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行怀着一种隐秘而恶毒念头, 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即将发生一切。
不何时,一直萦绕在四周喧嚣风声停止了下。
一道白光破开了天际, 驱散了阴沉。
沈霁筠笔直地站立在一片荒芜之中,一袭天青色长袍些破旧,但依旧能看出些许清逸雅致风骨。
他侧脸轮廓分明,直直地望着画皮,眼中不似之前茫然无神, 反倒是透露出一股近乎于寂冷漠。
画皮还在细声细语地诉说着“过去”事情:“云竹君, 后到了望山宗寻你……这些, 你都忘了吗?”
说到这里, 画皮慢慢地仰起头,将精致乖巧五官展现在了细碎日光下,神情专注得如同是即将献给上苍祭品。
然后,他露出了不道练习多少次微笑。
那是与画像上人如出一辙笑容。
唇角微微抿起,羞涩、娇弱又带着一些坚韧。
画皮心中满是自傲。
只要他还这张脸,算是高高在上云竹君, 不也是任由他欺骗摆布吗?
他柔柔一声:“云竹君?”
画皮等待着云竹君如同往常一样, 陷入秘术控制之中。
可他等待了片刻, 抬头看去, 却对上了一双冰冷无波眼睛。
沈霁筠一字一顿地问:“你、是、谁?”
一直以, 沈霁筠都陷于入魔状态,浑浑噩噩、神志不清。
周围人去去, 他却陷入自世界毫无反应, 只看见、听见与谢晚关事情时,才能够清醒一瞬。
才那一巴掌,如同是晴天霹雳, 将他从这种状态中脱离了出,不再沉沦于黑暗中。
以这样,他才能发现身旁异样。
画皮浑然不觉,听到这个问题,还依旧伪装出“谢晚”神情。他蹙了蹙眉,眼尾微微泛红,带着一些委屈说道:“云竹君,你真不记得了吗?是……”
在他即将说出“晚”这个字时候,耳边响起了一道冷冷声音:“够了!”
画皮怔了一怔。
按照长老说,他伪装成了那个凡人模样,再佐以秘术,自然能够控制住云竹君。可是现在怎么没用了?
还没等画皮想明白,迎面传了一阵刺骨寒意。
沈霁筠缓缓道:“你不是晚。”
这个不道从哪里而精怪,披着一层人皮,伪装成了晚接近他。
沈霁筠心头生出了一股凌然杀意。
这杀意并不是源于他被欺骗,而是……竟敢人借着晚样貌,如此侮辱晚。
画皮汗毛竖立,连连后退。
一直精心维护谎言此被戳破,他无路可逃,只能颤抖着声音想要解释:“云竹君,、……”
话还未说完,只见一道雪亮剑凌空而,在快要血溅当场时候,他想起了长老曾经说过话,脱口而出:“云竹君,你害了一次,还要亲手杀第二次吗!”
尾音消散在了寒风中,剑光随之停滞了下。
听着这话,沈霁筠手指轻轻地颤动了一下,于此同时,一幕幕闪过了他眼前。
桃花满树,少年站在其下,纷纷扬扬桃花花瓣落下,其中一片落在他眉心,人比花娇;监牢昏暗,纤细身影缩成了一团,害怕得颤抖;悬崖下,少年跌跌撞撞行走在碎石中,身上鲜血淋漓,口中却还声声喊着“夫君”;还……
悬崖下,少年身-下晕开了一滩猩红血迹,犹如绚烂盛放烟花,盛放过后是凋零。
他苍白着脸色,明明疼极了,还依旧强撑着露出笑容,轻声说出了后一句话:“、不恨你……只想你……好好……”
是了,少年并不恨他。算伤痕累累,被伤透了心,却依旧保持着纯粹明亮眼睛。
可他又什么资格,接受这样原谅?
沈霁筠胸口血翻涌,一股腥甜涌了出,他咬紧了牙关,生生咽了下去。
他给谢晚带了什么?
