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巨响，雷火闪烁，红色水潭翻起两人高的水花，硕大的黑色莲花升起，花瓣缓缓地开放，鬼邪就站立在莲花当中。

“方天师，都说礼多人不怪，可你怎么每一次都同样的粗鲁。”

鬼邪眉眼冷硬地说道。

方淼淼道：“废话就别说了，这次找你，是有正事儿。”

她抬手，将地府五方元帅符牌抛了过去，鬼邪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下意识地便伸手接住。

鬼邪将元帅符牌翻来覆去地看着，皱着眉，问道：“方天师，这是？”

方淼淼朗声道：“这是地府五方元帅符牌。如今，你已是地府五方元帅之一了。”

距离上次的打斗不过三天，方淼淼就向她抛出了一个地府五方元帅的位置，这个转折，未免有些太突然了。

鬼邪心中讶异，面上却不显，冷笑道：“方天师，这就是你说的替我想的报仇的法子？什么地府五方元帅，我不稀罕。”

青鸢感觉鬼邪简直不可理喻，她没好气地道：“鬼邪，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何昊害你没错，但他现在毕竟还没有死，阳寿未尽之人，你若是强行改变他的命运，令他成为了受害者，将来到了地府清算，他也能够以此来开脱的。

何昊已经老了，就算活着，还能够活几年呢？你若是成为了地府五方元帅，掌一方兵马，手握实权，等到何昊死了，魂归地府，你有多少仇报不成？”

青鸢说完，陆之南也接口劝道：“青鸢说得对。鬼邪，你好好想想，何昊已经害了你一生，何必又要让仇恨再害你一次。”

鬼邪眸光冷冷，陆之南和青鸢的话她又何尝不知，但她实在是不甘心，每日每夜，脑海中总会浮现出当年自己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的悲惨场面。这种煎熬让她几乎要疯狂，她心心念念地就想要让何昊切身品尝到她当年感受过的痛苦，若是让他安然终老，天理何在？

“方天师，地府五方元帅，我不接受。从今往后，我会自己解决我的问题，不需要你再插手。”

鬼邪油盐不进，倒也是在方淼淼的意料之中，数十年的仇恨，那里是三言两语就能释然的。

方淼淼温声道：“你要报仇可以，但我是不会允许你再次伤害无辜的人。”

鬼邪报复何昊，必定要有仆役供其驱使，就如同秀泉村里那十名喝了红色泉水的村民那样。何昊是罪有应得，但旁人又有什么错呢？

鬼邪嗤笑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免不了一战，咱们打出一个结果来。成王败寇，方天师若是输了，就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说完，鬼邪扬起双手，忽然烈风劲吹，她的手臂上飞快地长出了刺毛和钩子。方淼淼脸色一沉，手腕一转，正要甩出降妖伏魔鞭。

这时，旁边一直沉默着的玉茗说话了：“且慢。鬼邪，你愿意听一个故事么？”

鬼邪的目光落在玉茗身上，只见她眸光萧瑟，好似平静湖水下的暗涌，令这初秋的空气带着寒霜般的冷意。

还不等鬼邪应答，玉茗自顾自地说道：“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一年，玉茗和姐妹们下山玩耍，在镇子上认识了一个书生。

书生能说会道，写的一手好字，一来二去，玉茗和他便坠入了爱河。

因为人妖通婚是大忌，玉茗的姐妹们苦苦相劝，玉茗不为所动，始终坚持着自己的爱情。为了不让自身的妖毒祸害书生，玉茗甚至将自己的妖丹逼出，给书生吃了下去。

有了妖丹的灵力，书生的身体越发强壮，天赋平平的他更开悟了灵智，念书时一目十行，如有神助。

安宁的日子过了几年，书生打算进京赶考，玉茗便留在镇上的家中替他照顾亲人。

时间一晃便是十年。

十年间，书生除了在最初的两年还有信件寄回之外，便再没有了一点消息，而玉茗替书生尽孝，为他的老父老母养老送终之后，动身进京去找书生。

书生早已不是当年的书生了。

他考中了举人，因他的才华横溢，得到了一个大官的青眼，将自己的女儿嫁了给他。之后，他的仕途平顺，和妻子生儿育女，早就将玉茗和家乡的老父老母抛在脑后。

玉茗非常愤怒，为了报复这个不忠不义不孝的负心男人，她几乎要走火入魔。而那书生为了躲避玉茗，想方设法地请来了一位天师来降妖。

那位天师实力强劲，一场恶战，他出手几乎将玉茗的魂魄打散。

万木真人在此时出现了，原来是玉茗的族人得知了她的不幸遭遇，特意前往章阁山广阳观，请求万木真人相救。

万木真人从天师的手下救出了玉茗，那时的玉茗已经不能维持人形，只是一支将要枯萎的白茶花。

万木真人将玉茗带回章阁山，亲手将她种在天界息壤里，玉茗方才得以起死回生。

生死一线，玉茗大彻大悟，生命值得珍惜的东西有许多，为了一个负心的男人而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是非常愚蠢的。

从此，玉茗留在章阁山修炼。方淼淼出生后，便承担了照顾她的责任。

日子匆匆过，转眼便是十六年。

鬼邪沉默着。

玉茗缓了口气，柔声道：“鬼邪，那种被至亲至爱所背叛的感受，我懂得。然而世上的可怜人很多，若是人人受了委屈，便要血债血偿，人世间不得乱透了。更何况人死之后，地府阎君自会审判各人生前的功过得失，善恶良莠。你的冤屈，总会有补偿的一天。”

鬼邪低垂下眉眼，抿着唇，问道：“那个书生后来如何了？”

玉茗淡淡一笑，不紧不慢地道：“他和他的夫人共育有三子一女，无疾而终。”

鬼邪挑了挑眉，扬声道：“你就这样放过他了？他的幸福是建筑在你的痛苦之上的，若不是有你的妖丹，他无法开启灵智，又怎能考中举人做官，封妻荫子？”

玉茗温柔的声音宛如春风拂过：“书生死后魂归地府，阎君殿上，不偏不倚，我的妖丹拿回来了。不仅如此，书生为官一方，数十年里，到底还是为百姓做了些好事，百姓们对他怀有感激之情，这也算是一种功德之力。这些功德之力，最终作为补偿，给了我。而我就靠着这点功德之力，顺利地度过了大天劫。”

默了默，玉茗长长地舒了口气，道：“所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就是这个道理。本来凭着功德之力，书生下一辈子能投个好人家，富贵双全。最终他失去了，不但要在地狱里受苦赎罪，投胎之后，就只能落脚在一个贫苦的家庭里，过着清寒的生活，看不到希望，终生郁郁寡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