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抱着躁动的小白, 送苏乔出了竹林, 来到宽阔的大路上才停下。
他的语气说不上热切, 但绝不冷淡:“时辰不早了,你回去吧, 以后莫要迷路。”
若是此时有人经过,定然会震惊于暴君竟会对一个人这般和颜悦色,而这也正是苏乔想要的结果。
苏乔适时露出几分不舍, 揪着衣服缓缓道:“今日多谢皇上。”
“不谢,应该的,朕还有要事处理, 就不多送了。”祁渊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停扭动的白沐也愣了愣,耳朵动了动。
祁渊哪儿有什么要事啊, 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缓缓的, 因这句话,白沐安分下来。
祁渊贪恋地多看了几眼苏乔, 待苏乔眼底露出满意神色后,才转身离去。
只是转身时衣袖异动, 状似无意却十分精准地碰到了苏乔手上的伤口。
“啊。”一声轻而短促的呼痛声响起,苏乔捂着手背上的伤痕, 手指间流出丝丝血迹,面对祁渊投过来的关切眼神,强颜欢笑道:“无碍,小狗生性如此, 皇上千万别计较。”
祁渊眼神一暗,随后十分宽容道:“放心吧,朕不会计较,赶紧回去包扎一下。”
“是。”苏乔瞅着耀武扬威的小狗,暗暗咬牙。
这祁渊,还像上一世一样,是个榆木疙瘩,他说不计较是真的不计较吗?!
最后,苏乔只得气呼呼离去,偏偏面上还要撞出仰慕和开心,心里更加憋屈,对祁渊和那只狗又多了几分记恨。
看着苏乔离去的背影,祁渊眼底满是探究是沉思,他沉默地抱着白沐回了养心殿,白沐也感觉到空气中的凝重,乖乖被抱着回去。
遣散殿内的众人,待养心殿大门关上,祁渊挥手让暗卫四下守着以免有人偷听。
一人一狗脸上是同款沉思。
过了会儿,祁渊走到软塌上坐下,好笑地看着满脸严肃的小白,将他放到腿上,伸手拍了拍小白毛绒绒的屁屁。
他今日才发觉这里的手感尤其好,仅次于尾巴。
含笑道:“想什么呢?”
白沐被拍得往前一怂,随后炸毛地叫到:“汪汪!”你又打我屁股!
之前被重重挠了一下的那里还隐隐……不痛,就是有些怪怪的,现在就更怪了。
白沐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转身面对着祁渊,虎视眈眈地盯着作乱的那只大手,生怕被再来一下。
“呵。”祁渊轻笑出声,呼噜两下白沐的毛才言归正传:“那个苏乔不简单。”
“汪~”当然不简单,那可是主角受。
祁渊眉头微皱:“苏乔极可能就是无名力量让我五年如一日去竹林的目的,他就是无名力量要我等的人。”
而这个猜测是否正确,明日再一试便知。
那是,书里你就是在竹林偶遇苏乔的,白沐点着头想到,忽然他猛地顿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这不对啊,他记得原文里苏乔并不是这个时候偶遇祁渊的,这个时候的苏乔应该还在和煜王相爱相杀,怎么会来偶遇祁渊呢?
难道是他猜错了,这个真实世界并不受书中剧情的影响?可以自由改变发展?
紧接着祁渊的话就否定了他。
“在靠近苏乔的时候,无名力量陡然出现,同时出现的还有另一种奇怪的力量影响,让我对苏乔生不出恶感来。”他回忆起当时的所见所感:“当时的苏乔仿佛散发着柔光,善良单纯得想刚出世的稚子。”
想起当时的情形,祁渊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嫌恶。
“当时那力量比之前强大了数倍,我只能勉强保证头脑清醒。”祁渊低头注视着小白的双眼,道:“但当你朝我跑来,并叫出声的时候,我脑子瞬间就彻底清醒了。”
“汪呜~”那便好。
白沐有些不自在地挪开眼,耳朵抖动两下摒弃杂念,他现在可以肯定了,的确是有剧情力量和主角光环存在。
而他也的确能抵御剧情力量和主角光环,一切都还不算糟糕。
不过……
他嫌弃地看了眼金大腿,做出一个抓捕的动作,眼神示意:既然你都知道苏乔有问题,那直接抓起来不就好了。
抓住主角就相当于擒贼王,还怕其他的吗?从他多年读书经验来看,反派大多败于话多和迟疑。
怎么金大腿也会犯这毛病?还去与苏乔虚与委蛇……白沐气呼呼地扭头,反正他看着十分不爽!
祁渊看着白沐一系列动作,原本沉闷的心情再度被打破,笑道:“你是说我该把他抓起来?”
