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除了把人捞出来,还应该把那被当成赃款没收掉的二两银子讨要回来才是。
但流云懒得麻烦了。
反正也就二两银子。
他搂住小姑娘,一边往城外走,一边运用体内的“疗愈之力”,想给她治伤。
瞬间这小姑娘身上的伤口开始迅速愈合,青紫肿胀的地方也慢慢恢复。
但始终仍是昏厥不醒。
流云有点着急,但他不了解医术,不明所以。
直到下山出城,遇到躲在门口暗处的井河阿莎姬,与她简略说了事情的原委。
井河阿莎姬倒是懂得医术,稍微检查了一下,惊讶说:“真奇怪,这姑娘明显遭到了凶狠的毒打虐待,但是脉搏气息十分平稳,完全不像受了伤。难道她天生怀有异能吗?”
流云问道:“那么,为何昏厥不醒?”
井河阿莎姬迟疑地说:“昏厥的原因,我看好像不是被虐打,而是……而是太饿了?”
流云有点不可思议,但选择相信了她的话。
两人带着小姑娘,回到废弃街道的长屋那里,让人弄了一碗糙米粥,让井河阿莎姬帮忙给喂了下去。
片刻之后那小姑娘果真醒了过来,开口便喊着“我没有偷钱,是好心人给的!”
然后睁开眼睛,恍若隔世,发了一会儿呆,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没了镣铐。
又愣了半天,眼珠四处转了转,认出来了流云,连忙起身,以不太确定的语气致谢:“好心的老爷,您又帮了我一次?是您把我救出来了的吗?可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流云沉默点点头。
井河阿莎姬见这小姑娘骨瘦如柴,小脸蜡黄,身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却如此大方懂事,心中母性泛滥,柔声道:“小姑娘,你叫什么?”
小姑娘鞠了个躬,礼貌回答说:“夫人您好,我叫八津紫。您叫我小紫就可以了。”
井河阿莎姬立刻摆手道:“不不,我可不是谁的夫人……”
小紫姑娘恍然道:“抱歉,我明白了,现在还不能称您为夫人。”
听了这话井河阿莎姬面色微微一红,瞬间恢复如初,岔开话题:“小紫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小紫姑娘摇摇头:“多谢您关心,我似乎好多了。只是……只是哥哥在家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一天没回去……”
想到这里,她顿时惊惶了起来:“我要回去看看哥哥!”
流云皱眉道:“带路吧!我们去看看。”
小紫姑娘急忙动身。
她确实没有什么大碍,脚步十分利索。可能确如井河阿莎姬所言,有些异常的天赋。
小紫姑娘跑出很远,到了城下町最外围的边缘处,找到所谓的“老宅”。
那是一间还算宽广,但已经颇为破败的宅邸。
周围的房子起码有一半荒废了,另一半也散发着陈腐的气息。大量的杂草树木占据了原属于人类居住的环境。
从常理推测,这个地方可能以前是中产阶级聚集地,后面因外部原因导致町镇中心转移,方才破败。
“哥哥!哥哥你在吗?”
小紫姑娘一边叫唤着,一边慌乱寻觅。
流云和井河阿莎姬也举目四望。
须臾间流云瞧见了什么,伸手往远处一指:“莫非是他?”
那边有个年轻男子,握着拐杖扑倒了一个大石块上面,一动不动,失去了意识,眼睛却还睁着。
小紫姑娘循声跑过去一看,惊慌不已,伸手去拉,却没反应,立即泪如雨下:“哥哥!哥哥!你醒一醒!”
流云与井河阿莎姬走近。
小紫姑娘强忍住眼泪,跪在地上求助:“好心的老爷夫人,求求你们救救我哥哥……”
井河阿莎姬伸手握住那年轻男子的手腕,然后面露黯然之色,无奈摇摇头:“已经完全没有气息了……全身都僵硬冷却,至少死去了四五个时辰,就算鉴真圣僧复生恐怕也没法救活。大概是昨晚。我想……他忍饥挨饿了很久,体质本就十分虚弱,又强行杵拐杖出来寻找妹妹,不慎跌倒在这里,头部撞在石块上面,然后就再也无法醒来了。”
小紫姑娘听了这话,浑身上下剧烈抖动,眼睛瞪得极大,张开了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忽而脑袋一歪,瘫倒在地上。
井河阿莎姬连忙将小紫姑娘抱在怀里。
流云叹了一声,仔细看了看。
小紫姑娘的哥哥,是个非常干净和清秀的年轻男子,虽然生活拮据且腿部伤残,头发依然洗得很干净,破旧的衣服也还算整洁,看起来应该是良好家庭出身的人。但手掌上有许多心生的茧子,显出近来一定经常从事体力工作。
流云伸手替死者合上了双眼。
此刻他心里十分难受。
起身,看着远方。
又来来回回走了两步。
但郁结之气,并未缓解,反而更深了。
忽然无名火起,他重重一拳,生生砸到那大石块上面,同时愤恨摇头道:“也是我自己欠考虑了!小儿持金居于闹市,当然会有危险,若不是给一枚银子,而是给几十个铜板,或许就没这事了!”
这狠狠一拳砸下去,那大石块都被崩掉一小层,不少碎块飞溅。
但是流云的手肯定比石头更惨。
他虽然武艺高绝,终究没有铜头铁臂的本事,还是肉体凡胎,手背上瞬间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井河阿莎姬摇头说:“都是那个城下町的治所奉行作恶,怎么能苛责您呢?”然后她连忙取出随身带着的纱布和伤药。
其实流云身怀疗愈之力,这点皮肉伤马上就能好。
但井河阿莎姬并不知道这个,只专心涂药包扎。
流云此时也没心思解释。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说:“我现在只想弄明白,那个城下町的治所奉行究竟是偶然失职,还是有意作恶。”
说完转身要走。
似乎是准备找人算账的态度。
旁边井河阿莎姬犹豫了一会儿,劝阻说:“您毕竟才刚刚加入织田氏,虽然受到重视,但根基不深。万一因为追查染上麻烦的话,或许不妙。也许应该稍微容忍一下,日后取得了地位和话语权,再整顿这类的事情,这样才可以造福更多百姓……为了实现更大的正义,有时候不得不暂时与邪恶妥协。”
流云摇摇头,反问道:“您以前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对佛门的腐化堕落视而不见吗?”
井河阿莎姬目窘迫不已,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