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程湛兮明知故问。
自她说完那句“女朋友”的话以后,郁清棠就崩人设了。程湛兮坐在椅子上擦头发,郁清棠则坐在床沿,看着她始终笑意浅浅。
“你猜。”郁清棠笑着说。
“我不猜。”程湛兮偏过头,让吹风机的风穿过发丝。
郁清棠看着她吹风机下顺滑的长发,不禁想象自己的五指穿过那柔软的发。
她这么想着,便起了身。
程湛兮不防自己手里的吹风机被接了过去,仰脸瞧她一眼,乖顺地用背对着她。
要说女人身上最性感的地方,每个人看法不一。在郁清棠看来,程湛兮这一头浓密的长发称得上性感,指节牵动发根,撩开秀发,露出白净小巧的耳朵,耳廓泛着一圈淡色的绯意。
郁清棠指尖落在程湛兮的耳根,徐徐抚过,带起了一阵近似触电的感觉。程湛兮睫毛接连快速颤动了几下,闭上了眼睛,背脊僵直。
郁清棠的动作延续的时间并不长,好似是随意为之,过后便安生给她吹头发。
程湛兮把用过的毛巾丢进洗衣篓,收拾浴室,拖把吸干地砖上的水,有条不紊。
郁清棠看着她忙里忙外的身影,一时感叹道:“以前在家没见你做过这些。”
程湛兮头也不回地说:“我出来都多久了,没见都进化成大厨了么?”她拿腔拿调地叹道,“没办法,都是为了生活。”言罢干劲更足地拖起地来。
郁清棠失笑,又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生活自理是基本技能,她倒不是心疼程湛兮要做这些琐事,只是她如今回想起来,似乎错过了程湛兮太多。因为过度的自尊和骄傲,白白浪费了这许久。
“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喜欢我的?”夜里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郁清棠问她。
“我也不知道。”程湛兮露出不确定的神情,说,“差不多有一年了吧。”
郁清棠笑了声。
程湛兮情知此事不同寻常,枕在枕头上的脑袋偏了偏,问她:“你呢?”
暗恋的漫长时光,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时是苦涩,两个人心灵相通时便是爱的勋章,回忆俱是甜蜜。
郁清棠口吻轻松地笑道:“初一。”
“初、初一?!”程湛兮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郁清棠把落在天花板的视线收回来,移到程湛兮脸上,看着她的眼睛,眉眼弯弯道:“对啊,我从初一就喜欢你。”
说时迟那时快,程湛兮立刻将双手护在自己身前。
郁清棠:“……你这是什么表情?”
正常人知道不该感动吗?她一副自己会侵犯她的样子是闹哪样?
程湛兮脱口道:“你也太早熟了!”
郁清棠翻了她半个白眼:“是你太迟钝了吧!”
青梅竹马就是这点不好,斗嘴已经是刻在基因里的条件反射。
程湛兮忆起一桩陈年旧事,脸色骤变道:“怪不得我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你都不敢看我!让我穿裤子!敢情从那个时候你就开始肖想我了!”
郁清棠:“……”
什么乱七八糟的,那年她才十三岁,懂个屁的肖想!
时刻对自己保持高要求的郁清棠没忍住在心里骂了脏话。
郁清棠伸手捏住程湛兮的脸,用力将嫩肉卡在二指之间,威胁道:“你再说?”
程湛兮识时务者为俊杰,求饶道:“我不说了,不说了。”
郁清棠放开她,解释道:“我那是正常的羞耻心好吗?正常人谁没事会看别人脱裤子?”
