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淼淼一见他俩，心头顿时松了口气，牛头马面在鬼差里头，算是比较和善好说话的。若来的是一丝不苟，不讲情面的崔判官或是陆判官，事情可就不那么容易办了。

收了法诀，方淼淼迎上前，熟稔地招呼道：“牛元帅，马元帅，很久不见了，这一向可好？”

马面笑容可掬地道：“都好，都好。”

牛头望了一眼神兽玄武阵，道：“方天师，怎么又弄这么大的阵仗？”

方淼淼抿唇一笑：“路过这儿，碰巧给遇上了。听了她们的冤屈，确实身世堪怜，就帮一帮了。”

于是，她便将女鬼们的不幸给牛头马面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受害冤魂的怨气已经超度好了，只待接引前往地府。至于这些女鬼，既是犯了错，便要受到惩罚。还请牛元帅和马元帅看在她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份上，将来阎君殿前，为她们求情几句。”

马面啧啧一声，道：“能得神兽玄武的灵力超度，这些魂魄也算是有了大造化了。”

方淼淼一扬手，收了阵法，将附着冤魂的黄符交给牛头马面，又对女鬼们说道：“牛元帅和马元帅都是厚道的，你们尽管安心跟着往地府去吧。”

女鬼们感激不尽，泪光盈盈地凝视着方淼淼，一点金光从她们的额头显出，飞向方淼淼。

“多谢天师大人的再造之恩。”

马面脸上满是羡慕之色，笑眯眯地对着方淼淼道：“金鬼泪，蕴着感激之力，恭喜方天师再得功德。”

顺应天道，气运加身，便是功德。并非每一次秉持公道，降妖除魔，超度魂灵都能得到功德，而功德又是修行人成就大道的关键，极为难得又弥足珍贵。

方淼淼笑笑，她做事多是因时而立，顺势而为，至于结果，倒是很少考虑。

从佩囊里掏出两颗海蓝珠，递给牛头马面，方淼淼笑道：“牛元帅，马元帅，这一趟辛苦了，小小意思，还请笑纳。”

海蓝珠通透明澈，散发着柔和的蓝色光芒，是地底深处的一种宝石，蕴含着充沛灵气，对修行之人很有益处。

牛头马面顿时眼睛放光，喜笑颜开地伸手接过海蓝珠。

“章阁山出产的海蓝珠，这怎么好意思，多谢方天师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牛头马面自然深谙这个道理。他俩一挥手，朝着女鬼们吆喝道：“上路了，跟上，跟上。”

谁知走了没有两步，牛头却突然转过身来，锐利的眼神投向林子里的某一处，手中钢叉一指，神色肃然地道：“谁在那？”

方淼淼心里头“咯噔”一下，坏了，青鸢已经被牛头给发现了。

因为青鸢和女鬼们的特殊因果，女鬼们的罪孽已登记入阴司账，牛头自然会对青鸢有所感应。若是青鸢被带入了地府，只怕要承受不轻的刑罚。

说时迟那时快，方淼淼挥手掷出一道黄符，黄符在空中幻变成一道强烈的光束，狠狠地击打在青鸢身上。青鸢喷出了一口鲜血，痛晕了过去。伤势之重，竟然让她打回原形，无法再动用元神，凝聚成人身。

方淼淼冷着脸，朝着牛头马面道：“只是一只不懂事的鸟儿，我已经罚过了，还请牛元帅和马元帅不要计较了。”

牛头马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打起了小算盘，算起来，这燕隼精不是主谋，也不是主犯，可抓可不抓，方淼淼明摆着是要维护她了，就为了这点小事得罪天师，对谁都没有好处。

牛头好整以暇，拖长了声音道：“既然方天师已经罚过，也就罢了。只是方天师往后要好好管教才是，免得再招惹出了什么祸事。”

方淼淼应道：“牛元帅说的是。”

见气氛有些凝涩，马面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此间事了，我们走吧，方天师，再会。”

马面说完，和牛头一起带着女鬼们进入了黑洞，黑洞又再次旋转起来，渐渐缩小，最后消失不见。

陆之南小跑上前，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青鸢，见她翎毛蓬乱，血淋淋的一动不动，急切地问道：“方天师，青鸢姑娘她还好吗？”

明知青鸢是妖，但陆之南并没有惧怕，反而是发自内心的担忧。

方淼淼从佩囊里摸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塞进青鸢嘴里。本来这事她大可以不必管，拿了冰晶魄走人便是。但青鸢和女鬼们相护，相惜的真情让她很欣赏，人也好，鬼怪也好，妖精也好，世间自有真心在。

“放心吧，我避开了要害，她还死不了。如果我不出手，只怕今夜这一关她过不了，要被牛头马面拘回地府。如今一切都结束了，因果销账。”

说完，方淼淼抬起左手，掌心凝结出七颗水滴样的金光闪闪的珠子，手轻扬，珠子像是有生命似的飞向青鸢，一点点地融入她的身体里。

“青鸢的伤势估计要修养一段时日，方才能够痊愈，有劳你照顾她。能够用金鬼泪的功德之力为青鸢疗伤，我想她们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陆之南认真地听着，应道：“方天师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青鸢姑娘的。”

方淼淼凝视着陆之南，片刻之后，又再次从佩囊里摸出一颗黑色的药丸，递给他，淡淡道：“这是化瘀益气丹，你与青鸢打斗时，也受了伤。”

“多谢方天师。”

陆之南接过丹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战战兢兢的锦衣校尉们终于回过神来，刘诚长长地出了口气，心有余悸地道：“方天师，那些女鬼走了？”

方淼淼正仔细收拾着阵法零落下来的琐碎物事，听了刘诚的话，淡淡道：“走了。”

“我的妈呀，是真有牛头马面啊。好凶残的模样，比话本里头画的还吓人。方天师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然能与他们谈笑风生，厉害，厉害。”

“这有什么，真正可怕的今儿没来。”

刘诚饶有兴趣地问：“哦，方天师，地府阴差里真正可怕的是谁？你告诉我，将来若是碰到了，我好躲一躲。”

“碰到了鬼差就意味着寿终正寝，还躲什么呀。”

顿了顿，方淼淼又道：“女鬼的尸气藤蔓和死气虫子对身体会有影响，回去之后，炖点人参鸡汤补一补，多晒晒太阳。”

刘诚险些忘了这事儿，他一拍脑袋，忙问道：“方天师，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啊？”

方淼淼想也不想便道：“会影响寿元。”

刘诚吓了一跳，哭丧着脸对方淼淼道：“方天师你行行好，发发善心，救救我们吧。我们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岁的小儿……”

方淼淼挥挥手，极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给你们的驱邪平安符，烧了混在水里喝下去，能祛除一切邪祟阴气。”

刘诚立时眉开眼笑，道：“哎，多谢天师。”

看着刘诚年轻活泼的脸庞，方淼淼秀眉紧拧，话到嘴边，有两分犹豫，但终于还是说道：“今日之祸，皆从好色上来，往后要引以为戒。”

“一定，一定。”

刘诚神色肃然，看着已经将方淼淼的话放在心上。

方淼淼也不再多话，人各有命，强求不得。

“我走了。雕母钱送到仙鹤街口，醉仙楼便是了。”

方淼淼捏了个御风诀，身影一闪，便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