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跟陆城去了最大的菜市场。
脏,乱, 空气浑浊, 这都是大大小小菜市场的共性。
顾长安没有立刻行动,他站在墙边刷手机看菜谱, 还没决定晚上烧哪个菜。
陆城揉了揉眉心, 不想给青年任何建议, 烧哪个菜都是黑暗料理。
顾长安刷完以后更加迷茫, 他挑了挑眉毛:“干脆晚上煮个虾好了, 放几片生姜跟葱就行。”
陆城不禁长舒一口气。
这个好, 虾洗洗直接丢水里煮, 没有什么复杂的细节,只要能熟。
虾在另一个区域, 更脏更乱, 地上铺的瓷砖,湿||答||答||的, 鱼腥味弥漫的到处都是。
顾长安没留神的脚下一滑,他下意识抓住陆城的胳膊。
陆城下盘稳的跟座泰山一样, 猝不及防被抓, 他也没晃动丝毫。
摊位前的人都齐刷刷看过去, 两个俊俏的年轻人出现在这里,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尤其是个高一些的那位,贵气逼人,太扎眼了。
顾长安若无其事的理理衣服, 从容礼貌的冲那些人笑了笑,笑的他们都不好意思再继续盯着看。
陆城嫌恶的皱眉催促:“快点买,买完走人,这里的味道太冲,我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早饭还没消化?”顾长安啧啧,“那你要去看医生了啊。”
陆城的面色漆黑,吓的摊主都不敢大声吆喝。
顾长安买了一斤虾跟一条桂鱼,他还没拿钱,一张红|票|子就从后面递了过来。
接下来都是顾长安买,陆城付钱,俩人也算是分工合作。
顾长安给吴大病打电话,问要不要带什么东西回去。
吴大病说八角跟桂皮都没几个了:“长安,陆先生跟你在一起吗?”
顾长安说是啊。
吴大病哦了声:“那你们多逛逛。”
顾长安的脸扭了扭:“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逛的。”
他忽然一愣,这话好像在哪儿听过。
余光瞥见男人的身影,顾长安想起来了,前段时间他跟白严修出去逛了一天,对方就是这么说的。
陆城看青年挂掉电话,蹙着眉心杵在原地,不知道在纠结什么,他走过去问:“你这满脸的十万个为什么是怎么回事?”
顾长安心烦,莫名其妙的烦,他阴着脸口是心非道:“跟你无关。”
好心当作驴肝肺,陆城的心头被一团火包围,收紧面部线条冷笑着说:“那跟谁有关?姓白的?”
顾长安撩起眼皮。
陆城转过身,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顾长安脸上的戾气消失无影,他懒懒散散的喊:“喂。”
前面的男人脚步不停。
顾长安嗤笑了声,他不喊了,转身径自朝着不远处的水果店走去。
圣诞节快到了,水果店门口放着一棵圣诞树,上面挂了彩灯跟小铃铛之类的装饰品,挺有趣味,顾长安多看了两眼,他买好水果出来,看到男人背对着自己站在门外。
陆城像是背后长了双眼睛,顾长安一出来,他就知道了,什么也不说的往公交站台那里走。
顾长安镜片后的眼睛闪了闪。
站台边有一拨人在等,上去一部分又新增一部分。
顾长安两手提着不少东西,反观陆城,手上空荡荡的,也没有半点要帮忙提两样的意思。
车过来了,顾长安腾出手在口袋里翻找硬币,狗血的常见桥段之一发生了,硬币不小心从他的指间掉下来,一路滚到一个人的脚前。
是个斯斯文文的中年人。
顾长安道谢,结果中年人将硬币递给他的时候,还想摸一下他的手,被他给钳制住手腕甩一边去了。
这年头,没个演技都不敢上街溜达。
中年人那脸说变就变:“诶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好心给你捡硬币,你非但不说声谢谢,还推我,什么意思啊你?”
