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皇后想起自己唯一一次怀上身孕,喜讯刚刚报入宫中,晚上她就见了红,太医院来了御医看诊,用了不少的药,她却没有因此好转,到了夜里肚子疼的愈发厉害。
太医的意思是,她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若是她那时候知晓,自己往后余生都没再能有孕,或许反而不会哭了,心如死灰没有了任何期盼。
“三个月了,”徐皇后道,“现在才有消息传出来,可见北方那边已经被宋羡牢牢地把控住,不要说我们,皇上留在那边有多少眼线,一时半刻居然都打听不到实情。”
当时去八州的官员可是皇上精挑细选的,如今可有什么用处?
光从这一点看,宋羡委实可怕得很,不声不响就将那些人都挑拣出来,该杀的杀,该收服的收服,前前后后用了仅仅不到一年的功夫。
女官知晓徐皇后心中不舒坦,低声道:“这不也打听到了吗?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徐皇后一笑道:“还能瞒到生不成?这样一味遮掩着,岂非更加刻意?倒让皇上觉得宋羡和广阳王一脉是在防备着朝廷。”
女官微微思量就明白过来:“娘娘的意思是,宋羡是故意放出了消息?”
“不早不晚,”徐皇后道, “让人挑不出错,不用问也知道, 谢良辰这胎已经坐稳了。”
镇州有那个许汀真在, 他们又借着官药局, 笼络了不少的郎中,这么多人还能照顾不好一个谢良辰?
徐皇后道:“这一胎来的太是时候。”如今政局不稳, 宋羡有了子嗣,将他与广阳王一脉系得更紧。。
一切都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连她都这么想, 八州的百姓和那些拥护广阳王的人自然更会如此思量。谢良辰这一怀孕,无形之中又算是给宋羡增添了助力。
徐皇后皱起眉头,她早发现宋羡是个难对付的,没想到一切来的比她预想的还要早,这样的局面太过危险, 但也不是束手无策。
若皇上解决了鲁王, 立即转过头来对付宋羡, 大齐的江山或许还能顺顺利利传承下去。
或者, 更好的方法是对付鲁王的同时,腾出一只手来拿捏宋羡……
但显然皇上已经被鲁王激起了怒气,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甚至她觉得打压了鲁王之后,皇上会立即处置祁王,早就忘记了祁王是他的兄弟,大齐王朝还需要他们一脉来支撑。
“皇后娘娘, ”内侍进来禀告道, “祁王世子来了。”
自从皇后救下祁王世子, 祁王世子来正阳宫的次数也多起来。
“娘娘。”祁王世子向皇后行礼。
皇后看过去,祁王世子的脸色不是很好,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这是怎么了?”皇后道, “又遇见了什么事?”
祁王世子吞咽一口:“方……方才……宫中又抓到一个内侍, 说是鲁王的眼线……殿前司的人, 就在我面前将人打死了。”
原来是这件事,皇后道:“吓着你了?”
等到宫人退下, 祁王世子忽然上前一步, 撩开袍子跪在皇后面前:“娘娘,您救救我,我可能活不成了。”
皇后面色一变:“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
祁王世子眼睛却红了,一头叩在地上:“娘娘, 这次您一定再帮帮我。”
“发生了什么事?”皇后说着看向身边的女官,女官摇摇头,显然没听到什么消息。
祁王世子颤声道:“今天抓到的内侍,曾在我跟前侍奉过。不……不是,是我和鲁王世子一起进宫之后,那内侍就在,他先是跟着鲁王世子,之后又调给了我,我与他没说过几句话,我真的不知晓他是个眼线。”
徐皇后听到这里暗自松了口气,原来是为的这个。
徐皇后道:“可是皇上让人问你话了?”
祁王世子点点头:“皇上还查了那内侍的祖籍,说他的族人都在父王属地。”
提及这个,祁王世子眼睛中满是慌乱:“皇后娘娘,您说皇上是不是觉得,这眼线是我父王派来的?”
祁王世子人本来十分聪慧,经过鲁王世子这桩事后,突然变得战战兢兢,颇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意思。
尤其是他听说了鲁王二子的惨状之后,情形就愈发的严重。
鲁王起兵谋反,皇帝命人抓捕鲁王一家,鲁王逃脱了,鲁王妃和幼子被禁军拿住,押解入京。
鲁王妃在押解途中自尽身亡,剩下一个鲁王二子,皇上念及那孩子尚年幼,命人将鲁王二子关押起来。
鲁王二子经历了父亲谋反,他和母亲被捉拿,母亲又自尽身亡,惊惧之中得了急病,没几日就夭折了。
当然这是对外的说法,祁王世子亲眼看到了鲁王二子的惨状,一日早晨他突然被叫起来带出宫中,马车到了一处宅子跟前停下,内侍撩开帘子,让他目睹了鲁王二子的尸身被人从宅子里抬出来。
那尸身就停在他面前,让他看了个清清楚楚。
鲁王二子的尸身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一双眼睛还不甘心地半睁着,手指都被他自己啃破了。
那时候他才知晓,内侍和宫人将宫门封上,不往里面送饭食,鲁王二子是活活被饿死的。
夜里他不敢睡觉,一闭眼睛就能看到满嘴是血的鲁王世子,还有饿得面容恐怖的鲁王二子。
“没事,”徐皇后劝着,“只是问话罢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祁王世子惨然一笑:“娘娘,我都知晓。”他知晓皇上猜忌父王,将他困在宫中,给他看鲁王二子的下场,都是在警示他,宫中内侍每日都来与他说话,看似是闲谈,实则向他探听消息。
“娘娘,”祁王世子道,“我不是父王喜欢的儿子,鲁王世子与我说过,看似我们是被挑选出来的,实则我们都是被父王舍弃的那一个。”
徐皇后叹了口气,到底还是鲁王世子有心机,居然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偷偷地影响祁王世子的心绪。
“这种话不准再乱说,”徐皇后看看左右,“让人听到了,会如何想你父王?”
祁王世子额头叩在地上,紧接着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徐皇后看到这一幕,对祁王世子这般,她感到满意,祁王世子觉得自己被父母舍弃,时时刻刻都可能会死在宫中,身边唯一能够向他伸出援手的只有她。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