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远远超出预计的海盗船数,整个船队竟然陷入到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按照之前设定的战术,除非东侧海域来敌,其他三侧都是由这四艘双桅帆船抵挡。
卡瓦略的坐船,舰队旗舰布拉干萨号率先转向,借助珠江水域强烈的东南风,四只武装商船在海上划着弧线,顺利的完成调头,然后就像首尾相连的墙一样挡在了船队的后侧。
海洋东面的七艘硬帆武装船本来希望到西侧换防,但是看到越来越混乱的商船编队,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宽阔的西海面只剩下洪门号,孤独的掩护着船队的右翼。
对面一艘赶缯船上,绪彩老的二当家赤身披着件云锦褂子,正站在船头,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海风。身后大大小小近五十艘船,就在自己的身后,不禁豪情万丈,大掌柜可是把半数身家都交在了自己身上,这份信任,帮中无人能及,未来大掌柜的位置,舍我其谁!
“二掌柜,那些西洋夹板船动了,看来是想以船为墙,拦住咱们。”旁边的一个小头目手搭凉棚,报告着局势。
“若是在那茫茫海上我尚惧他们三分,不过在这珠江口,呵呵,管叫他们肉包子打狗,不对,狼入海口,反正就是有去无回!”二掌柜很想说句成语,结果硬是没憋出来。
还好他不是靠嘴巴吃饭,连下几道命令,船上头目手中令旗连摇。五十余艘海盗小船如出笼群狼,拉出大片洁白浪迹,向着西南方向直扑下去,硬是在四艘武装商船射程外划出一道弧线,生生的绕了过去。
卡瓦略赶忙指挥四艘船一边转向,一边开炮。但这一次转向是从顺风转到逆风,因为彼此之间地距离又太近,所以显得格外地缓慢和笨拙。等到他们刚把船头调到一半,海盗船队的前锋已经冲到洪门号眼前。
前头三条船并没有直接对撞而来,而是如天女散花一样,上下都走夹风,沿着洪门号的平行线缓缓展开。
“舵主,咱们走吧,海贼船太多了,这些货船上可没有咱们的货,再不走兄弟们都要扔在这!”
方参谋此时真急了眼,绪彩老手下不乏操帆的好手,有很多都是水师的逃兵,若是被他们布下五点梅花阵一类的,再快的船也跑不出去。
“走不了的,你当那货船里装的都是生丝财货?对于葡人来说,那些船里装的是他们的命,对于我来说,这船里装的是都澳门葡人的人心啊。”
以洪门号的速度,要是现在逃跑,没有任何船能追的上,但是这次护航的目的就完全丧失了。陈良之所以组织这次护航,一是继续疏远澳门葡人和里斯本的关系,二是希望澳门能够慢慢建立自己的海上力量。毕竟南洋在陈良心中太小了,东到日本、南到香料群岛、西到印度这个全世界最黄金的航海线路,都需要靠着强大的海军,才能插上一手。
“不要想别的,你就说怎么才能拖延住他们吧!”陈良可不想方掌柜再说什么扰乱人心的话,临战之前,贪生必死!
“如果不想叫他们贴过来,就得拐船头顺风而下,压住他们的先锋,水战气势为先,只要能先打烂两艘,后面肯定有惜船不进的窝囊废!”方参谋皱紧了眉头,拼命把自己带入十年前那个叱咤风云的老海贼。
陈良换成拉丁语大声的向葡人水手发出指令,洪门号的斜桁帆再次摆动,吃上东南风的舰船,仿佛射出的弓箭,扭头向西北方向冲去。三艘网梭船成倒三角布局扑了过来。
约300步的距离时,依然是船首炮发炮,一颗实心铁弹笔直的飞向面前敌船,很可惜因为海浪的颠簸,这颗弹丸直接从小船的头顶飞过,可是洪门号依然凭借高大的船体,将竹桅木帆的网梭船撞的当场解体!
旁边的两艘小船看见这惨烈景象,纷纷向两侧倒划,不过好在洪门号并没有理会他们。因为前面已经拥上了四艘快桨船,只听咚咚咚几声炮响,敌船之上竟然腾起了团团黑烟,可惜糟糕的火药,缺乏训练的炮手,直接让炮弹掉落在大海之中。
等到他们准备再依法施为的时候,洪门号已经横了过来,侧舷上的四门黑黝黝的火炮推出了炮窗。耶稣会的罗玉涵修士观瞄了下距离,挥手下达了开炮的命令。一连串的炮声后,最中间的两艘快桨船一只被散弹直接撕碎,而另一艘虽然依然漂浮在海上,但满是孔洞的船体内再没有生命的迹象。
方参谋看着这个场面已经激动的发抖,这哪是战船啊,这是长坂坡的赵子龙啊。不过毕竟犯罪经验充足的他,还是看到了有一伙桨船已经离运输船队只有四五百步的距离。
商船们本身已经混乱的队形,因为恐惧海盗的靠近,渐渐开始偏离航向。要不是有东面的硬帆武装船,这个商队可能直接散了架子。
陈良用望远镜看着远方的还在缓慢转向的武装商船,又看着正在飞速接近的海盗船队,只能再次命令调转船头向大船队驶去,在转身过程中,顺便将刚才那两艘处于射击死角,但还在顽固朝着大海射火箭的快桨船一一击沉。
纵帆船的转向重新面帆逆风时,面对着这些没有风帆,全靠人力划动桨橹的小型战船,却无法在占据速度优势。在向大船队行驶的过程中,葡萄牙大副依然要求洪门号走之字形路线,尽最大可能甩开后面已经陆续黏上的十几条快船。
但是这些快船并不太过接近,许是刚才洪门号瞬间连灭五船的凶狠模样,让这些大大小小的头目都心生惧意,只是远远的跟随。
这个时候在他们西北方向一条赶缯船上,忽然间响起了一阵低沉的牛角号声,绪彩老部的船只都在那一刻听了下来。紧接着牛角大号连吹三声,“嘟,嘟,嘟”,伴随着急促的号声,这些海盗船像发了疯一样。
“奶奶的,这帮海盗发癔症了,不要财货,只要船亡了!”听着方参谋的喊声,陈良反倒面心中一片清明,必然是有人下的蛊,否则这些视财如命的海盗怎么能如此拼命。面前的小船已经向离运输队只有两百多步,在望远镜中快桨船上一群水手正光着膀子奋力划桨,舟中的喽啰们或拿着三眼铳、鸟铳,或拿着弓弩跃跃欲试,炮手正拿着火把点燃着船头的一门小炮。
陈良拽响了通向甲板下的铃声,一阵急促的脚步震动着船体。
“洪门民壮都有了,拿起你们的火枪,准备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