白沐气呼呼点头。
祁渊圈住小尾巴,慢慢道:“我等了他五年,被迫等了他五年,自然不会让他好过,这你就放心吧,但我暂时不能抓他。”
“在我打算下手将他擒住时,我忽然改变主意了,因为我看到了他的眼神。”
“直觉告诉我,苏乔是故意站那儿等我,他眼底有一种惊喜和势在必得,仿佛认定了我会欢喜他,此次也是一场故意设计的偶遇,然后让我对他倾,心,以此来打成某些目的。”
说道倾心两字时,祁渊短暂地卡壳了一下,这两个字用在苏乔身上,就莫名的让人难以启齿。
白沐也莫名有些不愉,抖了抖耳朵装作无事发生。
忽略这两个字,祁渊继续分析:“结合之前宴会上,苏乔表现出的期待和惊喜,那一切就说得通了,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我。
至于是什么给了苏乔这份自信,排除一切的不可能,最可能的就是无名力量,我猜测苏乔肯定已经知道些什么,譬如知道无名力量会站在他那边,或许他已经和无名力量达成了某种协议和共识。”
协议和共识?
白沐心头猛然巨震,怎么会?苏乔怎么会知道无名力量,难道苏乔也知道书中剧情,或者是知道未来走向?
也不是不可能,白沐想了想,自己不就知道书中部分剧情嘛。
但是既然苏乔都知道了,那直接抓起来不就得了?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
白沐再次做了抓捕的动作,并眼神嫌弃地看向祁渊,问题又回到了最初。
祁渊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掩饰掉过多的笑意,小白还真是可爱至极。
他笑着摸了摸小白的毛,安抚道:“别急,听我继续说。”
本来祁渊是准备出手的,但当他再度注意到苏乔眼底神色的微妙变化后,就暂且改变了注意。
他在苏乔眼底看到了掩藏得极深的憎恨,这种憎恨来得莫名其妙。
这些年祁渊也见过不少企图攀附他的人,既然苏乔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并肯定自己能成功,那应该是高兴才对,怎么会是憎恨呢?
他可以肯定除了国恩寺找小白那次,自己过去和苏乔没有任何交集。
且当祁渊试探地顺着苏乔的意思,微微表露出些许接受的惊艳后,那抹憎恨中又多了几分快意,让人更加不明。
面上的惊喜仰慕,藏起来的憎恨快意,这两者十分矛盾,让人费解。
祁渊说完,手摸到小白的尾巴根,呼噜两下总结道:“事情愈发不明,所以我暂时没动他。”
“且临走时我故意碰到他的伤口,他明明痛得厉害,面上却依旧是欢喜和不舍,只是眼底的恨意更浓,为何要这样做?这里面肯定不止是无名力量那么简单。”
当时苏乔被小白挠了一爪子,那一爪子的力道可不小,要不是苏乔躲得快,那只手怕是要废一半。
尽管如此,那手上依旧是三道深深的伤口,可苏乔愣是哭都没哭一下,一个劲表达欢喜和仰慕。
甚至在临走时,还有心思暗中参小白一本。
真是可笑。
白沐听完这一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肯定不知剧情控制那么简单了。
首先苏乔如今的行为,就已经脱离了剧情,但他似乎并未受到管制。
是主角的原因?剧情围绕主角服务,所以不管主角?
可既然这个世界的确受书的影响,那为何苏乔会突然脱轨,不按照书中剧情来呢?
明明应该在王府中与煜王虐身虐心的苏乔,如今却提前坐上了上君之位,其间不知少了多少爱恨纠葛,提请来到了竹林,提前偶遇了皇上,提前……
对了,提前!
白沐猛地一惊,双眼骤亮,苏乔将未来要发生的事都提前了!
“怎么了?”祁渊按住突然挑起来的小狗,关切地询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汪汪~”白沐重新趴下来,一脸严肃地深思,严肃地排开祁渊作乱的手,示意自己要好好想想。
小白最大,祁渊听话地松开小脑袋,改为虚虚圈住毛茸茸的小尾巴,静静等着小白想事情。
结合所有发生的事,白沐有了个大胆的猜想:苏乔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
要么苏乔和他一样是穿书者,要么苏乔是重生者,要么苏乔能预知未来。
但不管是哪一个原因,最终结果都是苏乔全知道,他知道祁渊对倾心于他,所以自信满满地来竹林了。
同理,他知道王府中那些妻妾的把戏,知道煜王的喜好,所以他省略了很多步骤,直接坐上了上君之位。
如此看来,的确不能冒然将苏乔抓起来,他既然知晓未来,就肯定布下了后手,甚至可能知道更多的机密的东西。
他们暂时不能打草惊蛇,要静观其变,不然极可能落得一场空。
眼下局面愈发复杂,对他们而言更加不利。
似乎不能再迟疑了,白沐陷入更深的沉思,他凝重地抬头看向祁渊,内心陷入了天人交战。
到底……该不该呢?
他看着祁渊,祁渊也看着他,白沐在那双漆黑的眼里看到了一抹包容的笑,一抹纯白的亮色,那是他。
波涛的心忽然间平静下来,白沐愣愣地看着祁渊的双眼,此刻他忽然知道,不管他做出什么都能被原谅,祁渊总是会包容他。
他慢慢放下心来,在一己私心害怕被厌恶和大局中,他选择顾全大局。
白沐起身,慢慢走向角落的书桌,找出那本用于简单沟通的书,一言不发地就开始在上面找字。
就在刚才,他做了个决定,决定把一切都告诉祁渊,让祁渊有所防范。
他要赌一把,赌祁渊会信他,赌祁渊不会惧怕他,不会抛弃疏远他。
他在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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