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总督的华丽马车在去欢迎晚宴的路上行进着,身后的葡萄牙士兵发出整齐的跑步声,引得路人不住侧目。
“那个明国军人叫陈良,是澳门叛乱的领导者之一,我想他的做法就是为了瓦解您的权威。”
“随他去吧,明天太阳升起之前,澳门就会回到共治王国的怀抱中。”
马士基路也的眼睛没有睁开,仿佛是为了一场激烈的战斗闭目养神,旁边还欲喋喋不休的子爵也识相的闭上了嘴巴。这次登陆是如此顺利,澳门葡人在强大的舰队面前也理智地选择了服从,而且总督已经制定了那么果决的计划,自己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
打开轿帘,一幢幢房屋无比熟悉,只是广场上冷冷清清,看不到几个人,宛如鬼城。直到下了马车,子爵才发现了人们的踪迹,都聚集在了广场南面的戏台处。
“今天演的还是里斯本商人嘛?这群勇敢的市民居然为了看戏都不来看看他们的仇人吗?”子爵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恭顺的帕瓦罗。
“不,今天是佐罗的最后一幕,几乎全澳门的人都在关心故事的结局。”帕瓦罗刻意地忽略了子爵的后半句,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马士加路也确实选错了登陆的日子,此时澳门葡人的眼睛都盯着戏台上的“令狐冲”,他挣脱了奥顿西娅挽留的双手,决意潜入城堡刺杀总督和上校,临行之前令大侠忍不住赋诗一首:“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这首两百年后出自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伟大诗篇,彻底点燃了观众的激情。这首充满战斗斗志,又朗朗上口的诗句,瞬间被人们记住,但是当他们吟诵传唱之时,目光却是瞅向了市议会前的总督卫队。
而宴会厅内的贵族们,却沉醉在了悠扬的音乐声中。在他们的头顶,吊着点满了蜡烛的三层大灯,灯上微微颤动的玻璃流苏,配合着发着闪光的地板和低低垂下的蓝色丝绸帷幔,让从果阿赶来的葡人贵族们都有一种晕眩的感觉。
风骚的女仆撅起圆臀,把精致的食物摆在桌上。而一群珠光宝气的艳装妇人,开始被搂在一群绅士老爷们的胳膊上酣歌妙舞。而前方舞台上,兰桂坊舞蹈队翻卷的红裙更让在海上漂泊了半个月的海军军官不住吞咽着口水。
在另一侧的休息室内,马士加路也已换上了宴会礼服,只是他的表情好像却仿佛是在两军阵前。
“再次向所有士兵强调,今晚他们只能喝两杯酒,每个连队都必须保证一个人不许睡觉,确保明日黎明前突袭行动的成功!这是他们所有人的名单,子爵的葡人将会给你们引路!”
副官接过了纸张揣进怀里,一边帮总督拉紧他的紧身衣,一边继续听着他的训令。
“一会你再让传令兵熟悉一下从这里到海边的路,确保我们的舰队士兵能够在天亮之前控制所有炮台。这次行动的关键就是速度,一定要抢在事情发生变化之前!”
听着外面一片莺歌燕舞,已经放弃了紧身衣的卡瓦尔康蒂子爵,突然有些怜悯外面的那些澳门人。这次他们面对的可不是诚实善良的自己,而是个曾经活埋过三百印度土人的狠角色!他们一定不会想到,今夜还与他们把酒言欢的总督,实际上已经把军刀磨得雪亮!
一切确如他所想,当两人步入会场的时候,宴会就达到了高潮。无论是道貌岸然的帕瓦罗、老谋深算的伯太略还是贪得无厌的特谢拉,乃至自诩刚正的卡瓦略和维耶拉都举着酒杯,频频向总督敬酒。那个多才多艺的阿西尔,甚至为总督肉麻的用中文演唱了一首难忘今宵。
最妙的是热情好客的庞杜瓦夫人,在跳过两支舞后,不但一直挽着总督的手臂,还把它放在自己可爱的胸脯上。就连一直面上阴郁的总督在喝下几杯甘甜的朗姆酒后,都热情地拉起庞杜瓦夫人的手,回忆起两人曾经甜蜜的时光。
不同于前面的轻歌曼舞,议事会后厨却忙碌地难以想象,不但要准备接近一百名贵人的食物,还用为那200名士兵做伙食饭,这可让没见过什么市面的厨师手忙脚乱。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新帮手,虽然这人不太会做饭。但是并不妨碍他不断往里面添加新佐料。
“海海的迷子双加料,八尺的憨憨睡如猪!”疤面神医潘伯哼着口里的调调,将手中的瓷瓶不停在空中挥舞。老爷子最近可是累坏了,这两个月间几乎将过去行走江湖时配过的暗药都做了一遍。本来还担心陈良要让吴瑛作黑店老板娘,结果却被告知是应对番鬼子大兵,老头子彻底没了心理压力,使出了浑身解数。巴豆做的泻药、干燥根做的涌吐药那是成葫芦的造,而这最珍贵的蒙汗药此刻就在他的手中。
“亲爱的总督,远航总是会极大地损害男人们的健康,看,本来海量的您,现在身子都站不稳了。”庞杜瓦夫人轻轻地将完全靠在自己身上的总督推开几分,把嘴巴凑到他的耳边说道:“我还是扶您进去休息一下吧。”
心领神会的总督非常绅士地同意了女士的请求,搂在她腰肢上的手,不经意间在那翘臀之上轻拍了一下。在走廊的过道上,须臾不离身的副官也非常通情达理的停下了脚步,毕竟殖民地的官员在上官视察时献上自己的妻女是非常常见的事情。副官拿出单子,悄悄的把庞杜瓦的名字用笔划掉。
“都睡熟了吗?”在市议会小院中的陈良低声问道。
“睡得不能再熟了,那几个被侍女拉走讲故事的军官现在可以下手了吗?”一个双眼充血的年轻人回答道,他的舌头不断舔舐着双唇,好像渴望着鲜血的滋味。
“去吧,让那几个倭人去,他们手脚更轻!”陈良下令后又转向身边的一名葡人,“告诉帕瓦罗,不用装了,是摊派的时候了!”
在那葡人离去后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舞会大厅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杯子碎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