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赶了很久的路, 总算是遇见了一片树林。
令星远惊喜的是,这些树结的果子大多数都是当时艾斯利生病时他蹭到的果子。
艾斯利知道他的喜好,于是挽起袖子亲自上树给他摘下了一大盆。
盆也是当时他和艾斯利一起挑的, 专门用来装东西。
艾斯利主动帮星远剥果壳, 星远捧着自己的专属小碗将剥好的果肉往里面拾。
星远鼓动着腮帮子, 吃得不亦乐乎。
周围的士兵军官可就惨了,他们可没有艾斯利这么罕见的力气。
一个个费力地使用工具, 半天才剥出一枚。
他们艳羡地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唾液分泌得厉害。但他们心里清楚, 这狗男人平日就守财厉害,像这种剥好的果子更不可能给他们。
一个个艰难地将目光从那堆白色的果肉上收回,他们重新将精力放到与这堆坚硬果壳的战斗上。
片刻,他们甩下工具,气呼呼离开。
吃什么吃?剥都剥不开。
星远酸甜辣都喜欢吃, 他将果肉盛了一碗又一碗, 一直吃不腻。
艾斯利可不行了,少吃点还行, 果肉一吃多就腻得慌。
艾斯利俯视星远, 星远察觉到目光后仰起头, 湛蓝色的眸子晃动, 他对艾斯利感激一笑。艾斯利叹口气,继续剥果子。
这是星远第一次把艾斯利吃住了。
星远胃口正好,艾斯利却吃撑了。
眼见剩余的果子越来越多,艾斯利再怎么也不忍心浪费粮食。守财的艾扒皮难见大方地把“私人财务”给让了出去。
拿到东西的那几个士兵头一次吃果子吃到爽快。
回家以后, 星远从自己的箱子里翻出来了一个直径约十五厘米的容器。
他抱着容器去外面挖了些土,回来后他掏出一枚被啃干净的果核,将其埋进土里。
他试着浇了些水, 随后端着小凳子坐在容器跟前。
“你说,它能发芽吗?”
艾斯利走过来弯腰望着容器,“没有人会种这种果树。但我从小种地,我大概能看出这种树很好活,不过能不能种出来就看命了。”
大风将残云卷走,日夜变换,大军一路南行。
花盆被星远放在箱子上托运,他每天对着土壤浇水,临到战场前,花盆中央多了一点绿色。
一般艾斯利不反对星远上蹿下跳。甚至有时星远磕着碰着,艾斯利也是在笑着旁观。
唯独这次打仗,临上战场前,艾斯利压住星远的肩膀,双眼对视着星远的眸子。
“好好待在这儿,不乱跑。”
星远张口想告诉艾斯利他只是想锻炼,艾斯利不他说话便打断道:“即使是成长,也得找准方向。你天生就不合适在战场上拼搏,不白受这么多委屈,好吗?”
星远抬眸望着艾斯利,清澈的眸子渐渐复杂,他没有说话。
星远低头,艾斯利本以为劝星远花些时间,谁想小孩沉默了下缓缓点了点头。
星远没有抬头,他低着头抱着花盆走到一棵树下蹲了下来。
艾斯利呼吸加重,可他没有时间安抚。此时的他一身戎装腰挂佩剑正欲出发。
他深深望了星远最后一眼,便迈着大步匆匆离去。
星远身处处,他可以望见他们的军队气贯长虹,如腾龙般前行。
临走前艾斯利怕他饿死,于是提前给他准备了足够多的干粮,就放在星远的不远处。
天黑了,繁星挂与空中。
星远望着前方的山谷,那里漆黑且静悄悄一片。
一夜过去,不知是谁触发了开关,打斗声瞬间响裂山谷。
尽管艾斯利跟他保证他们有八成概率会胜,但星远仍不免紧张。
战争约进行了半个小时,山顶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星远正欲隐匿,却想起别人看不见他,也伤不了他。
他警惕地站在原地,只见有两人漫步上来。
“艾斯利这次怕是完了,莱特耶保护神?有勇有谋的莽夫。”
星远一听这话气上来了,他按捺不动,双眼恶狠狠地盯着两人。
他们两人衣服的布料比常人多,且面料顺滑,上面罕见地缝着花纹。
他们的头发貌似经过精心打理,发质好且发丝顺滑。
星远望着那双手,明明身处乱世,他们的手却精细到看不见茧子。
星远狐疑,光从眼前信息他便知道两人来历不凡。
明明山谷间什么都看不到,两人却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其中一人道:“艾斯利只是徒有经验罢了。虽然我们找不到比他能力的将领,但我们拥有祖的宝藏!”
