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要学会适应的,否则,未来漫漫,要怎么度过呢。”
祈若说着,敛下了眼眸。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可怜。
但伊卡洛斯听着她的声音,嘴角却加深了笑意。
没有睁开眼睛的他,失去了视觉之后,听觉似乎更加敏锐。
他自然敏锐地捕捉到祈若语气中的遗憾与悲伤。
但在他看来,这些负面情绪都是自作自受,应该承担的。
在第十二轮游戏中,祈若和他、恺撒、黑刃、美人、公爵、独眼一样,都是游戏玩家,但最后却只有六个玩家留了下来,祈若与其他玩家皆被淘汰。
在伊卡洛斯看来,他们这些被淘汰的玩家就是失败者。
就算在【溟河系统】中,也是一个胜利者才具有话语权的地方。
而被淘汰的人,自然只能吞下苦果。
这是【溟河系统】对他们的惩罚,永生永世留在这个虚拟世界中,再不能离开。
在伊卡洛斯看来,这些惩罚是十分得当的。
他倒是十分欣赏【溟河系统】对弱者的惩罚。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激发出每个人人性最深处的求生欲,也只有这样,才能筛选出最强王者留在游戏中。而对于弱者的同情,更是不必要的,又或者说,那些弱者,被嘲笑、被轻视,也是理所当然。
因此,对于祈若的悲伤,伊卡洛斯不仅不会感同身受,反而多了几分胜利者的不屑。
他可没时间同情失败者。
他的时间十分宝贵,为了在每一场游戏中存活下去,他必须全力以赴。对于弱者额的同情的眼泪,那是鳄鱼的眼泪,假惺惺的眼泪,他可不屑于此。
同样带有此类心性的,还有恺撒。
自然,这也是亚瑟认为她最欠缺“人性”、“同理心”的地方。
或许,她可以适当地对某些NPC展现出同理心,但她认为,眼前这个名叫“萧祈若”的女人,并不值得同情。
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
但就是带着一种敌意。
甚至比对安妮的敌意更甚。
当然,这种莫名的情绪她也不知道出自何处,也想不明白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但她觉得,如果想不明白,那便索性不想了,反正她也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当祈寒将手中的红茶杯放在伊卡洛斯身边时,恺撒回头瞥了一眼正坐在身后椅子上弹奏着吉他的伊卡洛斯。
“伊卡洛斯,对于本场游戏,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想说的?没有。”他依旧闭着眼睛,弹着吉他。
似乎并没有因为本场游戏的人数分配不合理而对游戏的胜负感到焦虑。
“我倒是觉得,瑟列斯,你可以把门外的保镖都清走。”亚瑟喝了一口红茶,看向了站在安妮床边的瑟列斯。
“清走?为什么?多几个人保护庄园、保护安妮难道不好吗?”
“蠢货,第一声警报响起之后,你觉得那些攻击型NPC会做什么?”玛尔斯扫了一眼瑟列斯,一语中的。
没错,如果瑟列斯所说的是真的,这座庄园其实掌控在攻击型NPC的手中,那么在第一声警报响起之后,他们势必会恢复嗜血本性。在第一声警报响起后,城市所有的法律法规都将失效,进入【犯罪无罪】状态,很难想象,在那样的世界中,他们四个玩家是否还能好好保护安妮?又或者说,某些NPC会直接攻击玩家,反而给安妮带来更大的风险。
瑟列斯想了想,似乎觉得有道理。
“我明白了,那我现在就撤掉安妮房间外的保镖。现在还是【安全状态】,他们多多少少会听我的命令的。”
“没错,但这座庄园其他地方的安保人员不能撤,如果人员撤走太多,就可能让刺杀组钻空子。”
亚瑟提点了一下瑟列斯。
瑟列斯点了点头,忙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我这就联系安保队的队长。”
他说着,拨通了一个号码。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瑟列斯便走到了阳台打电话去了。
祈寒倒了一杯红茶,并在白色的盘子里切了一块蛋糕,拿到了安妮床前。
“安妮小姐,请问您要哪个?”
“唔……”安妮歪着脑袋想了想,“孕妇不能吃太多甜食,否则会妊娠期糖尿病的。但是红茶里的茶多酚似乎又对孩子不太好,这……”
她皱起眉头,眼中带着几分为难。
“那这样吧,我去厨房为您换一杯热牛奶。”
祈若一笑。
“好的,那就麻烦你了。”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祈若说着端着茶杯与盘子又回到了小推车前,她整理了一下小推车上的食物,并将圆拱形的不锈钢盖子又盖回了推车。
“格拉……格拉……格拉……”
祈若推着推车,离开了房间。
在离开房间的前一刻,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亚瑟。
正对上亚瑟看着她背影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亚瑟总觉得祈若似乎有一些话想告诉自己,但他从那双复杂里却又读不出更多的信息。
正在此时,亚瑟突然注意到祈若推着的那辆被白色桌布盖着的小推车下面似乎有一些奇怪的东西。
“这是什么?”
他皱着眉头,拿着已经喝完的空茶杯,来到了祈若身边。
“啊?”
