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裳和齐瞻都没有注意到苏玄的表情, 李裳皱眉道:“要拖延时间,目前只剩下个法,那就是将惠阳和其周边几座城的城池结构以及布兵情况透露给西羌那边知晓, 这样的话,璟王和谢九泉就不会那么容易脱身了。”
齐瞻猛地瞪向, 说道:“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不让我干脆把郢国送给西羌算了!”
其实自从隆裕帝死, 就逐渐始发现李裳这个人不简单,但实在想不到,竟然能疯狂到这个地步。
齐瞻就算是再想弄死齐徽, 再不待见靖千江,所站的是郢国的立场, 就算是想当皇帝, 不能为了登上皇位自己先卖国吧?
“如果魏王你这次的计划功亏一篑,那么别说登上皇位,就算是命都保不住了。”
李裳不以为然道:“西羌就算过来,没办法渡江,最坏的下场是让们占领郢国北部,你与西羌划江而治。这个代价虽然不小, 但能把璟王等反对你的人交给西羌除去,岂非举两得?”
齐瞻深吸了口气, 觉得李裳不像是来帮的, 像是唯恐天下不乱, 心想把郢国给搞死的。
忍不住说道:“之前若不是你那般冲动,杀死先帝, 此时完全可以由先帝下诏指斥太专权谋反,令他来平洲觐见。现在我拿他毫无办法。你竟然又让我将半壁江山给西羌拱手奉上?”
齐瞻就差没问他“你是不是西羌的奸细了”。
李裳听他分明有对自己不满之意,神冷淡下来。
说道:“魏王殿下, 你现在之所以能够将那些大臣们全部都镇压下去,稳定住整个平洲的局势,全都是因为我的支持。我不希望自己番辛苦,因为你的优柔寡断畏首畏尾而了水漂。你说这些话,是在指责我不该帮助你吗?”
齐瞻道:“我并无此意。你为我出力,我以后也自当报答,但是起码郢国内务如何处理,终究是我齐家的事,总不能任由外人摆弄。”
眼看两人都有了些火气,几乎要争执起来,个声音和和气气地说道:“位殿下,还请稍安勿躁。”
苏玄总算放下茶盏,慢吞吞地站起身来。
无论何时,身上都有种云淡风轻,温文尔雅的和缓态度,让人只要瞧见,就觉得仿佛什事都不至于大动干戈。
苏玄仿佛浑然不觉此时的紧张气氛,面带谦谦笑意,不紧不慢地分别对两人行了礼。
直到做完这些,这道:“魏王殿下,恕臣直言,眼下大家都是同条船上的人,谁脱身不得。既然立场完全一致,又何必因为使用手段上的分歧争执,伤了分呢?”
齐瞻冷笑道:“苏玄,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哪一国的人?这狗腿子当的未免太投入了吧!难道你同意将郢国的报卖给西羌?”
苏玄道:“卖与不卖,都不重要,我们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争取时间,阻止璟王在大事未成之前回到京城。那么臣倒是有个主意。”
李裳道:“什?”
苏玄用十分寻常的语气说道:“不如请魏王殿下现在就称帝罢。”
齐瞻:“你!”
苏玄简单的句话,看似十分荒谬,却说出了多年的渴望,让他时心潮澎湃,竟不知道说点什好。
冷静片刻,齐瞻才说:“时机尚未成熟,此时称帝,如何服众?”
苏玄说道:“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已经不在了,其他皇不成气候,太子既然要‘昏迷不醒’,那么无论真假,就让继续不醒罢。殿下称帝,若是真的重伤,自然不会有所反应,若是装的,那么敢站出来,殿下便正好可以质问太,听闻陛下驾崩而不肯奔丧,是何居心?”
齐瞻想说句“荒谬”,但又不得不承认,苏玄的话让他心动了。
没想到这人看着斯文儒雅,竟会提出如此疯狂的主意,不愧是李裳这个疯子手底下的人。
然而不知为何,在苏玄提出这个主意之后,李裳的表情不见赞同欣喜,细看下来反倒显得有些晦涩,问道:“对于苏卿的提议,魏王意下如何?”
齐瞻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不要被一登帝座的渴望冲昏了头脑:“本王需要好好考虑下。”
苏玄赞同道:“臣无甚智,仓促之下只能想到这个主意,就贸贸然提出来了。兹事大,殿下是应该考虑清楚对。”
这话说的……简直好像真的在为自己着想一样。
齐瞻道:“本王自会斟酌,那就多谢苏大人献策了。”
等到李裳和苏玄从齐瞻那里出来,李裳问苏玄道:“你当真想让齐瞻称帝?”
“不是我想,而是齐徽太过狡猾,没有其他更好的法了。”
苏玄道:“身上到底流着齐氏皇族的血,殿下你提议魏王将郢国情报一再卖给西羌,肯定是接受不了的。殿下以后还需要魏王的助力,又何苦因为这件事跟闹翻了呢?”
