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的回忆涌来,白沐想起自己刚穿来那天,他神志并不清醒,但也依稀能知道外面的狂风雷鸣,并且脑子里一道白光闪过,似有一道闪电带着他在一片漆黑中穿过。
但白沐倒是不怎么抗拒这片竹林,这里很漂亮,是他第二次生命开始的地方,也是他遇上金大腿的地方,对此他一度十分庆幸。
小狗伸着脑袋四处看了看,就像真的在思考祁渊的话般:“汪~汪汪?”这里很漂亮,我以后也能一起来吗?
出口就是不明意义的汪汪叫,但白沐还是顾自同祁渊说着。
祁渊自然不知道这叫声有何意义,小狗的声音换回了他逐渐下沉的神智,身侧的手收紧又放松,视线在竹林逡巡片刻道:“以后你每天也同朕一起来吧。”
体验过这种解脱和放松,他又何尝甘心再让不知名力量操控自己?让隐藏在暗处的威胁掌控左右?祁渊不甚在意外物,但对自身的占有欲却十分强。
哦不,也许今后不止对自己了。
他看向小狗,受伤的小白趴在软垫上,压出一个小狗形状的小坑,这也是他一个人的,也只能是他的。
一片竹叶随风飘落,飘飘忽忽的轻轻落在了白沐的头顶,小耳朵动了动,将竹叶抖落在了身上。
见此,正抱着他的梁全小心又迅速地腾出一只手,将竹叶轻轻拈走,就在他手指碰上小狗白毛时,一种如芒在背毛骨悚然感陡然升起。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手比脑快,迅速拈起竹叶扔在一边,规规矩矩地重新抱住小狗……的软垫。
他不就捡一下竹叶,怎么皇上跟要吃人似的,果然帝心难测伴君伴虎啊。
白沐对这一切毫无所觉,乖巧地歪头:“汪呜~”
祁渊危险的视线从梁全手上挪开,淡淡“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他记得那人还说过,小狗对你叫的时候,就是在和你说话,不能不理睬。
晚膳白沐依旧是同祁渊一起用的,夜色刚来,白沐就被送回偏殿歇息,一进偏殿白沐就注意到角落里突兀地多出来的大花瓶。
正是他在养心殿盯着的那个,白沐多看了两眼,心里欢喜的同时又总觉得那花瓶怪怪的,但他怎么想也不知道怪在哪里,只得暂时放到一边。
祁渊正在养心殿案桌前批阅奏折,用朱红在最后一本奏书上划一道叉,关好放下,一道黑影子便出现在殿内。
“属下参见皇上。”
祁渊抬眼:“说。”
这是每日例行来汇报京中近况,这么多年来他已对京中大小事了如指掌,却从未懈怠,这样才能掌控朝臣了解人心,同时掌控一切可能与无名力量有关的异动。
暗卫道:“苏家长子不学无术,得罪了煜王爷,今晚苏家将幺子送去了煜王府做男妾,说是赔罪,煜王府张灯结彩灯火通明,正为其侧妃柳氏庆生。”
祁渊单指在桌上轻轻叩击,苏家是落魄的老牌世家,在朝中并无实权,祁渊登基后苏家更是连虚职都被撤了,因此苏家的近况十分不好,而苏家幼子是京中难得的……俊美男子,是个有才之人却软弱无能,构不成什么威胁。
祁渊眼里闪过一阵暗流,沉声道:“苏家无用不必理会,继续盯着煜王一举一动。”
“是,属下还有一事,暗影在邻国找到了一只您要的狗,与御宠相差无二,正在快马加鞭送回的路上,大概于后日送达。”
“哦?”祁渊眉头一皱,多一份对抗无名力量的保障,本是件好事,可真找到了祁渊却忽然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些微微的麻烦头疼。
脑子里不禁想起小白生气时的模样,奶声奶气叫着,一双水润润要哭不哭似的大眼睛,惹人怜惜……
罢了,不过一条狗而已,在宫里随便寻一处养着便是,相信小白会理解的。
思及此,祁渊道:“不用太急着回来,好生看着别处差错。”
“是,属下告退。”
此时仰躺着呼呼大睡的白沐正在做梦,他梦到金大腿说:“你最特别了,全国都找不出一直同你相似的狗,我只养你一个。”
入夜,煜王府邸灯火通明张灯结彩,小厮婢女端着托盘酒水来来往往。
煜王府前厅正举办着宴会,虽只有府中几人受邀赴宴,但也十分热闹。
但苏乔知道,这些都不是为庆贺他进府而举办,而是煜王在为王府侧妃庆生。
苏乔此时头顶仅仅一根素净玉冠,上横插着一根同样朴素清逸的玉簪,一身大红男袍穿出了清俊柔弱的味道。
此时静静地坐在朱红色的木床上,屋内没有任何仆人等候,苏和被他打发去门口守门,他的院子是府里最为偏僻的一处,离前院很是有段距离,四下静悄悄。
和上辈子一样。
又是柳侧妃,舌尖将这几个字咬牙切齿地滚了一圈,心中一股戾气滋生,这次他会早早地将那些不自量力的女人给解决掉,至于煜王,苏乔知道煜王其实从未喜欢过任何人,除了他。
若不是此,怎会在生死关头舍命相救。
每每想起此事,苏乔便心头滚烫眼眶发热,那舍身的情谊他怎会忘记?这一世他先知了王爷的喜好,定会让他早早的爱上自己,再携手夺得皇位!