带只一次又一次伤害,甚至在晚……之后,还人用着他模样,让他不得安宁。
这些人……该。
全都该。
沈霁筠眼光灼灼,不复往日沉寂,赫然是一片暴虐杀意。
画皮久久等不到剑光落下,还以为这招用,不禁一喜。只是喜色刚刚浮上眉梢,又爬出了一股恐惧。
他察觉到了什么,艰难地低头看去,一道冰冷锋利剑光直直没入胸口,流淌出一抹血色。
锃——
沈霁筠收手,轻轻垂下了眼皮,不去看眼前一切。
画皮轻飘飘地倒了下去。
如同是一幅被撕碎了画卷,飘起了漫天白絮,后风沙一吹,什么都没剩下。
片刻之后。
沈霁筠睁开眼睛,扫向了站在一旁人。
林景行站在一侧,避开了目光,些心虚地道了一声:“师父。”
沈霁筠抬手拭过唇角血痕,沙哑着声音问:“那个带着面具人,你认识?”
林景行还以为他是要找面具人报仇,连忙解释道:“师父你才神智不清,三番五次找那人麻烦,那人才动手……”
沈霁筠冷淡地说:“你只需回答是否认识。”
林景行低下了头:“不认识,是他在沙漠中救了……”说到一半,他瞥见一道人影从面前走过,抬头一看,沈霁筠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
林景行连忙跟上,不明以:“师父?”
沈霁筠捂住了胸口,走得些不稳,但步履却平稳坚定:“要去找他。”
林景行疑惑道:“师父,你想要做什么?”
沈霁筠望向了远处。
其实他也不道,但冥冥之中,好似一股莫力量推动着他前行。
烟尘散去,霞光万道。
沈霁筠似乎在漫天黄沙中看见了一道朱红色身影。
又是那种熟悉感觉。
这让他潜意识地觉得,他应该认识那个带着面具人。
沈霁筠甚至生出了一种近乎于荒谬想法。
也许那张面具之下,他是日思夜想……谢晚脸。
沈霁筠道自要做什么了。
找到他。
然后,摘下他面具,看看在面具遮掩之下,是怎么样一张脸庞。
于是同时。
谢晚经过一番跋涉,走到了沙漠交界处。一侧是黄沙孤影,一侧是玉树琼花,他从其中一个世界走入了另一个世界。
“哗啦”一声。
枝影摇晃,惊起了一只白鸟。
谢晚拨开了挡在面前树枝,沿着路走去,出现在面前是碧波荡漾湖水。
湖面清澈,萦绕着氤氲水汽,犹如一块澄澈无暇碧蓝宝石。
谢晚靠近了过去,只觉得浑身沉闷燥热都被吹散而去,只余下心旷神怡。
大概是在干燥沙漠中待得久了,乍一见到水源,不免想要洗去身上风尘。
谢晚神识一扫,见四周没危险,便靠近到了湖边。他弯下腰,掬起了一捧湖水。
哗啦——
冷凌凌水珠从手指缝隙中流淌而下,落在湖面上,惊起了一圈圈涟漪。
谢晚仔细地洗干净了指间灰尘砂砾,见湖面平静,又缓缓解开了腰带。
朱红色长袍无声地飘落在了地上。
枝头轻轻摇晃,日光穿过叶子,光影斑驳细碎。
谢晚撩起浓密黑发,赤脚步入了湖水中,等到水面没过胸口,这才发出了一声喟叹。
他用手指撩起一些水珠,泼到了肩膀上。波浪摇晃间,可见白皙肌肤上横着一道狭长剑伤。
等洗得差不多了,谢晚正要起身之时,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冷声喝道:“是谁!”
树林中,传了窸窣响动。
谢晚一掌拍向水面,震起了漫天浪花,借着浪花遮掩,一道情丝无声地从指间探出,勾住了岸上衣服。
待到水花落下后,一道朱红色身影缓缓地落在了岸边。
谢晚抬手撩起湿润发尾,看向了声音传地。
秘境之中危险重重,每一次开启,折损在其中人不多少。故而,算是谢晚也不得不心防备。
他目光微凝,等待着藏匿于树林后人出,可等待了片刻,不见再动静发出。
是人……还是秘境中凶兽?
