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身边这位仁兄那里听来的情报,令流云惊讶万分。
如果没有听错的话,似乎“广德山慈受院”这间有名的尼姑庵,现在已经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盈利性娱乐场所……
而且其经营项目是人类历史上源远流长的传统生意。
没错,就是油腻大叔聚在一起时,最喜欢谈论的,聊到痛快之处还会露出心照不宣猥琐笑容的那种。
在后世有个雅号谓之“开车”。
精于此道的男性往往被叫做为“老司机”。相应的对于女中豪杰也有“老司姬”的尊称。
不过,这家尼姑庵好像一点服务意识都没有,完全没有好好做生意的态度。
首先是设置了入门条件,客人需要穿着规定的服装来到侧门口等待引荐,无法自行进场。而且服装的规定还会不定期的更改,更改的详情只以口信传给老客户。
其次进场之后的用户体验也很糟糕,只能站在侧门的小院子里站立着等待,连张凳子都没有。必须得到进一步的通知,才能再往里走,登堂入室。究竟要等待多久却没有个准信。
最严重的是,尼姑庵里的“夫人”们十分任性挑剔,心情好的时候允许顾客上门,心情不好就直接抛出一个闭门羹来。而且就算吃了闭门羹,客人也无权退款。
入内的门票钱高达二百文,也就是两钱银子,还不提供任何找零。却只得到这样的待遇……
完全是黑店啊!
素来做生意的规矩,是甲方出钱当大爷,乙方赚钱当小弟。
哪有甲方既出钱还得伏低做小仔细伺候的道理?
说好的扶桑工匠精神呢?
如此想来,花钱进门的男性们,与其说是来消费享受服务的客官,倒不如说是倒贴钱上门提供服务的。
明明倒贴一大笔钱,上门提供服务,为什么还有人肯来光顾?
只能说——
要么是有受虐癖好。
要么是尼姑庵那几十位夫人,吸引力实在太大了?
想想也不无道理啊……
名门贵胄出来的大小姐,相貌未必格外出众,但身份气质,言行举止,各方面肯定跟普通的服务行业女性不一样。
……
这胡思乱想的功夫,从院子深处的门,走出一个约三十许的比丘尼。
那尼姑穿着素净的白色僧袍,留着齐耳的短发,提了一盏亮堂的灯笼,容姿算得上端正。身上没任何值得一提的饰物,看上去并不像贵人,不过姿态又绝不像奴仆。
白衣尼姑一出现,便对等待已久翘首以盼的年轻人冷冷地说:“平谷夫人今日不适,请回吧!”
那年轻人听了这话,瞬间好似万念俱灰一般,眼泪便不住地流下来,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哀声求情:“行行好吧!算上今日,已经是夫人连着九次不肯见我了……为何她再也不愿见我了呢?”
白衣尼姑见状脸上只是露出鄙夷之色,哼了一声斥道:“之前看您生得俊俏,好心放行。孰料转过身的功夫便灰溜溜地出来!须知求学贵在坚持不懈,韧性如此不堪,难怪夫人不愿见你。”
年轻人被说得面红耳赤,趴在地上不肯抬头,却也不愿离去。
白衣尼姑见状无奈地摇头,稍微放缓了语气,对他说:“您若是今日守规矩按时出门,将来还有机会碰到夫人心情好,或许能见一面。若是要在这里耍脾气……只怕以后不会放您进来了!”
这话一出口,年轻人抱头哀嚎一声,默默爬起身来,扭头窜了出去。
流云心里只能表示同情。
年轻人看上去确实是文弱虚浮得厉害,没想到身子骨那么虚弱。
刚才这位仁兄真以为流云是相同处境的人,非常好心地分享了许多情报,值得感佩于心。
但持久力不行这事,真的帮不上忙啊……
这次穿越过来是魂穿,也没带点六味地黄丸啥的。
年轻人沮丧哀愁地离去了。
然后白衣尼姑扫了流云一眼,双目微微放光,立刻走近两步,饶有兴致道:“您是来找哪位夫人求学的?却是十分眼生呢,应该没来过几次吧?”
