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佐佐木流云大人，您能在武田军中七进七出，是织田家排名第一的勇士！我佐久间盛政，区区不才，倒也是喜欢刀剑枪棒的人，希望能有幸向您这个第一勇士请教一番！”
这家伙，铁青着脸进了门，站在院子里，还没进大厅落座，就抛出如此挑衅的话。
佐久间盛政，是柴田胜家的外甥，长得倒是仪表堂堂眉清目秀，穿着绿色吴服粉白羽织，戴着一顶折乌帽遮住月代头，跟个奶油小生似的，言行举止却是粗豪暴恶，十分无礼，一看就不是个良善之辈。
流云仔细一瞧，觉得对方顶多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完全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而已。
自己虽然年纪也不大，却是两世为人，身经百战见得多了，跟个小朋友，有什么值得计较的？
一直以来，在织田家内部，流云只跟木下藤吉郎这一派系有过来往，与其他军团全无交集。如今一夜之间因为“砍杀武田信玄”的传言而闻名之后，并不见别的山头有人上门套近乎攀交情，反倒来了一个找碴的恶客！
要说背后没有人故意驱使，只是佐久间盛政这厮年轻气盛的个人行为，那逻辑上可就不太合理了。
有可能是柴田胜家派外甥来立下马威的，意图打压木下藤吉郎这个山头的。也有可能是第三方派系唆使离间，企图渔翁得利的。甚至也不排除是外部敌人为了引发织田家内斗而设了局。
总之肯定是没安好心。
面对着佐久间盛政的挑衅，流云不愿理会，却也毫无惧色，只是淡然冷笑着回答说：“什么‘第一勇士’之类的无聊说法，我是懒得关心的。倒要劝阁下冷静一点，别轻易就被人挑拨了。”
本以为这话能让对方稍微反思一下的。
没想到佐久间盛政不仅毫无警醒，反而十分不悦，皱眉高声喝道：“我今天前来，是堂堂正正的挑战！您只需要回答，接受，或者不接受就够了！说这些无谓的话，是想要愚弄我吗？”
这时候，冴子端着茶盘从大厅里走出来，疑惑问到：“主人，刚才不是说有客人来，要准备茶点吗？我没有看到客人啊……”
流云无奈伸手一指：“这个客人似乎是想要比武来的，而且特别着急，并不打算进去喝杯茶。”
“噢……”冴子点点头，对着佐久间盛政抛去一个怜悯的眼神，然后对流云说：“那么主人，我把茶水放在客厅了，比试完了想用茶的话，估计还是温热的。”
恰在同时，她身后钻出几只青面獠牙的小妖怪来。
那是女妖怪虎御前生前委托照顾的，现在被安排在佐佐木馆里面当宠物养。
蓄养妖怪这种事，对武士家庭来说有点奇怪，但在阴阳师的圈子是很常见的，所以通常来讲，并不会太惹人注意。
这几只小妖怪已经把流云视作氏族头目一般的存在，跑过来呜呜叫着想要亲昵，并且朝着院子里的恶客龇牙咧嘴表达不屑。
佐久间盛政一下子就怒发冲冠了。
也不知道是被冴子的眼神激发的呢，还是被小妖怪们的叫声惹恼的。
总之这家伙是又一次抬高了音量，双目圆瞠，吼道：“我佐久间盛政，今日是代表叔父柴田大人而来的！出于武士的荣耀，您有必要接受挑战，否则我只好告诉别人，佐佐木流云只是个欺世盗名的胆小鬼罢了！”
冴子正端着茶盘往回走，听了这话，大为不满，扭头狠狠瞪了一眼，才领着五只小妖怪进了屋。
佐久间盛政见状装模作样地摇头，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说：“佐佐木家的女眷和妖仆，看来管教得不怎么样啊。倒是不奇怪，没什么根基的乡野武士门第，也难免如此。”
流云闻言不禁心生几分火气，心想好端端无冤无仇的，这不懂事的熊孩子说话这么难听，不是找揍吗？
家教有问题啊！
既然是家教问题，只能代替人家失职的长辈，教一点做人的道理了。
反正说了是“挑战”而不是“决斗”，那就是用木刀的，悠着点出手不至于出人命。
正打算撸起袖子下场了，忽然，院子门口有个农夫急匆匆跑过来，跪在外面，指着西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老爷，老爷……琵琶湖……琵琶湖边……湖边好大的……好大的妖怪……妖怪吃人！”
流云一听竟有此事，那么教训熊孩子只能耽搁一下，便冷冷地对佐久间盛政说：“收拾了那作恶的妖怪，再来领教。”
佐久间盛政却是神气十足地哼了一声，傲然道：“今日尔等有幸，有我在此，岂能坐视妖怪作恶？湖边是吗？我去去就来！”
说完，这熊孩子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就往门外农夫所指的方向走去。
流云倒也不着急，心想看看佐久间盛政的本事也好，待会比试的时候，更方便控制力道。
毕竟只是个熊孩子，也没做什么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事，打痛了让他知难而退即可，不必留下终身难治的伤残。
根据过往的生活经验，能在琵琶湖周边百姓如此稠密地区出现的妖怪，多半不是啥厉害角色，应该不至于三两下就把柴田胜家的外甥给干掉了吧。
因此流云不慌不忙地吩咐冴子把佩刀取过来，然后背着手慢慢悠悠跟在后面。
但走了一二十步忽然觉得不对。
仔细分辨一下，即可发现，琵琶湖的湖岸方向，传来的是一股磅礴壮大，而又恶意十足的妖气。
不用看，就是知道是极为厉害的货色！
佐久间盛政那个熊孩子，多半应付不了的吧？
可不能让这熊孩子轻易死了。
别说是柴田胜家的外甥，即便就是平头百姓，依照流云的心性，也无法见死不救。
熊孩子只是不懂事欠教育，罪不至死。
因此流云足下生风，奔驰而去。
佐佐木馆的门口，距离琵琶湖并不算远，只有一公里左右，流云全速赶路，须臾间就看到岸边景象。
果然是有个凶神恶煞的妖怪在疯狂肆虐！
那个妖怪不知道是人长出了鱼的鳞片和尾鳍，还是鱼长出了人的四肢，总之是个半人半鱼的样子，身高有一丈多，手脚上长了尖利的长爪，一尺宽的大嘴巴里面满是利齿，就跟一排匕首似的，还不断喷发着带有死亡气息的烟雾。
两艘小船被掀翻，晒鱼场变成了狼藉一片，旁边的小屋倒塌为废墟，附近留下两三具新鲜的尸体，其他男女百姓四散而逃。
至于佐久间盛政那家伙……
刚才在佐佐木馆里还耀武扬威不可一世，这会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连声音都发不出，身上撕开了长长的创口，血流得仿佛像泉涌，腰背扭曲成夸张的角度，估计骨头断了不少。
他的刀被妖怪抓在手上，正在折断吞食。
也不知道这熊孩子还有一口气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