苏乔在心里简单规划了下今后路线,首先要把这后院中碍事的女人除掉,接着按照前世的轨迹,将那些能助他的人再次收服,离目前时间点最近的就是落魄的状元郎了,这个先安排上。
而最最重要的还是现皇帝祁渊,这个倒是不难,据他所知祁渊每日都会去一竹林散心,等他找机会进宫再上演一场偶遇便可,上一世便是如此相识,这一世苏乔只会让其发生得只会更早更顺利。
只要皇位一到手,便是他的死期,那穿心一剑,定要让其翻倍地还回来!
“嘎吱。”门被推开的声音将苏乔飘忽的念想打断。
苏和青稚的脸此时揪成一团,不安地揣着手快步进来道:“少爷,今进府之日怎么久久不见王爷来呢?他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他害怕那王爷,也不想少爷和那王爷牵扯在一起,可若是王爷看都不来看一眼,他们在王府里的日子只会更难过啊!
真是纠结不安,这到底怎么办啊!在苏府还能勉强苟活,可这深深王府,只会比苏府更来得复杂。
“急什么。”苏乔声音依旧弱弱软软,却隐隐多了些往日没有的冷淡意味,淡淡掀起眼皮看了看心急如焚的苏和,心中嗤笑。
这就忍不住了,现在就急着去见王爷,真是痴心妄想。
他若无其事地看了看身下喜床,温声道:“既然王爷不来,那我们去找他便是。”
苏和:“啊?”
“他不来,我们自然去找他呀。”话音未落,苏乔便起身往门外走去,不给苏和留一点反驳的余地,当然他心里下意识觉得苏和不会拒绝。
前世他因初来乍到,性格单纯善良又软弱无知,被那些妾室侧妃刻意引诱,做了很多和王爷反着来的傻事,在王爷面前留下个天生反骨不服管教的印象。
而此次他主动寻过去,先一步做出乖顺柔弱又仰慕的样子,一开始便绝了那些人吹耳旁风的念头,也解决了那些人千方百计阻止他和王爷见面的事。
一举多得,只要顺利见到了王爷,后面许多事就好办多了,如今的苏乔可不是曾经的懵懂稚子。
王府的路他闭眼都能找到,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苏乔微微敛眉吸了吸鼻子,这里是他和煜王祁衔相知相爱的地方,一起相守承诺的地方……我若为皇,你必为后。
那深情的低喃恍若隔日,在耳边久久回荡。
相比起苏和的忐忑不安,苏乔轻车熟路地往前院走去,临走到一半突然转了方向,往后院的某一处而去。
前院的灯火有减弱的趋势,苏乔忽然想起上一世王爷宴后是在柳侧妃院子里留坐,于是决定改道去侧妃院子。
而这事也让他有所警觉,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前世的一些事情难免会忘记,还是得抽空细细回忆,记在隐蔽之处为好。
苏乔一路都在回忆前世种种,生怕漏了什么大事,没发现路过的奴才婢女们奇怪的眼神,有疑惑有嫌弃更甚者是轻视鄙夷,没影响到苏乔,倒是让苏和心里愈发慌乱。
这王府的日子,果然更加艰难啊!
来到侧妃院落外时,里面过来有人进进出出端茶递水,院外还有侍卫把守,看来煜王就在里面。
苏乔心里一阵酸意,对这位今日生辰的柳侧妃更是怨恨,眼里闪过一丝淬了毒的暗芒,清秀俊逸的脸变得狰狞,至于煜王祁衔?苏乔相信他会这么做只是因为还没遇到自己罢了。
穿着格格不入的红色喜服,苏乔骄傲地抬起修长的脖颈,不卑不亢地走到院落前。
“什么人!”守院门的护卫竖眉呵斥道。
苏乔行君子之礼,莞尔道:“君是今日进府的,前来求见王爷。”
一侍卫看着面前的男子,狐疑质问:“我们只听说柳侧妃生辰,可没听说今日有人进府。”
苏乔感觉一个巴掌拍在脸上,火辣辣的,心下暗恨面上却依旧不显,柔弱却不失男子的书卷气息,道:“君是京城苏家幺子苏……”
“参见王爷!”
还没说完,就被周围人整齐划一的跪拜声给打断,苏乔咬咬牙,面上却十分惊喜地往院门内看去,那丰神俊朗面容俊逸的男子,就是他的爱人祁衔,那个能为他舍命的祁衔!
他带着喜色福身道:“苏君见过王爷。”
玄色云纹衣摆从眼前飘过,祁衔目不斜视从一众人中走过,仿佛全然没听到苏乔的声音,眼看着就要离开……
“王爷!”苏乔痴痴地看着那高大的背影,眼里是简单却炽烈的仰慕,这是他的爱人,前世是这世也会是。
接着,就见祁衔身形一顿,脚下停住转身,神色幽幽直勾勾地看向胆大包天敢出声拦他的人,声音倒是挺苏挺媚人,只是这脸怎么这般单纯干净,跪在地上的身躯挺拔,如松如竹,仿佛真是饱读诗书的文人雅士。
祁衔嘴角邪邪一笑,这倒是个……会装的。
他只匆匆一眼就准备继续离开,就在此时,祁衔心里突然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不停回荡,像是催促就像是蛊惑。
走过去,他就是你想要的人,不然错过了你会后悔的,快过去……
等这莫名的声音消失,祁衔也猛地回了神,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苏乔的面前,揉了揉额角却想不起刚才到底怎么了,似乎是自己想走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