寒气。
不过瞬息, 杀机就来到他的面前。
来不及。
他在大鱼腹浪费太多的灵气,到现在还有恢复,想要掐起灵诀相挡,却发现经脉空空如。
来不及多犹豫,在电光火石之间,谢小晚做出最有力的选择, 他抬起手臂, 自己的肩膀去挡这一下。
就算三叉戟击肩膀, 不过是断一条胳膊, 不会危及到生命。到对手一击落下, 正可以趁着这间隙回击。
谢小晚冷静想着,不闪不躲对上海而来的三叉戟。
只是想到要面对着的疼痛, 他还是忍不住咬住唇角。
他……怕痛。
伤口够治愈, 可鲜明的疼痛难以避免。
谢小晚正要准备迎接疼痛的时候,从一侧伸来一股力道,将他拽到身后。
谢小晚猝不及防退后数步, 抬眸一看,见到一道笔直挺立的身影挡在面前。
是沈霁筠。
谢小晚都忘,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沈霁筠。
可是,沈霁筠现在是一个废人,他挡一下最多是受伤,而沈霁筠接下这一下,会死。
只是一切都发生太过于突然,谢小晚只站在原,怔怔看着一切发生。
三叉戟撞上来。
谢小晚下识闭上睛,可是到他再次睁的时候,想象的画面并有发生。
三叉戟有洞穿沈霁筠的身体,而是……被一道剑气挡住。
剑凛冽,横在半空,将海天分开一道鲜明的界限。
三叉戟停留在半途,想要力压下,击断这剑气。
剑气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却坚韧不拔,有后悔一步。
叮——
在僵持一瞬后,一道形的波纹在两者之间散发开来,三叉戟如同断线的风筝,倒飞而去。在飞出一段距离后,三叉戟最后重重摔在海面上,震起漫天的水花。
沈霁筠垂下手,海风呼啸而过,他自巍然不动。
谢小晚:“你……”他迟疑说,“你不已经是一个废人吗?”
往日的点点滴滴都掠过心头。
他将一切的可疑之处都连接在一起,产生一个最终的真相——“你一直在骗。”
沈霁筠低垂下头,避开谢小晚的目光:“……有。”
谢小晚质疑道:“你还有在骗,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现在的心情。
是见到沈霁筠死之后的庆幸,还是发现自己上当的愤怒?或许两者都有,交织在一起,分不出来。
何况,从来都只有谢小晚骗人的份,从有他上当受骗的先例。
沈霁筠说他大道望,成一个废人,还命不久矣。
但现在看来,他的剑如旧,甚至比之前的还要锋利刺骨。
谢小晚不自觉磨磨牙,挤出两个字:“解释。”
沈霁筠的目光落在海面上。
海浪起伏,泛起粼粼波光。
“……”沈霁筠刚起一个头,还说接下来的话,就被不远处周寒玉的嗓门盖过去。
“那个东西还在!”
谢小晚的注力被转移开来,转头看过去。
只听见“哗啦”一声,一个人从海钻出来,手里还拿着那把熟的三叉戟。
谢小晚定睛一看。
他的身上覆盖着鳞片,通体幽蓝,一双突出的鱼恶狠狠瞪着海面上的一行人。
谢小晚心想:这人长倒像是鱼人的亲戚。
看来这个人是南海海族,守在大鱼的身旁,以防有人从大鱼的腹逃脱出来。
谢小晚瞥沈霁筠一,闲闲道:“动手吧,把这条鱼宰,们再说别的。”
那海族人像是听懂他们说的话,心知自己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于是张开口,发出一道尖锐的声音,想要呼唤远处的同族人过来相助。
声响从海水传出去,瞬息间就到数十米外。
谢小晚当机立断:“杀他!”
