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淼淼顺着她的目光，抬手轻触挂在脖颈上的骰子，道：“这是离卿公子送我的。”

闻言，玉茗收敛了笑容，瞥了一眼站在方淼淼身后不远处的离卿，对他深怀忌惮，百花山庄不是久留之地。

“走吧，我们回家。”

青鸢机灵，马上附和道：“对，我们回家。”

陆之南几人簇拥着方淼淼，便往山下走去。

看着方淼淼远去的背影，她甚至不曾回眸，向他说上一句告别的话语。离卿脸色沉沉，周遭的温度骤然变冷。

只听九尾天狐在他身后，轻声问道：“主人，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么？”

离卿对方淼淼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离卿沉默片刻，道：“他们都是她在意的人，所以我不会伤害，因为我不愿让她难过。何况，这几人也算是有情有义，不枉费她一心对他们的回护。”

灵犀凝视着离卿那被光影雕琢得分外清隽的侧颜，心中涌上了难以言喻的苦涩，像是涨潮的潮水，一点点要将她吞没。

她紧握着的拳头隐藏在阔袖里，眸光中闪过一丝怨毒。方淼淼，你何德何能，能够得到他这般深情相待。

含山长公主府。

花厅窗外，是一池碧水。水平如镜的波面上，架着一条逶迤的石径。

青鸢面前的八仙桌上，摆着清炖蟹粉，油爆大虾，鸡丝银耳，烤鹿脯，浓油赤酱，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青鸢一手支着头，一手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霁红碗里的米饭，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含山长公主见状，不解地问道：“青鸢，你这两天是怎么了？连饭都吃不香了。”

往日里，青鸢除了爱玩爱闹，就是爱吃，如今这番表现，着实不正常。

青鸢放下筷子，长叹了一口气，道：“长公主，您说，人心怎么就这么复杂呢？弄不懂，真的是弄不懂。”

含山长公主听了，想了想，明白青鸢说的是鬼邪和何昊的纠葛，以及由此而引出的一连串事情。

她叹息了一声，道：“人心深似海，有的人迷失，有的人不忘初心。芸芸众生，活一辈子，甘苦自知了。”

见青鸢还是一副无比纠结，闷闷不乐的模样，含山长公主柔声劝慰道：“既然想不通，就不要再想了。人世间的事情，说到底，都是自己的选择，后果也就自己来承担。”

人心，感情，最是深不可测，三言两语，很难简单分辨清楚。

含山长公主岔开话题，问道：“小天师的身体可痊愈了？”

方淼淼从百花山庄回到醉仙楼之后，青鸢带含山长公主去探望过几次。方淼淼的聪慧大方，让含山长公主很是喜欢，两人相处十分的融洽。

听含山长公主提起方淼淼，青鸢顿时没有了心思再去想其他，应道：“章阁山广阳观的丹药是出了名的好，方天师修养了好些日子，早就痊愈了。”

含山长公主笑眯眯地说道：“这就好。这些日子接二连三地闹出事情，让人心情烦躁。对了，我今儿收到汝阳长公主下的帖子，邀请我过几日到她的府上参加宴会。不如你和小天师也一同去吧，对了，带上鬼邪，散散心也好。”

玉茗忙着照顾方淼淼，无暇他顾，鬼邪便与青鸢一道，住到了含山长公主府里。

青鸢侧着头想了想，道：“我好说，可是方天师不太爱凑热闹，不知她会不会去呢？”

含山长公主笑道：“我来邀请她，想来看在我的面子上，她会去的。”

默了默，含山长公主又道：“鬼邪那里，你多劝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终日郁郁寡欢，总归是不好。”

同是女人，鬼邪的际遇让含山长公主唏嘘不已。

青鸢缓缓地点头，道：“是，我知道了。”

望月馆。

鬼邪抱着膝，独自坐在一丛翠竹底下，月光投射着灰暗的影子，在她的脚下延伸，默默而又忠实地守候着，却似乎更突显了她的孤单。

青鸢走近她，望了望天色，又望了望鬼邪，轻声道：“怎么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

鬼邪抬头，她血红色的眼眸以法术掩饰，化成了与普通人一般的浅棕色，淡淡笑道：“这府里的人，在含山长公主和陆小侯爷的庇护之下，过得快乐而又无忧无虑，我一身的阴气和邪气，没得害了人家。”

虽然能够重新在世间自由地行走着，但人鬼殊途，已成定局的事情再也无法改变，就像是破镜无法重圆，覆水难以回收。有一些幸福，也许是她再努力，也无法企及的。

青鸢低低地叹了口气，蹲身坐下。

“方天师施法，为你除去了尸气，压制了邪气和阴气，至于秀泉山那些枉死的村民，方天师也已经做法超度，帮他们散去怨气，将来可以重新聚魂的。你如今和寻常人无异，要放宽心才好。”

青鸢的安慰，让鬼邪心中一暖，道：“我知道了。也许是孤僻太久，重新融入人群，所以需要多一点时间来适应。”

幸而含山长公主府里的人都很和善有礼，并不因为她的与众不同而对她另眼相看。有时候，最平常的相处，最平淡的态度，才是最大的尊重。

一段时日的相处，青鸢多少了解鬼邪，她不是那种伤春悲秋，多愁善感的性子，她允许自己哀伤，但绝对不允许自己成为哀伤的奴隶，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地府那边如何？”

鬼邪应道：“一切都好。”

青鸢道：“吴元帅有没有让你难堪？”

鬼邪冷哼一声，道：“他倒是想，只是没这个本事。”

吴元帅丢了了五方元帅的位置之后，秦广王给他安排了一个虚职，若是他能够从此安安分分，有秦广王的关照，料想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

然而他仗着自己在地府行走，有些年头了，积累了不少的人脉，又心有不甘，明面上再不敢表露对方淼淼的恨意，暗地里却小动作不断，给鬼邪制造麻烦。

刚开始时，鬼邪冷眼旁观，任由他作乱。到了后来，吴元帅以为鬼邪软弱，行为就越发的放肆。

直到鬼邪手里收集了足够多的有关于吴元帅的罪状，便果断出手，强势一击，那些往日与吴元帅称兄道弟的人物，见势不好，都担心被吴元帅所牵连，一时间纷纷躲避，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