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宁妍儿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蜷缩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我沉默开着车，在开出一段距离后，我看了她一眼，心中叹了一口气，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女子，无论平时在警队面对同事，还是面对那些罪犯，都表现出的镇定自若，可是真真切切的杀死一个大活人，还是第一次。

如果说对方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开枪打死了也就打死了，可是她杀死的只是一个混混，虽然对方拿刀要砍她，毕竟罪不至死，显然她过不了自己心理那关，尤其是后面又被崔明海挟持，整个人都处在崩溃的边缘，如果不是我在身边，说不定她会怎么样。

车子开出这片树林重新开上公路之后，我看着前方，对宁妍儿说道：“还好吗？”

宁妍儿闻言，抬起头，转过头看向我，眼神有些茫然，眼圈红红的，看了一眼我握着方向盘的手，鲜血已经浸湿了那块布条，过了良久，才开口道：“那个人是不是死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别想那么多了，我送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那个人是不是死了？”宁妍儿又重复了一句。

我把车子缓缓停在路边，转过头看着宁妍儿，想安慰几句，只是看到她那坚毅的眼神，就把安慰的话放回了肚子里，点点头，说道：“死了。”

宁妍儿闻言，眼神黯淡，低下头，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伸过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还是安慰道：“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这么做的，你别想太多了。”

宁妍儿点点头，她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只是心理上过不去罢了。

原本我还想再安慰几句的，宁妍儿抬起手揉了揉脸颊，看向我，冲我展颜一笑，只是笑容很牵强，她摇摇头说道：“你不用安慰我，我没事。”

听到她这么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你准备怎么处置崔明海他们？”宁妍儿脱掉鞋子，双脚放在座椅上，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膝盖上，转过头，看向我问道。

我看着宁妍儿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宁妍儿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犹豫，侧过头对我笑了笑说道：“我只是想知道而已，不会做什么的。”

“崔明海暂时不会死，他还有用处，毒蛇会怎么样，就看他如何选择了。”我想了想说道。

“崔明海跟了刀疤刘十几年了，为什么会背叛刀疤刘？”宁妍儿好奇的问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没什么不能舍弃的。”我平淡的说道。

“崔明海想要什么？钱？他是刀疤刘的军师，应该不缺钱吧？地位？他在刀疤刘那里完全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他说的话，刀疤刘都要听，美色？”宁妍儿想起我刚才对刀疤刘说起他的儿子，叹了一口气。

我转过头看向前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崔明海以前有过一个老婆，长得很不错，有一次刀疤刘喝多了，两个人就滚了床单，事后他老婆就自杀了。”

听到我说到这，宁妍儿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过来，崔明海作为军师为什么会背叛刀疤刘了，不过她又有些疑惑了，开口道：“那你刚出对崔明海说的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崔明海老婆的妹妹，为了给姐姐报仇才接近刀疤刘的。”我淡淡的说道。

宁妍儿点点头，明白了，开口道：“说到底都是可怜人。”

“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些年崔明海帮着刀疤刘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你可能不知道吧，崔明海私下已经偷偷把刀疤刘的资产转移的七七八八了。”我嗤笑一声，缓缓道。

宁妍儿有些好奇的问道：“崔明海既然能把刀疤刘的资产转移走，为什么不杀了刀疤刘，取而代之呢？”

我回过头，看着宁妍儿，笑着摇摇头说道：“你以为崔明海不想吗？他比谁都想，可是他不敢也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宁妍儿疑惑地问。

“刀疤刘能在上海叱咤二十余年不是靠着手持双刀砍出来的，先不说他的小弟，就说那四大战将都不是吃素的，刀疤刘能压住这四个人，但是崔明海做不到，还有就是那些躲在幕后的人物，一个空有武力，但是脑子不够聪明的家伙，一个心狠手辣，懂的隐忍的家伙，哪个更容易控制？自然是前者了，所以崔明海不敢。”我娓娓道来。

宁妍儿这才明白其中的缘由，不由得多看了我几眼，又问道：“那你是怎么让崔明海背叛刀疤刘的？”

对于宁妍儿能猜到是我让崔明海背叛的一点都不意外，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笨蛋，也没有绝对的聪明人，宁妍儿能做到刑侦队队长这个位置，而且在上海能够谁的面子都不卖，自然不只是靠着宁家的威望，还有自身的实力。

“崔明海在转移刀疤刘一笔资产的时候出了问题，需要钱去堵窟窿，而他之前转移走的钱，都不能动，我就让眼镜蛇帮了他一把，当然不是无偿的，他需

要钱还有刀疤刘的命，而我需要刀疤刘做些事，就一拍即合了。”我耐心的解释道。

宁妍儿再次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刚才那个男人就是眼镜蛇？许铭浩，你告诉我，除了叛逃的蝮蛇，你在上海还有多少人？”

