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织和冴子对井河小姐这位不速之客表现得有些隐约的敌意。
这当然可以理解,是人之常情。
任何一个女子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居然认识如此美艳的异性朋友,恐怕都很难安得下心来。
但是体现在外人面前,实在不太礼貌。
以前伊织的性格,按说不会这样。但现在旁边有个冴子,总能用看似率直无忌,实际火上浇油的话,让场面变得尖锐和尴尬起来,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心。
这就是所谓天然黑的吗?
流云有点心烦,训斥了几句之后,伊织和冴子都诚惶诚恐地伏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倒还是让他挺有面子的。
但是……
井河小姐见此并没有觉得扬眉吐气,反而更加低落了。
跟她刚进门时那种英武自信,沉着轻松的姿态完全不同。
闷闷不乐的脸上,透露着某种奇怪的情绪——好像是有一点在——羡慕?
然而并不知道她在羡慕什么。
总不至于是在羡慕伊织和冴子被流云所训斥的样子吧……
“在流云大人看来,如果没有正事,我是不会来拜访的吗?”
井河小姐问出这话,语气有点像是平安时代整日伤春感秋的闺阁贵女,都不像是个英姿飒爽斩妖除魔的对魔忍女战士了。
流云有点不解,但没作任何假意的客套,直截了当出于本心的微笑着回答说:
“难道不是吗?像井河小姐这样心怀着正义之心,并且愿意努力实践下去的女豪杰,我流云是心怀敬意的。”
虽然有点傻,总担心会陷入邪恶势力的陷阱——这话就没必要补充了。
听了这话,井河小姐低下头去显得有些难过。
但只用了一瞬间,她就收拾好了心情,重新抬起头,恢复到沉着淡定,英武自信的姿态,从容地说:“您说得没错。今天以这种方式悄悄的拜访流云大人,确实是我了解到了某些情报,想要与您商量。”
流云肃然点头:“请讲!”
井河小姐往左右瞟了一眼,问到:“确定要让您的妻妾也听到这些情报吗?”
流云笑着摇头说:“无妨。如果涉及到过于可怕的东西,就麻烦你稍微讲隐晦点好了。”
井河小姐脸上又露出奇怪的表情,轻轻“啧”了一声,继续发问:“佐佐木流云大人,听说现在您是织田家的新贵了,不知还能否站在不偏不倚的立场去理解我即将要说的话。”
流云有点莫名不解,但还是点点头:“在我看来,有你们这样不受大名家控制,凭借自身良心行动的人存在,是非常有益的事情。我会尽力站在你的立场去理解的。”
井河小姐终于露出欣慰和笑容,对流云所言深信不疑,便不再保留,详细解释道:“这段时日我始终带着伙伴们在近畿附近活动,所见所闻确实如您说的类似,佛门大概并非自称的那样清白无辜,织田氏似乎也尚未有过比其他大名更多的恶行。我们本来希望通过帮人驱魔除妖维持生计,却没想到百姓不像想象中那么纯良。过于温和只会被当作软弱,许多人企图赖掉佣金,更有甚者想要下毒谋害……时至今日,究竟什么才是正道,我已经感到难以说清楚了。”
这番话令流云稍微有点感慨,但旋即又板起面孔,严肃地说:“如果你是来问这个的,那我什么忙也帮不上。世间究竟是什么样的,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答案,只能自己去摸索。”
井河小姐轻叹了一声,显出几分寂寞之意,立即揉了揉额头将这些心思抛在脑后,复又淡定笑道:“是的。让您见笑的。今天悄悄混到寺庙里面拜访,其实想说的是——最近我到过浅井家小谷城的附近,能感受到那里隐约有诡异的动静,可能是在准备什么宏大的术法,只是无法掌握实据。如果流云大人接到与浅井家作战的任务,请务必要小心些为好。”
居然有这种事吗?
流云仔细一想,浅井家现在的活动范围,被压缩到方圆不到十公里,仅剩下三千人在小谷城中坚守,唯一的指望就是武田信玄能及时打过来……如果他们知道武田信玄的续命法阵被破坏,情急之下采取别的什么极端手段,好像也很符合逻辑。
于是他躬身致谢:“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井河小姐马上回礼:“不敢当。您以前多次出手救援我的伙伴们,这次完全是理所应当的。”
流云犹豫了片刻,问出心里隐藏已久的问题:“比叡山延历寺虽然遭到烧毁,但是佛门的势力毕竟还未断绝。难道没有残余势力与你联络吗?”
听这个问题,井河小姐默然不语,神色既有点哀愁又十分为难,颔首低声道:“当然会有。事实上有故交向我承诺,说佛门的败类都被织田氏所杀,正好趁此机会重振旗鼓,以图再兴。但是……”
流云心中恍然:“没关系,既然不愿多谈,那就当我并未发问吧。”
井河阿莎姬这才松了口气,然后脸上又写满了歉意,伏身道:“并不是我想要瞒过流云大人,只是暂时没想好该怎么说。”
流云摆了摆手,笑道:“毕竟立场不同,就算你想要瞒着我,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话音落地,井河小姐身形微微颤抖了一下,忽然抬头起身,面无表情地说:“新年期间打扰您和家中女眷团聚,真是抱歉。既然事情说完,那么我这就告退了。”
流云见状也不挽留,伸手送别:“好的。祝新年好运。”
井河小姐轻轻点了点头,也没回一句吉祥话,转身便从后门遁走,身形灵活,动如脱兔,瞬间消失不见。
流云舒了口气,对左右各瞪了一眼,说:“好了,现在你们可以放松一点,但以后在外人面前,还是要注意的。”
“是。”伊织依言起身,低眉顺目柔声怯怯道:“妾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流云不以为然:“当说无妨,何必纠结作态。”
伊织顿了一顿,幽幽道:“妾身觉得,这位井河小姐,今天前来所谓要告诉您的‘正事’,好像只是个托词。她实际上,只是想在新年来探望您的吧?”
流云哑然失笑:“人家可是独当一面的女豪杰呢!你以为是思春的闺中怨女吗?”
这时冴子也支起身子用无辜的大眼睛盯过来说:“主人,我也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呢!”
流云皱了皱眉,佯作发怒:“这都学的什么毛病?给我直截了当说出来,否则家法伺候。”
听了这话,冴子眼珠转了转,透出一股春意,然后才从容开口道:“这位井河小姐,刚才朝我看过来的目光,似乎很有些嫉妒呢!”
流云摇头表示不信:“她有什么好嫉妒的?”
“谁知道呢……”冴子歪着脑袋打趣说:“也许,她是嫉妒我,可以叫您‘主人’的吧?”
流云顿觉哭笑不得:“你们想太多了!这位井河阿莎姬小姐,虽然脑子有点不太好使,但是正气凌然,刚强果敢,我对人家,是只有尊重之心的。”
“万一人家其实希望您别那么尊重呢……”
流云心想这女人的事情真是麻烦,不禁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伸出双手,一左一右,朝着伊织和冴子背后某个丰腴的部位各扇了一巴掌。
伊织始终面薄一些,低哼了一声面色绯红,不敢说话了。
冴子却是仿佛十分享受的眉开眼笑,还在喃喃自语:“或许井河小姐嫉妒的就是这个呢……”
见状流云觉得这丫头的思想教育工作,是一天也不能间断了。
不过——
外面可是严肃的宗教场所啊!
一千多个附近的百姓,都聚集起来,正在虔诚的祈福呢!
这么想想是不是更加刺激……不对,是十分惭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