沈霁筠抬手,一道细锐的剑气从指尖迸发而出。
剑光锋利,直接入海族人的胸口,他连一声惊呼都有发出,就仰头到下去,漂浮在海面上。
那道剑气实在是太快。
快到连皮肤都有反应过来,在划破的瞬间就已经愈合,看起来海族人的身上完缺,但实则内里早就被剑气捣碎。
海浪卷来。
将海族人的尸体吞在其。
谢小晚刚想继续方才的话题,就见四周的海浪猛烈波动起来,一道又一道的身影从钻出来,将海面上的人都围起来。
这些人都是南海海族,有的顶着一个虾头,有的双臂是巨大的钳子,还有的直接就是一只大章鱼……奇形怪状,各有各样。
南海是海族的老巢,主场作战,天然就带着一种优势,这些东西又是杀一只来一窝的,穷尽。
现在他们身处在这茫茫大海央,若是在海里被海底护卫缠上,怕是根本就逃脱不。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这些海族人来不及呼叫同伴之前,将他们全部斩杀。
谢小晚感受一□□内的灵气,已经恢复差不多,于是他转过头,对沈霁筠说:“一人一半,速战速决。”
沈霁筠知道海族人的习性,微微颔首。
一时间,海面上剑拔弩张。
海族人在四周围成一圈,他们并有马上出手,而是在一旁虎视眈眈。
谢小晚与沈霁筠背对背而站,准备着一击将这些海族人都杀灭。
谢小晚低声道:“三、二、一——”
话音落下。
两人齐齐准备出手,只是剑光刚在指尖吞吐,上方就先掠过一道阴影。
巨大的身影铺天盖而来,掀起万丈的海浪。
面对这熟悉的场景,谢小晚下识和沈霁筠靠在一起。
哗啦——
浪花复又落下,重重拍打在海面上,溅起的水花扑在谢小晚的脸颊上,带来一股冰凉的湿。
是又被大鱼吞下去吗?
还是说,是海族人搞出来的?
谢小晚警惕防备着四周,可一直到头顶的阴影消失,不见海族人出手。
海面风平浪静,日光穿过云层,斜斜笼罩下来,明媚而刺。
谢小晚眯眯睛,往四处一看,发现那群海族人已经消失。他抬手摸摸湿漉漉的额发,有些疑惑说:“躲起来?”
难不成还是跑?
不应该啊。
海族人眦睚必报,伤一个,就会不死不休,怎么可这么轻易就放弃?
谢小晚低头看去,想要找到海族人的藏身之处。
可看一会儿,只看见一道道波浪起伏,接着一个庞大的阴影缓缓游荡过去。
那阴影实在是太大,占据小半个海面,一直看不到尽头。
是大鱼。
一直被遗忘的周寒玉赶过来,后怕说:“师父,你们事吧?一下心急,就让大鱼把他们都吞。”
谢小晚:“……是你做的?”
周寒玉挠挠头,“是啊,这条大鱼像很听的话,现在要不要把他们放出来?”
谢小晚:“不。”他的脸上浮现一抹古怪的,“突然有一个想法……”
周寒玉看一。
谢小晚的面容精致姣,看起来就犹如一块上的玉石一般,他分明是在,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周寒玉抖一抖:“什么想法?”
谢小晚朝着周寒玉勾勾手指:“过来。”
周寒玉不敢过去,他站在不远处,一本正经说:“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
谢小晚的声音清朗,徐徐飘散在海风之□□龙族这会儿应该还在南州岸上,不管他们想做什么,肯定派出一大批精锐,海南海底反倒是空虚……”
想来南海龙族想到,有人从大鱼腹逃脱出来。
大鱼听龙族差遣,现在龙族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周寒玉完全就是山老虎,猴子称霸王。
谢小晚继续说:“你在这边吸引海族过来,聚集到一定的数量,再让大鱼一口将他们吞下。”说到这里,他的唇角微微一翘,“这叫做……钓鱼。”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喜欢让大鱼吞人是吧?
现在就让你们吞个够。
到南海龙族回来,看见自己的海族护卫都被大鱼吞,那场面、那表情一定很有趣。
海风吹散谢小晚的额发,他歪歪头:“听明白吗?”
周寒玉踌躇一下:“这样子真的行吗?”