顾长安不鸟。
这会儿他不想对着个小丑来虚假的那一套,浪费精力,不如省着点晚上把虾煮好。
大概是觉得顾长安苍白着脸,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好欺负,中年人来劲了,他扇动群众,要大家给自己评评理,还让小姑娘拍下视频发到网上让所有人看看。
陆城阔步过去,往顾长安身旁一站,他并未言语,周身强大的威压散了出来。
不止是顾长安现在不想演,陆城也不想,俩人都卸下了脸上的面||具,虽然只是暂时的。
前者不假模假样以后依旧是原来的漠然,后者做不到,一个没注意就放了个人进自己的心里,赶不走了。
中年人看见足足比自己高一个半头的男人,气焰立马减弱了大半:“你,你是他朋友?”
陆城面无表情,眼里也没有丝毫温度,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中年人的喉头颤了颤,自己给自己撑面子的骂了两句就往人群后面退。
车来了,顾长安先上去的,陆城落后几步站在车前,他身上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有一种惹不起的可怕感觉,后面的人想挤又不敢挤,形成了一种奇特的现象,司机跟车里的人都忍不住瞅了又瞅。
直到顾长安坐好,陆城才抬脚上车。
顾长安靠窗坐着,旁边是陆城,俩人全程零交流,围绕的氛围说不出的微妙。
过了两站,顾长安实在是受不了这个氛围,他率先开的口:“不是说死也不坐公交吗?今天中邪了?”
陆城眼皮阖着,双手抱胸,一副“生人勿进,否则打死”的吊炸天姿态。
顾长安伸过去一只手,半空被捏住,他是冷的,触||碰上来的指尖是热的,体温相差不小。
陆城阖着的眼皮掀起,看向青年的目光深谙,那里面有许多不知名的情绪,又在瞬息间褪的一干二净,他松开手:“坐好。”
顾长安本能的压下那丝怪异感觉,脸上堆出笑意:“哟,肯说话了啊。”
陆城又阖上了眼皮:“我晕车。”
“晕车?”顾长安瞥瞥男人,“刚才突然有的毛病?”
陆城说:“晕公交车。”
顾长安当陆城放屁,结果没想到是真晕,半路就半死不活的说要下车,他也稀里糊涂跟着下去了。
下来的站台挺偏,路上都没见几个人影,陆城坐在台阶上,两片薄唇抿着,微乱的发丝搭在额前,将冷峻的眉眼收在阴影里面,整个人看起来很不好受。
顾长安居高临下的看着:“你说你这叫不叫自己找罪受?”
他半蹲着凑近男人:“好玩儿吗?”
陆城看青年近在咫尺的脸,敢靠他这么近,胆子不小。
顾长安察觉到危险,他不退反进:“你瘫这儿是几个意思,想要我背你?”
陆城呼吸着青年喷洒过来的气息,享受着这一刻的亲近与暧||昧,他勾唇,噙着笑说:“如果你愿意,我勉强可以接受。”
顾长安呵呵:“想得美。”
陆城心说,想想也不美,就一把小骨头,他趴上去都怕散架了,反过来还差不多。
顾长安拿出手机叫滴滴,等车的功夫他点根烟抽。
陆城咳嗽。
顾长安斜过去一眼,很不温柔体贴的说:“闻不惯就忍着。”
陆城绷着脸道:“我是想让你给我抽一口。”
顾长安诧异的侧过头,叼在嘴边的烟被一只手夹走,他看着男人生疏的用薄唇衔着烟,碰到他碰过的地方,脑子里跟放烟花似的噼里啪啦炸开很多东西,一个都没捕捉到。
“人对于没尝试过的东西会有种难以抗拒的好奇心,总想着去尝一尝,尝试过才知道……”
陆城尚未说完就咳嗽了起来,嫌弃的问道:“这什么烟,怎么这么呛?”
“穷人抽的烟。”
顾长安将那根烟掐了丢进垃圾篓里,沾上了陆城的唾沫,他怎么都没法忽略。
陆城的眼底沉了沉,嗤一声笑道:“都是男的,抽口烟怎么了,还是说你有什么别的想法?”