“是的”,另一人兴奋得满面红光,“没有想到那地下还藏着这样一件神物。兵法,那是先祖的智慧!我们学习了这么多年,练手了这么多回,现在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这可真是一件凌驾于当世的法宝,它的奥秘所有人都不知道。从此我们将站于至高位,我们将控制所有战争的结局……”
星远知道了,他们是谋士。
听着他们的话,星远心里发凉。艾斯利身边是没有谋士的,甚至根据这里的战争习惯,人们是很少用复杂的计谋。
随着时间流逝,星远的心像是被人紧紧攥住。反观那两谋士气定闲。
待到日落,打斗声越来越小,几近于无。
一人道:“结束了,该下山了。”
他们彼此对笑,星远却精不振。
待两人慢悠悠离去,再无踪影,星远靠倒在树上眼中没了绪。
夜色渐深,空气愈发凉。星远虽冷得发抖,他的目光却不离那片静谧的山谷。
他了很久却不见得困。忽然,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星远转头,只见艾斯利已卸去了铁甲,脸上与发间仍有血渍,他无奈地向星远走来。
星远忽然就放松了,那一瞬间他又冷又困,整个人歪倒在树身上仿佛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艾斯利边走,手边放在腰带上。感受着冰凉的温度,他正欲解上衣,却看见了衣服上的血渍。
他顿了顿,手暂且放下。
星远撑着最后的精神望着他,“我们……赢了?”
艾斯利“嗯”了一声道:“险胜。”
但很多将士没了。
星远连打好几个哈欠,他将脑袋抵住树干,盯着黑眼圈恹恹道:“我好困,我想睡觉。麻烦您了,您不管我也没有关系。我睡了,晚安。”
星远脑袋晃了晃,倒在了艾斯利的臂膀上。
外衣一碰星远便成了两件,一件他给小孩披上,一件他又穿上。
布满血腥味的衣服终是将星远紧紧包裹,艾斯利将星远横抱起走下了山。
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么能不管呢?
打完仗他回的帐篷,他以为小孩困了会回来睡,却发现里面根本没人。
他起初以为是小孩回去了,过了片刻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上了山。
他没想到,小孩在这里了一天一夜。
他知道星远爱干净,一回来他便将那身带血的衣服清洗,确保帐篷内无一丝血腥味。
星远可能是困极了,直到日上三竿他还没有起来。
艾斯利早起为他掩了掩被角,待起床后他望着桌面上的花盆,稍后他端来了一点水为幼芽浇上。
他适当地松了松土,又将其拿到阳光充足的地方。
星远一觉醒来,艾斯利亲手做好了饭。
星远望着自己全身,他悄悄躲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将自己清理干净。
他吃了艾斯利做的饭,像是有心事般,依旧恹恹。
艾斯利很细心,知他心不好也没麻烦他什么。
在星远的注视下,艾斯利走过去将星远的床单拆下来。
他端来盆为星远洗干净,星远很是不好意思,他的脸微红。
为了让他看起来像回事,星远做样子地围着盆蹲在艾斯利旁边。
他望着艾斯利熟练的动作,早上那顿饭的味道以及更早的回忆接连涌上。
他挪到桌子边靠倒在桌角上,望着艾斯利与手中动作不符的身材与其带笑的唇角,他不禁感兴趣。
“真好奇您将来娶的人会是什么样子?您又贤惠又能干,如果他的生活能力不是那么优秀,想必他和您在一起会很幸福。”
说罢,星远拿出专属小碗从桌面上的盆里舀了些剥好的果子。
筷子是他求艾斯利专门为他做的。
他边夹起果子放到嘴边吃,边问道:“除了富太太以外,您喜欢哪种人?是身体与您一样优秀,还是自理能力超强?”
艾斯利边洗床单边平静道:“会吃就行。”
诶?
星远筷子停了停,片刻他羡慕道:“那他真是有福。”
艾斯利低声笑了。
那场战争终给星远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尽管艾斯利没有多说,但见许多面孔消失,他还是能想象到他们损失有多重。
原本,艾斯利说他们有八成胜算的。
星远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他不可能再独善其身,他至少得做些什么。
那天以后,星远的透明课本里又多了一本兵法书。
他没想过自己能扭动乾坤,只是单纯想要学习兵法。有时间了就看看,知识多懂一点算一点。
除了军校外,当代学生很少有人会专门去了解这门冷门科目。
星远的理解能力很强,他将兵法看过一遍便能融会贯通。
原本只是心里一时不岔,却不想这本书他越看越着迷,甚至深更半夜他梦到的都是两军交战。
封崧城知道星远对兵法感兴趣,于是他送了星远一个军事模拟系统。
星远如鱼得水,他让该系统发挥了自己的价值。
战争的变量实在是太多了,星远需熟悉战场上的瞬息万变。
起初他手忙脚乱,屡战屡败。待他适应了战场的节奏,他的心境得了很大的改变与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