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南意味深长地看着疤脸男人，好一会儿，方才说道：“陛下英明神武，乃是大明朝所有百姓的君父。试想，一个家庭里头，孩子在受苦，父亲的心里必定不好受，哪里会有袖手旁观，抛弃孩子的道理？”

语气顿了顿，陆之南谆谆善诱地说道：“家大业大，有太多需要操心和烦忧的事情了，陛下事必躬亲，含辛茹苦，作为子民，是不是也应该体谅君父的难处？”

流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他们其实很淳朴，很善良，陆之南的一番话，很委婉，并不强势，像是拉家常一般，但也更为容易让人接受。

午后的阳光落在陆之南的身上，晕染着柔和的光圈，他墨发锦衣，似一道重彩，暗淡了周遭的颜色。

“与其等待和依靠别人的帮助，不如自己努力发奋帮助自己。人自助而天助之。各位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陆之南言辞恳切地说道。

见陆之南和善，流民们也渐渐少了拘束。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说道：“咱们有手艺的想过进城去做工，可是守城的士兵不让咱们进城。”

陆之南点点头，耐心地说道：“确有其事。也不怪那些兵士，因为这是大明朝开国太祖制定的律法所规定的，外地人没有官凭路引，无法进入城镇。”

那个男人又道：“不做工赚钱，咱们哪儿有饭吃？总不能每日就指望着朝廷救济的这一日三餐吧？”

陆之南说道：“自食其力是对的。虽然京城很繁华，但如果没有根基，要在此地生存，也是不易。诸位可是有亲友可以投靠？”

听了陆之南的话，流民们的脸色黯然，垂头丧气。他们大多是随大流，在走难的过程中，听不少人都说京城天子脚下，粮食满仓，人人每顿饭都有肉吃，才来到这里，哪里有什么亲友可以投靠。

如今仔细想来，老弱病残需要寻医问药，大人小孩需要穿衣吃饭，有个遮风挡雨的住处，而这些都需要银子。

他们的家当随着洪水化为乌有，能活下来，已经是幸运。匆匆逃难，除了一身破旧的衣裳，哪里还有什么钱银可供日常使用。

“指挥使大人，那咱们怎么办？”

身材高大的男人，大声问道。

还未待陆之南说话，刀疤脸男人眯着眼睛，说道：“还能怎么办？活人还能能被尿憋死。是汉子的，就跟着我，咱们杀进京城里，抢光那帮为富不仁的家伙，吃香喝辣，多痛快。”

饶是陆之南脾气再好，此时对刀疤脸男人煽风点火的话也是怒了。

“一派胡言。人活于天地之间，须有敬畏之心，廉耻之心。穷，苦，不是为非作歹的理由。行差踏错一步，不仅仅不能容于国法，后代子孙，也将被株连。”

这时，早已经收了哭声的小男孩忽然高声道：“咱们听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的。”

陆之南缓了缓脸色，说道：“陛下已经决定，会为所有失去家园的百姓建设一座新的城镇，人人都可以入籍成为良民。只是那里如今还很荒凉，没有川流不息的人群，没有车水马龙的街道，但那里有生机勃勃的希望。

若是各位愿意，可以成为拓荒者，去建设属于自己的新家园。朝廷会给各位分发土地耕种粮食。”

陆之南的话犹如一滴水落入了滚油里，人群即刻热闹起来，流民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许多人都不愿背井离乡，流浪到京城不过是权宜之计，原想着能够靠力气赚些钱银之后，再回到家乡。但现在不一样了，若是能够入籍新城，就等于有了新的身份，不是农奴，不是贱民，而是良民。良民的后代，是可以读书的，以后出息了，还能够参加科举。

流民们暗淡的眼睛放出光芒。读书，那是多么神圣的事情，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啊。

“指挥使，您说的可是真的？”

陆之南淡淡地笑着道：“自然是真的。”

见形势并没有朝着自己预料的方向发展，刀疤脸男人急了，瞪着眼睛，道：“别信他。当官的只会欺压百姓，没一个好人。”

陆之南负手身后，挺直了胸膛。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陛下很快便会颁布圣旨昭告天下，是真是假，很快便能够知晓。”

刀疤脸男人目露凶光。

“别信这个小白脸。当官的惯会骗人……”

陆之南双眼微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刀疤脸男人。

“有衣穿，有饭吃，有地种，入籍为良民，这样的日子，你不乐意过么？依本官看，你根本就是混在在百姓中的恶匪，包藏祸心，寻机闹事。自己作奸犯科还不算，要拉着无辜的百姓陪着你一起去送命吗？”

原来竟是这般龌蹉的心思。

流民们恍然大悟，望向刀疤脸男人的目光满是鄙夷和痛恨。都是普普通通的人，都向往着一家老小安宁平和的生活，哪怕穷一些，苦一些，能够好好地活着，谁又愿意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整日里喊打喊杀。

明明是大好的局面，却被这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小白脸的三言两语就给毁了，他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听过锦衣卫的名声，可他却不相信，威名赫赫的锦衣卫的指挥使会亲自出城来安慰流民。

刀疤脸男人十分恼火，他喉头发干，一把撩开外罩的衣裳，只见他的腰间绑着两把短刀，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流民们大惊失色，一些胆子小的女人、孩子忍不住尖叫起来。

刀疤脸男人拔出短刀，两手左右开弓，向着陆之南杀了过去。

陆之南的身形如同闪电一般，躲过了刀疤脸男人的攻势，一只手仿佛铁爪般，瞬间掐住了刀疤脸男人的脖子。

“自不量力。”

刀疤脸男人没料到竟有这般的变故，陆之南竟然会武功。

他的脸色由红变紫，青筋毕露，根本喘不上气来，想要挣扎，可是壮硕的身躯被陆之南稳稳地控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