我转过头，只是微微一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被她撇过头躲过，我也没有继续去揉她的脑袋，转过头，缓缓发动车子，朝市区里开去，说道：“你是回警局还是回家？”

宁妍儿见我不愿意告诉她，就赌气似的撇过头，把脑袋搁在膝盖上，后脑勺对着我，看向窗外，我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哑然失笑，没想到宁妍儿还有这么小女孩的一面，不过，我还是没有告诉她，关于我的事情。

车子在快进入市区的时候，宁妍儿放下腿，坐直身子，转过头看向我，问道：“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出来收拾残局，一鼓作气吃掉跛豪和杜老三？”

我摇摇头说道：“一开始我是准备这么做的，现在既然知道了杜老三是李家的人，那么就不能这么做了。”

“那你准备怎么做？”宁妍儿好奇的问道。

“暂时没想好。”我笑着说道。

宁妍儿撇撇嘴，不在问什么了。

车子缓缓进入市区，在一个红绿灯停下后，我看向宁妍儿，意思是去哪。

宁妍儿看了一眼衣衫褴褛的我，白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去医院。”

闻言，我先是一愣，随即就看到宁妍儿脖子上的勒痕，也就没有反对，直接开向了医院。

......

眼镜蛇在我带着宁妍儿离开之后，和毒蛇并肩站在一起，看着从车里爬出来，捂着断手在地上打滚的崔明海，嘴角翘起，对旁边的毒蛇说道：“你怎么想的？”

那几个开始想护着崔明海离开的混混，在被崔明海抛弃之后，就直接砍掉了崔明海一只手，就在他们还想继续挥刀砍死崔明海的时候，就被眼镜蛇带来的人拿着枪给逼退到一边，手里的砍刀也丢在一边。

毒蛇看着那几个荷枪实弹，做事果决的人，瞳孔微缩，他的身手是靠打黑拳一拳一拳打出来的，自然不是那些混混可以比拟的，毒蛇看的出来，这些人都是经过训练的，如果让他赤手空拳一对一的话，他可以打倒一个，如果一对二的话，勉强可以打个平手，可是一对三的话，不用想，躺在地上的肯定是他，现在他手上空无一物，还受伤了，对方还有枪，而且身边还站着一个始终没有出手的家伙，他看不透这个家伙的实力，既然能领导这几个人，肯定不是什么花拳绣腿。

想到这些，毒蛇收回视线，转过头看向眼镜蛇说道：“是不是我不加入你们，就会和他一个下场。”

眼镜蛇自然知道毒蛇说的他是谁，眼镜蛇转过头，笑容灿烂，摇摇头说道：“不会。”

毒蛇闻言，楞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

眼镜蛇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毒蛇如坠冰窟，只听眼镜蛇淡淡的说道：“如果你不识时务，你只会比他更惨，虽然你不会死，但是会生不如死。”说到这，眼镜蛇拍了拍毒蛇的肩膀，正好拍在他受伤的位置，疼的毒蛇龇牙咧嘴。

眼镜蛇看着毒蛇痛苦的脸颊，笑着说道：“你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回来的吗？”

毒蛇忍着疼，看向那几个人，摇摇头。

“他们都是从地狱爬回来的。”说完，眼镜蛇露出那嘴整齐洁白的牙齿，冲着毒蛇笑容灿烂，毒蛇看的心中一颤。

眼镜蛇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在想，如果赤手空拳的话，你能打倒他们其中一两个。”

毒蛇闻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算是默认了。

“如果只是切磋的话，他们可能不如你，但是比起杀人，十个你也比不上他们一个，他们在中东参与了很多次战争的，所以，毒蛇收起你心里的小九九，说实话，如果不是看在你能拼死一个窦乧，我都懒得跟你废话。”眼镜蛇依旧语气平淡的说道。

毒蛇转过头，看向身边这个总是笑容灿烂的年轻男人，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他整理一下情绪说道：“加入你们，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眼镜蛇转过头，看毒蛇的眼神就像看白痴一般，嗤笑一声道：“好处？你想要什么好处？难道有什么比活着还更之前的好处吗？”

毒蛇沉默不语。

眼镜蛇继续说道：“想要好处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你能活下来。”

“什么意思？”毒蛇看着眼镜蛇沉声问道。

眼镜蛇瞥了一眼毒蛇紧握的手，只是撇了撇嘴角，没有在意，淡淡的说道：“本来按照我的意思是，今天你们一个都不能活下去，不过狱王的意思是收留你，那我只好耐着性子跟你说些东西。”

“狱王是许铭浩？”毒蛇开口问道，显然他是不太相信的。

眼镜蛇没有回答毒蛇的问题，缓缓说道：“我会安排你离开上海，至于你能带走刀疤刘手下多少人，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去哪？”毒蛇问道。

“中东。”眼镜蛇咧嘴一笑，说出两个字。

毒蛇脸色一变，虽然他心里已经猜到了，但是亲耳听到，心中还是一惊。

眼镜蛇瞥了毒蛇一眼，继续说道：“如果你能活下来，那么你想要什么都是不问题。”