顾长安也笑,毫无破绽的不答反问:“我能有什么想法?”
陆城把皮球踢回去:“什么想法你自己最清楚。”
顾长安的眼角抽搐,妈的,怎么还绕上了?
他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轻笑着说:“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是我个人比较注意卫生,我看你应该比我更注意。”
这话还真说准了,陆城无言以对。
微妙的氛围又出现了,顾长安不时拿手机看计程车的位置,车一来他就提着东西坐进副驾驶座,没跟陆城一起坐在后面。
司机瞟了眼后视镜里的男人,又去瞟旁边的青年,怎么看都觉得是小两口闹别扭,女儿给他灌输过现代年轻人的想法,要与时俱进,他没有露出半点歧视跟排斥。
只要不杀人放火,干些缺德事,别人爱怎么活就怎么活,又没吃你家大米。
回去之后,陆城把东西提到客厅就走了,顾长安给自己倒杯水喝,结果把嘴巴给烫了。
吴大病听到动静连忙从房里出来:“长安,你没事吧?”
顾长安头顶阴云密布:“我能有什么事?”
说话时的声音都含糊着,他的舌头没起泡,红了一块,吞口水都疼,操!
吴大病打算凑近些检查一下,又像是有所忌惮,前倾的身子停滞了几秒后跟顾长安拉开距离,给他泡了杯温的蜂蜜水。
顾长安含一口蜂蜜水在嘴里,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吴大病翻翻桌上的袋子:“怎么买了这么多菜,晚上立春跟她姥姥会过来吃饭?”
顾长安鼓着腮帮子唔了声。
吴大病伸脖子往院里看:“陆先生人呢?没回来?”
顾长安懒得回应。
舌头上的刺痛感减轻一些,顾长安吐口气,神情蔫蔫的,像个受伤的小鸡崽:“大病,我头疼。”
吴大病老妈子般的问道:“风吹的?”
顾长安点头,脸比平时还要白几分,看起来就在鬼门关站着,随时都会一脚跨进去,跟这个世界说拜拜。
“那……”吴大病搔搔头,“那你自己多喝点热水,完了就去睡一觉,会好的。”
顾长安单手屈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点,大病带回来的东西先不论是什么物种,有一点可以肯定,对方不想他接近自己。
牛眼泪没用,说明不是鬼魂,大病房里也没见什么异常,或者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难道在他身体里面?
顾长安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不坦白就是不想让他知道,他实在不想强人所难,尤其是对着大病这个兄弟用那一招。
不管是因为这个事让关系出现裂缝,还是闹的不欢而散,都挺没意思的。
立春的电话打断了顾长安的思绪,他开免提接听,问什么事。
“长安,姥姥说现在的时辰不适合出门,要晚点。”
“可以,你们怎么方便怎么来。”顾长安说,“姥姥身体还好吧?”
立春说:“我不知道。”
顾长安坐起来:“什么叫不知道?”
立春静默了会儿:“哎呀,电话里说总觉得隔着什么东西,不顺畅,还是见面说吧,姥姥还有东西要给你呢,挂了啊,出发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顾长安被这通电话扰乱了心神,他回屋躺着去了。
同一时间,富丽堂皇的白家别墅里,白母把小包跟皮手套递给下人就去女儿房间:“珍珠啊,你哥不是回来休息的吗?怎么老见不到人?”
白珍珠在桌前忙,准备年后开个工作室,事情很多,她敷衍的说:“不知道。”
白母站在女儿身旁:“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了长安,还有那个陆先生,他们手上提着很多东西,像是一块儿去逛的街,还买了菜。”
白珍珠翻着手里的文件:“那又怎么样,长安不是也跟哥逛过吗?”
