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却是误会我了, 渝儿, ”那名面色苍白的仙人轻咳一声, “你亦有些时日没见他,真就无一分担心么?”
“自然担心, 但我相信他, ”邵渝冷淡道, “但他既然敢冒充于你,必是有事瞒我且与你勾连, 这些日子这鱼呼吸自然,吞天吐气皆是自然灾害,你要我如何去担心他?”
担心是有的,但既然不能确定是不是真出事了, 不如表现得生气一点, 以他对姜鱼的了解,必然会拼尽全力想办法回来,找借口任打任罚都是应该,但这么几日没点消息, 确实是有问题。
所以他这不是怒气冲冲地找到鱼头伤口这里么,以为他数日不眠不修连夜过来真的是为了杀鱼么?杀的掉么?
恋人说要打死你,是真的打么?
真要当真, 估计是就是分手倒计时了。
“既然如此, 为何你周身杀意如此凛然。”单噩还是未放下心,毕竟他怎么卜算,自己的孙儿都在生死的边缘徘徊, 虽然他也经常说这孙子不要了,谁要谁牵走,可这也是说说而已。
而且最重要的关键人,还是邵渝。
邵渝看着身下远胜悬崖裂谷的巨大伤口,冷淡道:“有时间在此怀疑,没时间告诉我经过么?”
单噩自然不会被这点无力质问动气,见其确实没有追究的心思,便苦笑着细细分说:“姜儿是想立刻取回身体找你的,但未曾料到,这他这鱼身,还有陷阱。”
“陷阱?”邵渝心中有些不安,皱眉道,“是此方世界的?”
从一路的蜃景来看,这世界上能给单姜鱼挖坑的,就只有这个世界的天道了。
“非也,乃是前辈因果,牵连后代子孙,”单噩叹息一声,眉眼间微微的疲倦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他难过,清俊的面容有愁思掠过,“当年我数次算计过那位,与其结仇,是以小姜在冒犯他后,他出手便重了三分,天魔剑意在神魂中纠缠不散,更伤及根本,大半魂魄离体与你结识,剩下大半,在天魔幻境里难以清醒。”
邵渝这次是真的皱起眉,他听姜鱼提过狗大户的天魔剑意,知道那是曾经修士必经劫难,属于大道一角,规则之根,没有特殊的法门,根本无法通过,一但入魔,就会于不知不觉中偏转心性,万死难出,因此而死的原因更是多种多样。
“那他的执念是何?”邵渝问,“我去帮他。”
单噩面露欣慰,沉默了一瞬间,才缓缓道:“是你!”
邵渝神色稍缓:“这还差不多。”
“你真的爱他么?”单噩脸上的欣慰有些僵硬,陷入怀疑,“还是你觉得我在危言耸听?夸大天魔之害的威名?”
“刚刚修了忘情道,旧情未了新情未生,还需要些时间恢复,”邵渝微微一笑,“我有些想法,想来你愿听的,但诸事凡多,还是归来再坐而论道吧。”
说完,他盘膝而坐,眨眼间便掐出数十法决,神魂如晨星离体,又如流星飞坠,飞快落入面前的巨大伤口。
单噩神色一变:“不可!”
要是进去了,大天魔念是有几个收拾几个,靠人数是没可能过的。
他想前去拦截,但心中一种预感却阻拦了他,让他阻止的动作轻微到显得有些虚伪。
大天魔劫若如此容易解决,就不会困扰修真界数十万年了。
罢了,劫数难逃,便看他俩造化了。
就在他忧愁之时,在一边沉默许久的谢灵均终于有了动作,他走到单噩面前:“单护法,在下谢灵均,算小渝半个领导,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
“……”
虽然放大了数十万倍,但鱼头的结构没有变。
他们俩的契约亦未变。
所以找到大鱼脑海的灵台,并没花上多少时间,那是神魂居所。
他思考如果是自己有了魔念,会是将哪一部分放大呢?
而且照大鱼曾经的说法,那种假,是与真实混淆的虚假,无法为人觉察,有可能现在自己就已经落入魔念之中。
但是没办法,总不能放傻鱼一直睡着,梦里时光变化,搞不好他未发觉间,就已经被骗着睡到地老天荒了。
灵魂进入灵台,按理是会被神魂本能的防御轰出,但他却并未感觉到阿鱼的防御,甚至隐约感觉了一种亲近与依恋。
姜鱼说过,灵台是灵魂与身体结合之地,是现实与虚幻之间的交汇,曾有修士以息壤为基,在灵台中开辟空间,自成一界,只要空间里五行轮回无碍,就可以无限扩大,甚至生命繁衍自成轮回,更能生成世界之源,接入冥河,为混沌所接纳,成为一个完整世界,那便是真正的地仙。
那么,在这里,天魔的真实,便可以视为,真正的真实?