李裳笑道:“之前你便有意无意说了不少皇上的不是,以致于我看见时激愤,失手杀人,现在又力推齐瞻称帝。我要是齐瞻,真应该好好谢谢你是了。”
苏玄含笑:“那么殿下不如跟我说句实在话,就算是齐瞻称帝,跟我们是合作关系,对于我们来说,总比隆裕帝在位要有利。殿下过分在意这个了,你的志向究竟是在梁国,还是……在郢国呢?”
李裳沉默片刻,忽地唇角松,大笑起来。用手指点了点苏玄,用十分无奈的语气道:“算了,跟你针锋相对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只怕这世上没几个人能说的赢你。”
解释说:“我确实对齐瞻有些不满,太过固执了,只有我的方法是最劳永逸的。只消将西羌人引到京城来,如靖千江、齐徽等人的势力自然便可以由他们去对付,齐瞻便能兵不血刃地与西羌划江而治,即稳妥又省力!”
苏玄道:“有璟王和宋太师在外,只怕西羌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你之前的动作已经很明显了,再向们透露战报,只怕反遭怀疑。”
李裳道:“宋家的家眷已经在我们手心里了,唉,可惜璟王没有亲属家人,难以抓住他的软肋。”
苏玄微微摇头,目光不动声色地朝着院子当中的几株梅树后面一扫,见那里已经是空空荡荡,不见半条人影。
收回目光,说道:“殿下先放宽心,且看魏王如何抉择罢。我方才那番话并不是真心希望立即称帝,但的心思活泛了,只会更加依赖于你。”
李裳却不知道在盘算什,心不在焉地说:“只能如此了。”
两人出了官衙的大门。
苏玄和李裳分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的心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外面杂事的影响,不紧不慢地用过了膳,又提笔画了个多时辰的画,这出门去买些新的笔墨。
是那间铺子的常客,掌柜认识苏玄,见了便满脸堆笑地将人请到内室单间,独自欣赏刚到的珍品。
苏玄刚进去,就有人立刻迎了上来,激动道:“苏大人!”
这嗓音奸细,竟像是个太监。
苏玄低声道:“东西怎么样?”
那人自己就打扮得遮遮掩掩,让人连面容都看不清楚,又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个布包来,层层剥开。
满室宝光辉,那里面藏的,竟赫然是传国玉玺。
苏玄神色间掠过丝微不可查的轻松,说道:“太好了。陛下虽然遇害,但好歹将此物保下,算让阴谋者有所顾忌。只是无论放在你我谁的身上都不安全,不小心就是杀身之祸。”
对方早已慌了神,颤声道:“那该如何是好?”
苏玄道:“附耳过来,我与你说一个藏匿的好地方。等到你将玉玺安置好,自然会有人联络,送你出城。”
等到他交代完毕,这间笔砚铺子的掌柜从外面进来,低声道:“大人,黄宽已经离开官衙了。”
苏玄笑了笑,说道:“嗯,很好。”
只要这边的消息传出去,曲长负定会来,在这之前,得把自己要做的事安排完。
苏玄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曲长负了,如果有选择,其实点也不愿意留在这里,跟群令人生厌的人虚以委蛇。
但终究,宿命早已注定,唯有的重,便如同笑话场。
曾经魏王府的总管黄宽走到街上,进了家卖绸缎的铺子。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辰之后,从铺子的后门处走了出来,整个人已经乔装改扮成了四五岁的粗壮妇人模样,手臂上挎着竹篮走上街头。
黄宽目前是齐瞻手下分得用的奴才,从魏王刚刚建府就来伺候,是齐瞻身边的老人了,平时在府中很得脸面。
但很少有人知道,当初黄宽还只是一不起眼的小厮时,的母亲重病,因为没钱抓药而躲起来痛哭,是魏王妃林忆赏了银两,救了黄宽母亲的命。
这多年来,王爷跟王妃的关系不和睦,连带着们这些亲随与王妃交道的机会不多,不过现在,报恩的时候到了。
林忆很幸运,在齐瞻起事的时候,她恰好不在家中,又得到了忠心的下人通风报信,便及时同另外几位同行的夫人小姐躲了起来。
黄宽装作给后厨送鸡蛋,进了这些女眷们暂时栖身的小宅院,低声将方才听到的零星消息告诉了林忆。
“假如齐瞻真的要对付璟王和宋太师、谢将军们,定会拿这里被他控制起来的朝臣以及家眷们作为人质,文官应该没有大碍,最危险的只怕就是宋家的女眷了。”
林忆道:“黄总管,你有没有办法听到他们被关押在何处?”
黄宽道:“奴才昨日听见两名送饭的小丫头议论,宋家的人仿佛是被单独关押的,男子和女眷也不在一处,若是想想办法,应当能打听出来,只是守卫森严,要救就不好救了。”
说的是实话,关人的地点既然能这轻易地就被他们知道,那么定是重兵把守。
林忆这边全都是柔弱女,又没有人手可以调度,就算知道了这个消息,是无能为力。
林忆想了想,说道:“如果想把宋家女眷被关押的地方告知宋将军们几个,可以做到吗?”