程湛兮嘴上答应“好的”,眼珠却看着她滴溜溜转,古灵精怪,分明就是不信。
郁清棠:“……”
她的一世英名算是在这里毁了。
程湛兮自以为窥探到了不得的事,悠悠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郁清棠……”
郁清棠伸手作势卡她的腮帮子,程湛兮见状笑吟吟改口:“聪明、美丽还长情,不愧是我女朋友,我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郁清棠唇角不禁上翘,轻哼一声。
程湛兮见哄好她了,疑问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这样我们就可以赶上早恋的末班车了。”她一副惋惜的样子。
“……”郁清棠道,“你还说,要不是你太迟钝,我至于不敢告诉你吗?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晚上,你亲完我但凡说一句人话,我们俩早就成了。”
程湛兮虚心承认错误,认真道:“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她这么诚恳,郁清棠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说:“我也有错。送你出国的时候要是干脆点表白,我们俩也早就在一起了。”
“那不一定。”程湛兮回忆当时,蹙眉说了句。
“嗯?”郁清棠看着她。
程湛兮说:“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你,懵里懵懂的,就是觉得你得对我说点什么话,是什么却不清楚。如果你真的在机场告白,我估计会被吓到,然后考虑一阵子再答复你。”
这郁清棠就奇怪了:“那你是怎么确定喜欢我的?”
程湛兮眼神不易察觉地躲闪了一下,盯着卧室的墙角,说:“就是出国以后很想你啊,天天想你,想得睡不着觉,还偷偷哭了好几回,后来我才意识到,我是不是对你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郁清棠脸红了红,又心疼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她一想到程湛兮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躲在被窝里想她想到哭鼻子,就难过得无以复加。
程湛兮小声道:“那不是觉得丢人么?”她不想多谈刚出国的时候,遂转移话题道,“你呢?有没有想我?”
郁清棠面上浮现一丝赧意,点头,见程湛兮不满意,说话道:“有。”
“有想到哭吗?”
“……没有。”
程湛兮哼了声,转过身子背对她。
郁清棠摇了摇她的肩膀,程湛兮回应她的只有一句傲娇的哼。
郁清棠支着手肘,撑起上半身,俯身亲了一下程湛兮的耳朵。
像是胭脂滴落化开在水中,程湛兮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变红,她转过来,涨红了脸控诉道:“你犯规!”
郁清棠心情颇佳,嘴角噙笑道:“裁判在哪?”
程湛兮说:“我就是裁判!”
郁清棠一条胳膊枕在脑下,好整以暇:“那你想怎么罚我?”
程湛兮视线从她耳尖擦过,忽然一个出其不意的饿虎扑食,将她制在下方,道:“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张嘴咬住了郁清棠的耳垂。
耳后传来湿意,郁清棠没防备,低低地嗯了一声,这声音听得程湛兮像是同时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她的心脏和感官,心跳奇快无比,呼吸的频率升高。
不对劲。
程湛兮立刻松开了怀里的年轻女人。
郁清棠抬手盖住自己湿润的耳朵,耳尖传来的热意让她垂眸咬住了下唇。
程湛兮轻轻地调整着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不公平。”算是轻轻揭过了一开始的话题。
因着意外的出现,两人没再多聊,手牵着手,各自平躺而卧。
程湛兮没和郁清棠牵在一起的那只手紧握成拳,脑海里闪过种种凌乱画面,克制地深呼吸。
郁清棠则看着天花板,墨色瞳仁变得愈发幽深,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枕侧传来细微的动静,郁清棠眼神闪动了一下,听到程湛兮主动提议道:“睡觉吗?”