邵渝摇头,不可能的,灵魂无法复制,单姜见到的,不是真的我。
那么,如何才可以避开天魔的诱惑本心呢?
他现在的本心是想见姜鱼……
正想着,原本混沌难分的五色灵台渐渐清明,化成一个清晰的世界,正是在太清学院之中。
邵渝突然间恍惚了一下,他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但下一瞬间,看到姜鱼过来,他又觉得不重要了。
毕竟没有比这蠢鱼更重要的了,这回是真的,如假包换。
“小渝你今天居然没有工作,”单姜有些脸红,“这么破例,是不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邵渝伸手抱着单姜,将头埋到对方脖颈,没错,是熟悉的鱼香,带点海盐的味道,特别美好!
“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单姜有些矜持地抬起头,“那是不是有礼物了?”
“自然是有的。”邵渝左右一看,把鱼拉走。
第二步耗时比较长,他需要把鱼榨干。
第三步很简单,需要把鱼哄开心。
不过第三步卡住了,单姜这次不太好哄,坚持认为这不算礼物,是敷衍他。
为此邵渝不得不把本来准备的求婚礼物提前拿出来应急,并且表示:“真是什么也瞒不了你。”
他拿出的是一块网玦,当时说好帮姜鱼修好的,前些日子求助了超算,研究补齐其中的一些连接,虽然货运功能没有恢复,但聊天上网还是没有问题的。
姜鱼看到这样的礼物,一时感觉自己爱意磅礴,不顾肾痛拖着邵渝就又玩了一天。
太清学院的就在他们的管理下越发繁盛。
姜鱼还上了昆莱仙网,天天去网上下修行论文,盗得如鱼得水,什么炼丹详解炼器基础,照着抄下来就放校园网上,反正隔了两个世界,狗大户又不可能打过来。
邵渝的修为也了一日千里,他本身就是有大气运的人,资质心性都高的离谱。
网上都夸他们是模范夫妻。
中间的各种妖怪叛乱异族做乱什么的都是渣渣,被他们两轻易处置。
顺风顺水,小有坎坷。
就在那一天,邵渝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准备正式求婚。
一切都完美无缺。
“你愿意,一生和我在一起吗?”邵渝拿着一枚修整完好,可以上网购物,和戒指一样大小的网玦,微笑着问。
单姜当然愿意愿意愿意,没有这个也愿意。
邵渝扑过去,那力气太大,姜鱼抱着他没稳住,转了两圈才把力道消掉。
然后,邵渝微笑在他耳边说:“太好了,梦醒了。”
下一秒,剑光飙出,血光耀目。
……
单姜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几乎同时,天地归于混沌。
“闭嘴,我又没砍到你。”被叫得心烦,邵渝捂住脖颈上的伤口,血光凝化,包裹着一个跳跃的东西,他将它收起,眉眼微挑,“天魔已被我困住,你可无恙。”
那一剑,虽然穿胸而过,但只是逼出了天魔。
“你怎么做到的?”单姜一时迷茫,本能地问。
“不可说,”邵渝微微抿唇,转移了话题,“梦做的可美?”
“你,你怎么……”姜鱼如被雷击,可怜地站在在灵台中心,神情甚至有些茫然,“难道,你不是梦?”
“……”
邵渝将唇角的微笑撤下,指尖按住了那条长鞭。
“我也没看懂!”无数虚空之外,触手微微一痛,妖妃收回手,“那么多年,我第一次看到除了你外,有人能抓到魔头。”
做为大天魔主,它也属于大道——它本身就是仙阶修行者逆天而行时,大道给予的处罚与关卡,就算只是一道触手,依然不该是只有金丹不到无婴的那人可以抗拒触摸的。
“他用了忘情道,”旁边的恋人轻声解释道,“看懂了真意。”
“我没看懂。”妖妃小声道,好吧,有点丢脸,但它就是没看懂那一个普通的低阶修士,是如何看穿大天魔念织出的罗网,并且准确掐出源头,以及为什么知道了却不告诉单姜。
“你中了他的圈套,他欺骗了自己,”姬云来淡淡道,“自然不敢告诉单姜,他斩出了对单姜的爱,让你以为他只想长长久久,然后又用单姜刷了一次好感。”
情感并非一次性的,而是来自灵魂的源泉,就如同自己当年杀过青妃,忘记过去,但只要时间长久,重新遇见,也就能重新开始。
“你的重点在单姜,自然少些忽略了他。”
“他一开始,难道没被带入么?”青妃还是有些困惑。
“不,当他的愿望和你赋予的愿望冲突时,自然就会感觉不对,但却不会将端倪透露出一点。”姬云来淡淡道,“此事倒此为止。”
“那忘情道的真意是什么?”青妃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难道不是见一个渣一个的过程中找到无情博爱的方向?
姬云来突然看着他,微微一笑,指尖划过他的唇瓣,低声道:“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