谢晚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心去到声音传地看看。
唰!
一缕银色情丝从袖口钻出,绞碎了挡在面前树枝灌木,清扫出了一条路。
谢晚走入其中。
树林之中一片静谧,四周树影摇晃,落在地面,犹如生出了一只只鬼手一般。
又走出一段距离。
突然,树林深处传了呼救声。
“救命——”
谢晚脚步一顿。
风月楼说起也不算是门正派,楼中之人行事自然些非正非邪、随心欲。
谢晚更不是那种乐于助人好人,听到呼救声,第一反应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正要转身离去,再仔细一听,那呼救声又变了。
“楼主,救命!”
仔细一听,些像是妙音等人。
别人可以不救,自人不能放任不管。
谢晚脚步一转,又朝着那个向走了过去。他心其中蹊跷,提起了警惕之心,结果还没到目地,不道踩到了什么东,脚下一陷,顿时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谢晚:“……”
怎么这么倒霉?
他扭身一转,想要从中脱出身,可是地面连番下陷,砂石从耳旁簌簌而下。
上更是甩出了一条条藤蔓,遮挡住了退路。
既然出不去,谢晚干脆往下一探究竟了。
袖中修长手指翻动,犹如拨动琴弦一般,一根又一根情丝挥洒而出,深深没入四周墙壁上。
他足尖轻点,好似惊鸿过隙,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没想到,底下另一番天地。
谢晚收回了情丝,抬手挥出一道灵。
在灵催化下,“呲”得一声,一盏又一盏石灯亮了起,幽幽灯火摇曳,可见面前矗立着一座高大巍峨地宫。
谢晚目光一扫。
除了地宫以外,四周皆是黑沉沉一片,被浓重迷雾环绕,看不真切。他尝试着退出去,刚走出一段距离,听见其中发出了一道阴森可怖吼叫。
接着谢晚眼前一花,又回到了原地。
鬼打墙。
看,迷雾这条路走不通,唯一出路是走入到地宫之中。
“装神弄鬼。”谢晚轻嗤了一声,抬脚踏上了这一条路。
哒。
脚步声在地宫中回荡。
谢晚刚走到面前,见地宫大门缓缓打开,其中一片混沌,像是藏着噬人野兽一般。
待他走进后,眼前出现了一道亮光,打破了环绕四周黑暗。
谢晚眯了眯眼睛,还没等适应这光芒,听到了一声熟悉呼喊:“楼主!”
妙音走上前,上下打量着自楼主,问:“楼主,您怎么也了此地?”
谢晚慢吞吞地说:“听到你求救声,过看看……”
妙音不赞同地说:“秘境危险,楼主不该如此。”
谢晚又被念叨得些头疼:“好啦妙音,是救你。”
妙音一听这个,面容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是不对,让楼主身陷险境。若是楼主事,万万难辞其咎。”
谢晚声嘀咕:“也不用这么严肃吧。”他顿了顿,“先和说说,这里是什么情况?”
妙音转移了注意力,缓声道:“一进入秘境和其他姐妹分散了,不心进入了这座地宫。这里像是迷宫一样,怎么也找不到出口,一不心还会被传送到别地。”
谢晚问:“地宫中只你一个人吗?”
妙音低声说:“还别人,不过……”
谢晚还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问:“不过什么?”
妙音:“呃……”
这时,旁边传一道佛诘:“阿弥陀佛。”
声音晴朗空灵,打破了地宫阴霾,使得人豁然开朗。
谢晚不抱希望地问:“……是漠佛子吗?”
妙音点头:“是呢。”
话音落下。
只见一僧人缓步走,他肩披金红袈裟,手举至胸前,佛珠缓缓转动。在这昏暗地宫中,莹莹佛光环绕,可见僧人唇红齿白,眉间一点红痣,男生女相,好似慈悲观音化身。
不是别人,正是漠佛子,藏镜。
“妙音施主,可找到出口?”
谢晚退后一步,躲到了妙音身后,同时还摸了摸脸颊,确定面具还在以后才放下了心。
因为面前这位不仅是漠佛子,还是他曾经渡劫对象……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