郁清棠:“嗯。”
程湛兮关了灯。
黑暗里彼此的气息愈发清晰,身边的存在也变得强烈。程湛兮睡眠质量好,没多久便昏昏欲睡,但始终没睡熟。睡不踏实的原因是郁清棠把指节从二人交缠的指缝抽了出来,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程湛兮修长的食指和中指。
程湛兮是画画的,平时没有留长指甲的习惯,指尖圆润齐整。
郁清棠把玩了会儿她的手指,重新牵紧,放松地睡了过去。
她下午睡过,又刚从国内过来,觉不多,刚睡着便开始做梦。
凌晨四点,郁清棠从梦中醒过来,指节不由自主地曲了曲,指腹擦过的触感滑腻。借着朦胧的光线,她看到程湛兮睡在她怀里,睡袍大敞,一无所觉。
郁清棠闭了闭眼,把手收回来,替对方牵好弄乱的衣领,轻手轻脚地拉开卧室门出去了。
告白的第一夜,在女朋友身边做了春梦。郁清棠在客厅的卫生间里,一边清理一边深刻地反省自己。
程湛兮一觉睡到六点,睁开眼睛盯着空荡荡的枕边看了会儿,忽然一跃而起,冲到了房门外。
房子不大,郁清棠听到声音便从厨房走出来,一只手还拿着盒装牛奶。
程湛兮松了口气,旋即大步走过来,张开了双臂,刚想抱住对方却面露迟疑。
郁清棠冲她一笑:“早上好,女朋友。”
程湛兮展颜笑开,用力地抱紧了她。
“早安宝贝。”程湛兮的声音带着醒后的慵懒鼻音,浓浓的居家味道,响在她的耳畔。
郁清棠及时举高了拿牛奶的手,由着她安静抱了自己一会儿,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去洗漱,早餐快好了。”
程湛兮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又夸她心灵手巧,才跑回房间洗漱。
心灵手巧……郁清棠站在原地回味了一下她的夸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唇角轻勾。
***
“我去学校了。”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程湛兮都走到门口了,又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来抱住郁清棠的腰撒娇:“我不想去学校。”
郁清棠坐在沙发里,摸着她的长发,柔声道:“早点回来。”
程湛兮听着她温柔的语调更走不动路了。
“要不我再请一天假吧?”
“你能请一周假吗?”郁清棠看着她笑道。
程湛兮像小狗一样蹭着她的膝盖呜呜了两声,松手上学去了。
程湛兮走后,郁清棠给她的师父田老师拨了个电话,过后又拿出笔记本电脑,在文档里专注地敲着什么。
***
“你怎么了?看着愁眉苦脸的。”喻见星迎面走过来,拍了一下程湛兮的肩膀。
程湛兮如梦初醒地回神,说:“没什么。”她看着喻见星欲言又止,想分享自己和心上人在一起的好消息,又因为和郁清棠分开一整天而提不起精神。
程湛兮叹了口气。
喻见星鲜少见她这么无精打采,问道:“到底怎么了?”
程湛兮说:“郁清棠到我这来了。”
说来也怪,她刚刚还恹恹的,一提到郁清棠的名字便焕发出光彩来,心情指数成倍上扬。
喻见星看见她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立时机敏道:“有情况!快说!”
程湛兮摆手,害羞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们俩在一起了。”
喻见星激动得跳起来,环住了程湛兮的脖子,大笑道:“好啊你,不声不响地搞出件大事,给我喂狗粮啊你。”
程湛兮哈哈笑。
喻见星眼睛发亮:“怎么样?上本垒了吗?”好家伙,一开口就是老司机了。
程湛兮推了一下她的脑门:“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润。
喻见星指着她:“你敢说你没想?!”
程湛兮轻轻咳了一声。
她当然是……想过的。
其实她真正意识到自己喜欢郁清棠还是拜喻见星所赐。她过十八岁生日,喻见星送了她一件礼物,一个小雪人。程湛兮没有喜欢的人,但对这件事有本能的好奇,她就试了一下。之后喻见星又以成人的理由,大方和她分享了很多相关知识,包括但不限于小说和影碟。
程湛兮作为一个发育正常的女生,晚上就开始做有颜色的梦,梦里出现的另一个主角,无疑都是郁清棠。
她要是再解释她对郁清棠是纯纯的姐妹情,她每天早上起来洗的内裤都不答应!
所以郁清棠问她她是怎么确定自己喜欢她的,程湛兮当然不可能说实话!
程湛兮避而不答喻见星的话,低声道:“别乱说。”
喻见星翻了个白眼,都成年了,就不能玩点成年人的花样吗?
程湛兮还有课,和喻见星匆匆别过,道:“我走了,晚上不和你一起吃饭了。”
喻见星对着她的背影骂了声“重色轻友”,愉快地奔向和她方向相反的另一间教室。
教室里,程湛兮利用上课前仅剩的一分钟思念郁清棠,脑海里不经意浮现喻见星的话。
她是想没错,但郁清棠肯定和她不一样,她看起来就清清冷冷,没有这种念头,纯洁如白纸。
程湛兮手指转了一下画笔,又回忆起郁清棠昨夜被她咬耳朵时动情的反应,心里产生了动摇。
应该……纯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