祈若顺着亚瑟的视线看去,也注意到盖着推车的白布下似乎有一些奇怪的凹陷凸起的形状。
方才她推着手推车,缓缓前进的时候,那形状还没有那么明显,但进入了安妮的房间,并将手推车放在了开着的落地窗前,从窗外吹入房间的风吹拂着手推车上盖着的白布,就让那奇怪的形状变得明显了起来。
亚瑟走到推车前,他微微俯下身,身处右手碰了碰推车盖着的白布,并顺着白布的纹理往下摸去,他像是摸到了什么东西,动作突然突兀地停止了,抬眼看了一眼依旧不明所以的祈若,眼神里多了几分猜忌。
“……怎、怎么了?”祈若被亚瑟的眼神吓到了,她的右手下意识地放在胸前,露出不安的神态。
亚瑟没有说话,他沉默了几秒后,握紧了白布,将推车上的白布整个掀开了。
“哐当啪啦——”
小推车上的茶杯、茶壶、白色瓷盘随着白布的抽离,瞬间摔碎在地上,随着亚瑟一手抽走了白布,被藏在手推车第二层的东西出现在众人眼前——
枪。
手推车的第二层放着许多枪支弹药,有不同型号的手枪以及在游戏中常用的突击步枪、冲锋枪等武器,在手推车的四根不锈钢栏杆旁,还放着许多近身作战的武器,包括匕首、军刀、军刺等,宛如一个小型武器展览台。
“这、这……”祈若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推着的手推车藏着这么大的秘密,“难怪这个手推车这么重,我还以为是手推车本身的重量,没想到……”
玛尔斯也走到了手推车前,俯身拿走了一把手枪,他熟练地打开了手枪的弹夹。
“弹夹,是满的。”
亚瑟也接连检查了几把枪。
“……看来这些武器都是准备好了要给我们用的。”
恺撒微微眯起眼睛,不置可否。
伊卡洛斯也睁开了眼睛,盯着那一堆枪支弹药,那双金色的眼眸深处,染上了几分兴奋。
武器的出现,就意味着杀戮即将到来。
坐在床上的安妮有点儿被吓到了,她似乎从来没有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到这么多枪,脸色有点儿苍白。
“那、那个……这是怎么回事?”
可怜的安妮,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我的小姐,不用担心,这不过是给我们的装备罢了,为了我们能够更好地保护您的人身安全。”伊卡洛斯温柔地说。
他的声音似乎带着蛊惑,听到伊卡洛斯的解释,安妮似乎真的镇定了一点。
她咽了口唾沫,拉了拉自己身下的白色床单,包住了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那是母亲的本能。
一旦嗅到危险的气息,会在第一时间保护自己的孩子。
“祈若,这些东西是谁给你的?”亚瑟看向了祈若。
祈若皱起眉头想了想:“……是管家小姐,她说已经为安妮小姐和瑟列斯先生的客人们准备了茶与甜点,让我把手推车推到安妮小姐的房间里,不要怠慢了客人。”
“管家是个女的?”亚瑟追问,“长什么样?”
“唔……是一个身材不高的女人,看起来十分干练,一头黑色的短发涂着发蜡的样子,虽然是女人,但却穿着男人的管家服。”
“……女典狱长。”
伊卡洛斯打断了祈若。
“一定是上一场游戏中的女典狱长,我记得当时瑟列斯就是被她控制着,要求突破安哥拉监狱中监控系统的安全屏障。”
“女典狱长?”亚瑟皱起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我记起来了,上一场游戏宣读死刑判决书的,的确是一个女看守者。”
“她是【真理会】的人,可惜上一场游戏被乱枪扫射,死了,没有从她口中问出有用的信息。”伊卡洛斯说着,看向了阳台的瑟列斯,“看来瑟列斯说的是真的了,希伯来庄园确实被控制在这些攻击型NPC手中。”
“但是她无缘无故为什么要给我们送枪?”亚瑟皱着眉头看着手推车第二层下的一把把枪,那些枪个个都装上了子弹,就像是为他们准备好了参加游戏所需要的工具,也体现了准备之人想要助他们一臂之力的用意。
“这个嘛……或许得问她本人了。”伊卡洛斯瞥了一眼祈若,“你知道管家小姐现在在哪里吗?”
“现在?”祈若想了想,“我把手推车推走的时候,她还在厨房,只是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或许可以问一下瑟列斯?”亚瑟提议。
一时间,众人都看向了在阳台打电话的瑟列斯。
他正忙着给庄园里的保安队长打电话,安排部署庄园的安保工作——
“是的,撤掉安妮房间外的保安,把他们安排在大门和偏门。花园里增加一些巡逻人员,带着医护人员的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做好进入庄园的人员检查工作……”
他背对着落地窗,右手扶着阳台阳台白色的栏杆,似乎对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仍不知情。
亚瑟叫了一声瑟列斯——
“瑟列斯!”
瑟列斯听到亚瑟叫他的声音,拿着电话转过身。
亚瑟张了张嘴,正在此时,第一声警报突然响起了。
“——”
绵长的警报声划破城市上空,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割开了夜色的深沉。
那刺耳的警报声,完全盖过了亚瑟的声音。
“当……”
听到那警报声,伊卡洛斯下意识地一用力,手中的吉他被拨断了一根线。
“砰——”
警报声还未落,突然,一颗子弹突然射穿了瑟列斯的脑袋。
子弹穿透了人类的颅骨,直接打穿了安妮房间的落地窗。
“格拉卡啦——”
落地窗碎了一地,瑟列斯的尸体也趴在了那碎裂的玻璃上,他手中的电话也摔在了身边,被血染红。
“哥哥!”
安妮尖叫了一声,玛尔斯拔出了匕首,亚瑟握紧了拳头,伊卡洛斯阴沉着脸扔掉了手中的吉他,恺撒也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她那双暗红色的眼眸,透着隐隐的兴奋与杀意——
“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