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山长公主便一五一十地将李府和惊雷的纠葛说与方淼淼，陆之南和谢聪知道。

“淼淼，你怎么看？”

含山长公主看着方淼淼，问道。

李夫人的目光落在方淼淼身上，这位传说中法力高强，斩妖除魔无数的女天师，竟然是一位眉目如画，容貌甚美的姑娘。而才刚方淼淼露的那一手，使她彻底的心悦诚服。

阴气和阳气相冲，不是阳气吞噬阴气，就是阴气抹杀了阳气，阴气和阳气共生，人鬼结胎，不是没有，但是非常罕见。

方淼淼沉吟了片刻，并没有直接回答含山长公主的话，而是问出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这个惊雷，是哪里人氏？”

李夫人连忙应道：“他是金陵人氏，老家就在金陵城往北二十里处的姚家村。”

“嘶。”

谢聪倒吸了一口凉气，压低声音对陆之南说道：“姚家村，不就在姨母的庄子附近。那天我们在山头上看见立碑的村民，就是姚家村的。”

陆之南眸光一凝。

“那一片死气不散，似乎就萦绕在姚家村的周围。”

只听方淼淼又问道：“惊雷是什么时候死的？安葬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亲人没有？”

李夫人想了想，道：“四十日之前。回乡安葬。家里还有父母亲和哥哥，嫂子。”

陆之南看着方淼淼，道：“方天师，你怀疑，惊雷就是造成那一片死气弥漫的厉鬼？”

含山长公主离开庄子之后，方淼淼，陆之南，青鸢和谢聪又再到了姚家村的坟地，还有附近的几个村庄查看，发现死气四处扩散，但以姚家村最为浓重。

但是姚家村世代安葬先人的坟地并不是凶地，一起都很正常，并没有尸变的迹象。

厉鬼起尸，虽然它的尸身不能如同僵尸那般具备战力，但尸身对于厉鬼而言，是很重要的，依附在其上修炼，当中浓郁的尸气和死气，能够令厉鬼更快地进阶，从而突破进入恶鬼道。

方淼淼沉吟着道：“结合所有情况来看，应该是他没错。李夫人因为日日照顾李二小姐，所以身上沾染了死气和尸气。可是姚家村的坟地，没有尸变的迹象，这就很不同寻常了。”

就在这时，丫鬟小莲回禀道：“长公主，德庆班的老板金雀儿来了。”

金雀儿身穿一身月白色素面直缀，腰间束着玄青色寿字结宫绦，头上包着四角巾，看衣着，家里应当是有丧事了。

花厅里的人着实不少，从地位上看，金雀儿只是一个卑微的戏子，可他依旧能够保持着从容。

一一行礼过后，金雀儿对含山长公主抱歉道：“接到含山长公主殿下的帖子，本该立刻动身才是，然而最近戏班里头是非纷纭，再加上师傅他老人家不幸离世，诸多事情都需要在下打点，拖延了一些时候，还请含山长公主见谅。”

方淼淼眸光一紧，秀眉紧蹙。

“你师傅去世了？什么时候？”

因为紫烟母子的关系，金雀儿对方淼淼很是感激和尊重，他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师傅是在前日早晨去世的。”

“原因？”

方淼淼追问道。

金雀儿道：“五日之前，师傅夜里起夜，不慎滑倒昏迷，前日早晨，终于支撑不住，去了。”

方淼淼眸光犀利。

“临终前，你师傅可留下什么话？”

金雀儿有些踌躇，吞吞吐吐地道：“话倒是留下了，可是师傅那时候已经糊涂了，也许做不得真……”

“照直说。”

方淼淼厉声喝道。

金雀儿被她那逼人的气势吓了一跳，连忙道：“师傅说，他回来了。”

李夫人惊叫一声，随后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抬起帕子捂着嘴巴，但眼里满是惊恐之色。

方淼淼凝视着李夫人，她逆着光，清丽的侧颜被蒙上了一层暗影，看不清晰，却隐隐透着森冷的寒意。

李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着心情，颤声说道：“我家二姑娘，也是这么说的，他回来了。”

方淼淼眸光一凛，对金雀儿道：“惊雷的生平，你来说，越详细越好。”

“是。”

金雀儿应道。

他的眸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处，若有所思——

金雀儿和紫烟，都是在五六岁的时候进戏班学戏的，当时师傅在宁波唱戏。后来，师傅年纪大了，被戏班赶了出来，便辗转到金陵城，身边就只带了金雀儿和紫烟。

师傅开了一个戏班，因为金雀儿和紫烟年纪还小，撑不起场子，所以师傅便在其他戏班里物色了一些大一点的孩子，买了过来。

惊雷，便就在这群孩子之中。

惊雷学的是武生，他高大，健壮，英俊，当穿上一身将军戏服时，确实是威风凛凛。

武生这行当特别辛苦，要日日练习武打，身上总是伤痕累累。因为惊雷是后来的，师傅对待他很是严厉，几乎没有笑脸，远不如对待金雀儿和紫烟那般温和。

惊雷的性格很内敛，平日里不爱说话，即便是被师傅打骂，也是一声不吭，除了能够看到他眼中的倔强，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后来，金雀儿唱出了名气，紫烟也赎了身，入了贵公子的后院为妾。惊雷还是老样子，沉默，冷淡。

师傅老了，骂不动了，也打不动了。即便过去有怨恨，但师傅毕竟将他们这些孩子养大，教会了他们谋生的技艺。

金雀儿便为师傅在城西，买下了一个两进的小院，让师傅安度晚年。

他拿出所有的积蓄开立了自己的戏班，将原来师傅戏班的人都接纳过来。由于金雀儿的名声响，戏班的生意是越来越红火，但是意外，也就在这时一个接一个地发生了。

先是紫烟母子的遇害，让金雀儿颇为消沉了一段时间，当他重新振作起来的时候，惊雷又出事了。

工部侍郎李大人家里的老太君过寿，大摆宴席，德庆班被请到到李府唱戏。

只一眼，李大姑娘便迷上了惊雷，不可自拔。

她派贴身丫鬟给惊雷送信，送香囊，送帕子，惊雷这一生，也许从未曾感受过这般炽热和主动的情感，也许从未感受过如此殷切的关爱。

很快，他也陷进去了，两人忘记了彼此的身份，地位，爱得如痴如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