为今之计,她只能赌,赌宋鸣风等人素有威,不会这样轻易地就被人控制住,们会不思反抗,是因为亲人在人家的手里拿捏着。
让宋家人自己去救宋家的人,虽然十分冒险,可是也是她能做到的极致。
迷惘踌躇的时候,曾经有人向她伸出援手,助她获得自由,如今她也想要为那个人尽可能地做些什。
黄宽说道:“奴才会尽力试。”
林忆感激道:“黄总管,谢谢你。”
黄宽道:“王妃切莫如此说,当初若不是您,奴才的母亲早就已经丧命了,这个恩情比天还大,奴才会永远记在心里。不过如果宋将军们当真能够脱身,王妃是否也可以跟们一起出城?”
否则林忆跟齐瞻之间也算是有些不大不小的仇怨,她在对方的眼皮底下藏着,终究不怎么安全。
林忆道:“我会考虑,不过这还得看宋将军们那边的进展是否顺利了。”
宋鸣风和宋蕴、宋绎三个人原本是被同其他大臣一起关进了议政厅当中。
但到了第二天,们就被单独移出来,由重兵看守,囚禁在另外处单独的院落里,日日有人送饭,却根本不能与外界沟通。
“已经两天了。”
这样耗下去,连素来性子沉稳的宋蕴都有些按捺不住,说道:“叔,四弟,现在的况非常不妙。魏王的时间明明消耗不起,可自从上回当面劝降咱们不从之后,再没有派人来过,这说明他已经放弃这种想法了。”
宋鸣风点了点头:“不劝说我们投靠,但既不杀不放,只有可能是想要挟父亲。”
宋绎道:“那怎么办?凭着外面这些人手,要是硬闯也不是没有半分希望能够脱身,我倒是无所谓,最差也不过是个死,只怕娘和妹妹她们要遭殃。”
这应该也正是齐瞻把们分关押的目的,想到这里,宋绎便忍不住要在心中唾弃对方毒辣。
甚至连们的饮食之中,都含有能让人浑身使不出来力气的药物。
宋鸣风道:“你们两个稍安勿躁,好好休养精神。明日我算同齐瞻一谈,如果实在没有良策,只能先与他虚以委蛇了。”
宋蕴道:“叔是不是从始就是这样打算的?只不过怕当时就答应齐瞻的要求太假,所以才故意拖延了两天?”
宋鸣风道:“你小子,就算看破了不要说出来啊。咱们宋家忠心耿耿的形象必须保持。”
宋绎叹道:“爹,我说你算了罢,等过了明天,齐瞻肯定会要咱们交个投状,倒是也不知道是什为难的任务,这卧底可不好当,稍有行差踏错,宋家可就算是完喽。”
们三个也只能苦中作乐,闲聊几句,这时,外面送饭的又来了。
菜色虽然尚可,只可惜里面下了药,几个人吃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扒拉两口充饥,保持最少的饭量,剩下的大部分都给倒掉了。
宋绎将饭菜取进来,却忽然咦了声道:“这道清蒸鲤鱼上面怎会有蛋壳?”
宋鸣风凑过去一看,发现果然如此。
的心思瞬间一转,这道菜在制作过程中并不会用到鸡蛋,上面出现了蛋壳,那只可能是……
宋鸣风用筷将鲤鱼翻了个身。
三个人凑在一起找来找去,几乎要把整条的鲤鱼给戳成鱼酱,这在最下面的片菜叶子上,发现了两行用针戳出来的,极细的小字。
“校场北侧,青砖小院。”
宋蕴低声道:“这会不会是二婶她们关押的地方?!”
宋鸣风道:“很有可能,但不能轻信,四郎留在这里,蕴儿,等到入了夜,咱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从此地出去,前往探。”
独自留在这里的人相当于在关键时刻稳定齐瞻情绪的人质,最是危险,宋鸣风却不带走的亲生儿子,宋蕴不由道:“叔,你同四弟去罢。”
宋绎笑道:“大哥,你这当兄长的,有干活的事就支使弟弟,不合适吧?你们去吧,我在这里偷个懒,只要见到变故发,会立刻想办法脱身的。”
宋蕴咬了咬牙,知道不宜再婆婆妈妈地耽搁,于是说道:“你放心,我说什会把婶和妹妹她们给带出来。”
这件事当中风险不小。
们三人在这两天当中,吃睡都是小心翼翼,力和精神都不比平常。又没有人配合,要将家人救出来,只能靠硬拼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关键在于到现在为止,宋鸣风等人也想不到这里究竟是什人正在暗中帮助他们。
这个地址,究竟当真如们猜测,是关押宋府女眷的地方,还是另外个陷阱,不得而知,但如今没有其他选择,真真假假,只有闯了知道。
宋蕴和宋鸣风都曾真刀真枪地上过战场,甚至被围困在敌营里面过,经验丰富。
们没有选择硬拼,经过番谋划观察,终于趁着外面换岗的守卫不备,晕两人,扮成们的样子,不动声色地跟着上班被换下来的守卫离了。
宋绎独自留在房间中,心头却是七上八下,不知道应该担忧什,忍不住站起身来,在房间中来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