流云讪笑着回答说:“确实是没怎么来过……听说朋友说有位山本夫人擅长诗歌与礼法,循循善诱谆谆教诲,不知我是否能有资格入室聆听?”
其实流云是刚才从那个年轻人嘴里,听说尼姑庵里面有位山本夫人特别受欢迎但是脾气极大,所以编造了这么一套话,想着故意碰个钉子就借机走人,不在这地方久留。
藏污纳垢诲淫诲盗之地,岂是君子立身之所?至于怎么解决那“黑井夫人”对花开院家的敌意,以后另寻他法吧。
果然那白衣尼姑听了这话,马上摇摇头说:“找山本夫人的可是太多了!但她向来不见陌生学徒的,非得先有人居中介绍了才行。您果然是新来的,居然不知道这个……唉,怕是白来了。”
如此反应,正合心意。
流云佯作失落状,哀叹说:“我那朋友怎么不早说?罢了罢了,下次准备一番再来吧!”
便准备转身出门了。
孰料这时候,那白衣尼姑却是急眼,连忙上前拦住,面带桃花,眼神妩媚,柔情蜜意地说:“山本夫人固然是难见到了。但贫尼侍奉她十年了,耳濡目染,学问也了解八成。山本夫人能教导的,贫尼也能教导哇……”
流云一时惊愕失色,满头大汗,不知所措,无言以对。
原本穿越以来,一向只是自己馋人家的身子,没想到今日自己的身子被人家垂涎了!
这白衣尼姑,可真是……太坦诚了。
某种程度这倒也是女权发展的表现。凭什么只有男性是主动的一方呢?女性就不能主动的直面身体的欲望了吗?
这白衣尼姑的言行,体现出来了一种社会进步,打破桎梏的理念光辉啊!
但是流云的思想还是偏保守的,暂时不太愿意为这种理念光辉而献身。
口头支持一下倒是无所谓,到了“我真的有两头牛”的关头,则是另一回事了。
白衣尼姑的容貌身姿倒也不差,只是言行举止过于富有侵略性,让人内心不免忐忑不安。
流云当然是要婉拒的。
只是一时没想好措辞而已。
摇曳的灯火烛光之下,那白衣尼姑盯着流云健壮颀长的身躯,双眼冒光,啧啧称奇,又继续道:“您这举止,一看就是最近来京都的武士吧?须知咱们广德山慈受院的夫人们,多爱以貌取人,只青睐公家贵子或是文人墨客,不喜欢亲近舞刀弄枪的人。您这身强体壮的资质,总要贫尼了解一二,才好向夫人们推荐啊!否则只怕一直不得其门而入。”
要是当真为了寻花问柳偎红倚翠而来的,说不定就要被这话所打动了。
可是流云并不是啊,他只是机缘巧合,混进来的。
“向夫人们推荐”什么的,并不感兴趣。
然而——
正当流云在思索如何婉拒脱身时,忽然感到一丝明显的异状。
尼姑庵里面,好像正有一个什么熟人,在用心灵感应,向自己发出求救的信号!
这个情况,倒是此前从未遇到过啊。
流云十分吃惊。
自己并不会什么远程心灵感应的异能,也不认识什么擅长此道的朋友。
怎么忽然就能接收到无形的信号了呢?
再结合刚才在尼姑庵外面隐约感觉到的“高手气息”……
很奇怪,很不寻常。
“广德山慈受院”,怕不是普通的尼姑庵啊——倒也是废话,普通的尼姑庵会兼作盈利性交际场所吗?