谢小晚握握拳,脆生生说:“相信你,你可以的。”
周寒玉又看向自己的师父。
沈霁筠:“听他的做便是。”
周寒玉:“……”
懂。
徒弟根本不重要。
谢小晚轻一声:“放心,有大鱼在你身旁,南海之上有人伤你。若是龙族回来,会传音你的。”
周寒玉点点头,身影看起来有些萧瑟。
谢小晚周寒玉安排任务,便和沈霁筠一同离去。
一路行去,他看向海平面,似乎隔着茫茫大海,够看见南州的模样。
不知道南州如今怎么样。
海浪在身旁呼啸,乘风破浪而过。
谢小晚的心有些杂乱,差点一脚踩在水。
还沈霁筠伸手扶一下,才不至于浸湿鞋袜。
谢小晚稳住身形,突然又想起自己被骗的事情。
现在沈霁筠不装凡人,直接御空而起,跟在他的身后。
谢小晚睨一过去,冷声说,“现在你可以解释。”
沈霁筠迟疑一下,看起来像是有听到:“什么?”
谢小晚不知道沈霁筠是真的听到,还是假装耳聋。他双手抱着肩,唇角慢慢扬起,咬字清晰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死?”
听到这个问题,沈霁筠的身形一滞,正一道浪花卷来,打湿他的衣角:“……”
谢小晚的眉宇间带着一些讥讽:“还是说,你根本不会死,都是唬的。”
沈霁筠:“不是。”他斟酌一下,开口道,“大道受损,本就药可医,回天乏术,是真的要死。”
他情道被破,多年修为毁于一旦,再加上当日飞舟前一站,确实是油尽灯枯,活不多久。
谢小晚挑挑眉:“然后呢?”
沈霁筠低声道:“但……走另外一条路。”
大道万千,终点皆是“一”。
走这一条路和走那一条路有区别,都是殊途同归。
对于沈霁筠来说,情道这条路断,不再行人,那就换一条路继续走。
沈霁筠:“有要骗你,都是真的。”
谢小晚扯一下嘴角,皮肉不:“别来这招,比你清楚。话都是真话,只是你有把话说全罢。”
会死,是真的。
但沈霁筠有说,他有可活下来,还开辟出另一条广阔的道路,上一层楼。
有时候,真话比假话容易骗人。
“不。”沈霁筠说,“不管如何,当时说的话,是真的。”
谢小晚的睫闪动一下。
那些话,确实是沈霁筠濒死之时说的。
——一命还一命。
——全部都还你。
这些……是真的。
沈霁筠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冷清的味:“若是你不相信……或是说,只有死才行,那……”他抽出一道剑光,悬浮于半空,“你随时都可以杀。”
谢小晚停下脚步,穿过冰冷锋利的剑光,与沈霁筠对视片刻。
沈霁筠的神情淡然,有一丝一毫的退却。
谢小晚松开手:“……算。”他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海岸,声音遥遥传来,“情况紧急,懒理你。”
说话后,他就朝着海岸落下去。
海边一片平静。
浪花席卷而来,在沙滩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
谢小晚心一动,围绕在周身的灵气散去,他轻身落在沙滩上,衣摆飘动一下,如同一团汹涌的火焰。
落在上后,他不由自主向前迈出几步,这才停住身形。
在落脚的方,金黄沙砾里有什么东西向外拱一下,接着从爬出一只寄居蟹,从谢小晚的身旁惊慌而逃。
谢小晚话是这么说的,可站在原片刻,见沈霁筠跟上来,方才继续向前走去。
距离沙滩不远处,有着一座城镇。
这座城镇连接着南海的重要港口,来自五湖四海的行商走贩都汇聚于此,每天码头上,光是装卸的货船都有上百艘。
有生的方,就有人。
往日城镇里的人口都有四位数,街头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可今日谢小晚一走进去,竟然听到一点动静。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头连个人影都有,一路上,只有枝头的枯叶飘落而下。
一望去,皆是衰败之,似一座死城。
谢小晚踩上枯叶,落叶在脚底碾碎,“咔嚓”一声,响彻在寂静的街道上,久久不散。
越往里走,谢小晚的神情就越发的阴沉,连一点都看不出来。
此情此景,他都不特去察看问话,看着空巷空宅,就知道南州事态不妙。
只是,不知道不妙到什么程度。
现在街道上都有人,谢小晚干脆提气而起,一路疾行而去,来到风月楼的驻点。
这里同样是门庭冷落,甚至连招牌都摘下来。
谢小晚走到门前,敲敲门。
半晌,有反应。
不知是有人,还是不敢开门。
谢小晚不耐烦下去,直接抬手,一道灵气激荡而去,撞开门上的阵法,直接迈步走进去。
驻点的弟子感觉到阵法被迫,心知大事不妙,准备殊死搏斗以维护风月楼的名声。
可出来一看,他见到外面的身影,直接就怔一下:“楼主!”