后面的话，眼镜蛇没有继续说下去，能够活下来，自然什么都好说，如果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毒蛇明白，脸上不由得泛起一抹苦笑，真可谓是树倒猢狲散，刀疤刘一倒，他这个曾经的战将也就成了丧家之犬，就算今天不死在这，离开之后，不是被仇家追杀，就会被警察通缉，上海已经没有了他毒蛇的立锥之地了，想通这些，毒蛇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说道：“什么时候离开？”

眼镜蛇对于毒蛇的妥协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如果他只是那种一根筋的家伙，自己也没有必要在这浪费口水，狱王也不会留下他。

眼镜蛇淡淡的开口道：“凌晨一点，朝西码头，你带人来，会有人接应你们，没必要的东西最好不要带，当然你们带了也没关系，会有人帮你们丢进大海的。”

毒蛇抿了抿嘴唇，说道：“我可以走了吗？”

眼镜蛇点点头。

毒蛇看了一眼始终站在不远处没有动作的几个混混，转身朝车子走去，那几个混混搀扶着受伤的混混，立马跟上了毒蛇，眼镜蛇也没有阻拦他们。

原本围着崔明海的几个混混看到这一幕，也想跟着离开，只是他们才有所动作，就被人用枪口指着，只好乖乖的站在原地。

眼镜蛇等到毒蛇他们开车离开，这才慢悠悠的走到崔明海面前，蹲下身看着崔明海那张沾满灰土的苍白脸颊，笑着说道：“明海啊，你说我是杀了你还是放了你？”

崔明海在眼镜蛇开口说话的时候，浑身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闻言，脸上立即露出一个谄媚的笑脸，讨好的说道：“大哥，你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呗。”

“呵呵”

眼镜蛇嗤笑一声，伸出手在崔明海那张脸上拍了拍，说道：“放了你？那狱王会不会放过我呢？”

崔明海表情一滞，想了想，立即说道：“大哥，我可以给你钱，只要你肯放我走，要多少，你开个价。”

眼镜蛇闻言，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失去一只手的男人，笑着说道：“你觉得你的命值多少钱啊？”

崔明海一愣，立即说道：“大哥，只要你肯放了我，我给你五千万。”

“才五千万啊？”眼镜蛇对也崔明海这个答案很失望。

“一个亿，一个亿可以吧。”崔明海见眼镜蛇有些不耐烦了，立即改口道。

眼镜蛇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匕首，在崔明海眼前晃来晃去，缓缓道：“一个亿就想买命？你私下转移了刀疤刘七成的财产，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实话告诉你吧，如果你不把这些东西吐出来，那就不是失去一只手那么简单了。”

崔明海闻言，脸色阴晴不定，刀疤刘这些年积累了多少钱财，他这个做军师的都不知道，他也只是转移了刀疤刘明面上财产的七成，但就是这七成已经是他好几辈子都花不完的了，他为了得到这些财产，付出了太多，自己老婆死了，小姨子也沦为了刀疤刘的胯下玩物，现在刀疤刘好不容易死了，现在要他把吃进嘴里的肥肉吐出来，让他有种想死的冲动。

眼镜蛇没有给崔明海太多思考的时间，扯过崔明海仅剩的一只手，一刀直接穿过手掌钉在地面上。

“啊”

崔明海立即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听得那几个混混浑身发毛，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咽了口唾沫，看向始终笑容灿烂的眼镜蛇，眼中充满了恐惧。

“噗嗤”

眼镜蛇把匕首抽了出来，带出一串血迹，看向崔明海，笑着说道：“想好没有？”说着，就要在插一刀。

“我给，我都给，大哥，饶了我吧。”崔明海顾不得手上的疼痛，立即叫喊道，一边叫喊着，一边朝后挪去。

眼镜蛇闻言，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从崔明海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崔明海摇摇头，眼镜蛇又勾了勾手指，崔明海把头摇的想拨浪鼓一般，身体还朝后又挪了两步，眼镜蛇眼眸一眯，就要站起身来，崔明海看到这一幕，立即爬过来，声音颤抖的说道：“大哥，我已经答应把钱都给你们了，你还想怎么样？”

眼镜蛇拍了拍崔明海的脸颊，把挂在他鼻梁上的眼镜重新给他戴好，这才笑着说道：“早这样不就好了，何必非要受罪呢，真是的。”

说着眼镜蛇站起身，对旁边一个人说道：“带他去取钱，然后在给他看看医生，别让他死了。”

其中一个持枪男人走到崔明海身边，弯腰像拎小鸡儿似的把崔明海拎了起来，走向车子，把崔明海丢到后座之后，就开车离开了。

眼镜蛇转过身，看向那几个反复无常的混混，咧嘴一笑，什么都没说，转身走进了那栋三层小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