流云一时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顺着这个信号进去探查一番。
如果进去了,说不定会遇到危险。
但如果走掉了,或许当真有什么熟人在尼姑庵里面遭到迫害,那也很不妙啊。
流云本是果勇无畏的人,如此一想,便决定无论是什么龙潭虎穴,都得闯一闯才行。
于是佯作犹豫一番,便嬉笑着对白衣尼姑欠身施礼,语带深意的说:“那就劳烦您‘细心教导’啦!我在和歌、礼法一道,也算略知一二,却不知道能否入您的法眼。”
这话倒是说得不心虚。
现在流云有了跟伊织和冴子之间的经验,确实可谓“略知一二”了。
话音落地,白衣尼姑眉开眼笑,喜不自胜。
用曾经流行过的一个比喻讲,就像是逮到了大公鸡的狐狸似的。
然后白衣尼姑忽然作庄重模样,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偈,肃然道:“纸上谈兵,空口无凭,请您与贫尼进禅房仔细切磋吧!”
接着拉着流云的胳膊就迫不及待往里走。
从侧门的小院子进去,可见尼姑庵的高墙深院之内,又分隔出了数十个单门独户的屋舍,面积都不大,屋舍之间的道路也很狭窄,遇上有人迎面相交而来,就得侧身避让。
光线倒是充足,每隔十步就有灯笼挂着。
白衣尼姑脚下匆忙仓促,拉着流云一路疾行而去。
拐角处,有个黑衣尼姑看上去也是中年管家妇的模样,见此面露遗憾摇头叹息道:“师姐,你又监守自盗,跟夫人们抢学生了,唉……”
白衣尼姑冷笑回应:“自古只有五十步笑百步,哪有百步笑五十步,这事师妹做得可少了?”
黑衣尼姑垂首合十,幽怨哀声道:“那都是听夫人们的吩咐,当个助教罢了……师姐你做事却都是瞒着夫人们的……”
白衣尼姑没好气地说:“这是替夫人们试试学生的资质罢了!”
黑衣尼姑瞟了流云一眼,摇头表示失望:“这般容貌举止,明显是粗豪武夫,欠缺风流,再有资质又如何……”
白衣尼姑懒得答话了,加快脚步拐了过去,瞬间消失在路口。
流云只顾着留意感受心灵感应传过来的求救信号,没心思关注别的,一路低着头沉默无话,亦步亦趋跟着,像是初来乍到还在害羞是的。
白衣尼姑回头见了,更是血脉喷张,躁动不安,火急火燎地将他引入尼姑庵角落的一间偏房里面。
正有个老妪在里面,借着昏暗的烛火,慢吞吞拿着大扫帚扫地。
白衣尼姑毫无耐心地三言两语将老妪赶走,关了门,取了灯罩,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作势就要吹蜡烛。
这时候,流云发觉,通过心灵感应传递过来的求救信号有了越来越急迫的趋势。
似乎已经不容再耽搁。
二话不说,流云上前握住白衣尼姑的手臂,发动体内的“蛊惑之力”。
一道红光瞬间笼罩了对方的身躯。
但是白衣尼姑并未立即失去心神,只是面露痛苦之色,仿佛还在艰难抵抗。
倒也并不意外,这“蛊惑之力”,用在心志坚定、实力较强的人身上,是不会有效果的。
这一招不行,只能来硬的了!
流云打算强行控制,出手抓住对方的后脖颈和肩膀。
刚触到肌肤,还未施力,却见白衣尼姑双目睁大,身子一软,原本下意识对“蛊惑之力”的抵抗瞬间消失。然后神情恍惚,眼神失焦,露出既疲惫又满足的痴态。
误打误撞成功了,流云却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更无暇关心此事。
让那白衣尼姑在旖旎的桃色梦境中睡去之后,流云便悄然从角落的屋舍里钻出来,顺着心灵感应发来的求救信号搜索过去。
考虑到尼姑庵中疑似有高手坐镇,这么贸然探听,当然是有很大风险暴露踪迹的。
可是,顺着心灵感应来的求救信号实在奇怪,太令流云好奇了,无法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