峰回路转,误会解除。
大悲大喜之下,弟子泪水盈眶,差点就谢小晚跪下:“楼主,你怎么来……”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谢小晚打断他的话,问道:“你知道如今南州的情况吗?”
弟子吸吸鼻子,左右一看,压低声音说:“楼主不知,这些日子南州大乱。南海龙族上岸,带着虾兵蟹将大肆屠杀修真门派,如今各战火连绵,生灵涂炭。”
谢小晚皱眉:“南州可有人主事抵抗龙族?”
弟子犹豫一下,摇摇头,说:“人主事。南海龙族神兵突袭,有防备。再加上他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赶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导致各门派之间浑然不觉,直至近日才发现一些端倪。”
“可是就算有防备,各个宗门的流砥柱都故消失,力抵抗。”
谢小晚:“那楼情况如何?”
弟子:“弟子不知晓,自从发生乱事,就一直闭门不出。”
正说着,窗外传来一阵“砰砰”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外面徘徊。
弟子大步走过去,小心翼翼推开一条缝隙。
窗户刚打开,就见一只纸鹤飞进来。
纸鹤精致小巧,张着翅膀在屋内徘徊一圈,看起来像是想要找一个落脚的方。
谢小晚抬起手腕。
纸鹤拍拍翅膀,温顺落在谢小晚的手,它扭过头,声拍拍翅膀。
这是风月楼的传音纸鹤。
按照事情紧急,划分为赤橙红绿四种颜色,其赤色代表着事情最为要紧。
谢小晚凝眸一看。
纸鹤的鸟喙之处是一团赤色,鲜艳犹如一团朱砂。
弟子脱口而出:“一级戒备!”
谢小晚身为风月楼主,自然知道一级戒备是什么思。
——风月楼有难,全数弟子归楼。
谢小晚捏碎纸鹤,不再停留:“走!”
风月楼在南州的正心,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路程,少说要小半日的时间。
纸鹤是半日前发出来的,一来一回,就是一天的时间。
情况紧急,谢小晚不知道现在回去还来不来及,但他只尽力而为,尽快赶回去。
千里之外。
风月楼。
一个个弟子行走在廊道,面容沉重。
幔帐飞舞,可见风月楼精致奢华如往昔,只是少轻歌曼舞与欢声语。
谢小晚不在,如今风月楼掌事的就是妙音。
饶是妙音沉稳,面对此情此景,不免有些慌乱。只是她身为领头之人,就算心里再慌,表面都要做出镇静的模样,这样才不至于让底下的弟子们乱阵脚。
她稳稳心神,对上底下的一张张脸庞。
“妙音姐姐,楼主不在,们该如何是?”
“还有楼的长老不知道在哪里,以们的这些小弟子,挡住外外面的海族吗?”
“妙音姐姐,害怕,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嘈杂的声响交杂在一起,闹哄哄的。
妙音将灵气注入嗓音,厉喝道:“都住口!”
众人被唬一下,都闭上嘴。
妙音环视一圈:“看看你们的样子,还未交手就心生怯,上战场,还不当场跪下求饶?”
弟子们都低下头,有说话。
妙音望向窗外。
遥遥看去,可见一队身披铠甲的护卫守在外面,来势汹汹,显然是敌非友。
妙音的声音坚定:“们守着风月楼,靠着楼的阵法,难道还打不过海族护卫吗?”她指一圈,“你,带着香楼的弟子去布置迷障香,迷惑敌人的睛;你,带着琴楼的弟子,在二楼弹琴布阵,扰乱他们的心智……”
妙音一一安排下去,底下的弟子有事情做,心的忐忑少,一个个都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到弟子都散去,一直表现信心满满的妙音再支撑不下来,声叹一口气。
楼主啊……
您什么时候才回来?
若是风月楼守不住,楼里的东西又如何是?
思及此,妙音一路走去,来到最深处的房间。
这里是谢小晚的卧房,藏着风月楼最重要的宝物,一般弟子都不靠近。
就连妙音都极少进入。
她看着面前的两扇大门,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