“不一样,我问过你哥了,那次是去看什么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继承人,我也不是很懂,反正在场的有很多人,不是单独相处。”白母说,“你是没看到,那个陆先生……”
白珍珠开口打断:“妈,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哥是真的对长安很满意,我们要对他有信心,尤其是你。”
“满意是正常的,长安那样的,不满意才不正常。”
白母拨拨新做的头发,“这些年你哥的身边只跟过一个人,在那之后别的一个没看上,总是说没时间,不着急,这都过去五||六|年了,他的感情问题还是没解决,好不容易终于有个让他动了心思的,他还忙这忙那,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白珍珠把文件往桌上一扔,她按按额角:“妈,急也没用啊。”
“是没用。”白母没好气的说,“要是有用,你哥不会单着,你也不会嫁不出去。”
白珍珠纠正:“不是嫁不出去,是我不想嫁,ok?”
白母不留情面的说:“有区别?”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跳过去。”白珍珠笑着说,“我给哥在网上买了一批书,除了菜鸟恋爱指南系列,还有我的爱人是只狡诈的小狐狸系列,他出门前揣了两本在包里,妈,你就等着看哥回来怎么出招吧。”
白母眼神复杂的说:“妈觉得……”
白珍珠把妈妈往房门外推:“行的,一定行的,出去吧,我还有事情没忙完。”
门一关,白珍珠脸上的十拿九稳就没了。
女人的直觉不单单告诉她,哥喜欢顾长安,还告诉她,长安不喜欢哥,喜欢那个陆先生,两个人之间其实早就只差一层窗户纸的距离,只是一直没有戳破。
顾长安自己不主动戳破,对方也会在耐心崩塌后戳破,还有吴大病在旁边助攻,搞不好连哥都是助攻的角色。
好在只是比好感多一些的喜欢。
离爱还有一段难以计算的距离,就更别说不可代替,不可或缺这种只在偶像剧里存在的程度。
以上都是白珍珠作为一个女人的直觉,偏差肯定是有的,这个没法避免,但大局的走势应该影响不大。
白珍珠陷入深思,哥这次的优势陆城都有,一样不差,只会更好,遇到这样的对手绝对是人生最糟心的事情,如果他能赢,只有一个可能,得到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
不过,哥就算栽了也比不上她可怜,她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一个都没看上,回国看上两个,突如其来的真相真是一言难尽。
白珍珠抹把脸,还是专心工作吧,自己养活自己没有任何问题,男人什么的,随缘,宁缺毋滥。
白母下楼吃了碗燕窝,拿起美容的杂志翻翻,越琢磨就越觉得女儿不靠谱,她准备替儿子去探探敌情,走到门口又退回去,换了身慈祥些的衣服出了门。
顾长安去地下室检查每个瓶子里的能量流失情况,等到他换掉湿衣服冲了个热水澡出来,院里就多了一棵大圣诞树,摆在老槐树旁边,很显眼。
擦头发的动作一顿,顾长安冲窗外喊:“大病,圣诞树是你弄的?”
厨房里传出吴大病的声音:“不是我,是陆先生,他刚回来。”
顾长安胡乱擦几下头发就出去,绕着圣诞树走几圈:“他人呢?在哪?”
吴大病在忙着准备晚饭的食材,他探出头呐呐的说:“陆先生在房里,心情不怎么好。”
心情不怎么好?顾长安说:“我去看看。”
门外的白母听到这番对话,眼皮紧张的跳了跳,敌人放大招了,大事不妙,得赶紧把儿子叫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感情这条线,到目前为止我几乎都是侧面描写和细节暗示,如果看的时候没有注意直接忽略了,或者是只关注了剧情,就会觉得感情这条线不是在走,是一蹦老高,其实真的在一点点走,我个人认为没有突兀的地方。
一开始陆城就对顾长安一个人有兴趣,长安是特别的,多次提了这个细节,后面是通过吴大病的侧面描写,也是多次,狼妖那次陆城被长安救,心理出现了变化,那时候长安能救陆城,也是一个很大的改变,一直在靠小细节走,不是突如其来。
明天见明天见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