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井岛上,澳门兵头卡瓦略和耶稣会士安文思共同欢迎了陈良的到来,卡瓦略是个急脾气,直接带着陈良去练兵场。烈日之下,300个人站的如棋盘一般,横看竖看都能成一条直线。几个葡萄牙人拿着军棍四处游走,不时用怪腔怪调的中文喊着单膝跪、起立的号子,虽然难免混乱,但是已略略可以看成一个整体。
在十六世纪中这可谓是最正规的军事训练,虽然比不上穿越者们的跨时代训练法,但确实是在战场上得到证明的。历史上葡萄牙能屡屡以少胜多,其专业的军事训练功不可没。
不仅如此,澳门还拥有远东第一所西式大学,第一家西式医院,第一个专业炮厂,完善的风帆战舰维修产业。更有不断涌入的破产水手和各种工匠,如果掌握了澳门城,用上现代化的政务管理,陈良坚信,他就拥有一根巨粗的金手指。
历史一定会记载深井兵——中国第一支新式军队,名字好像有点怪。
卡瓦略全副武装的陪着陈良行走,虽然能看见从鼻尖上淌下汗水,但还是一直顶着那已经被晒得发烫的头盔。
“陈,你带来的士兵很不错,吃苦耐劳而且服从性高。他们也很幸运,能得到最优秀的军事指导,否则就算再优秀也会变成前山大寨那些流氓兵。”
说到这里卡瓦略很是倨傲,下巴以45度向上倾斜,也不怕头盔从脑袋上掉下去。
陈良却摇了摇头,正色说:“那些只是驻防军,大明有超过100万的职业士兵,而接近50万的精锐部队都被部署在了北方边境上”。
“精锐部队?能有多精锐?我见过总督府的亲兵,说实话他们更像游侠而不是士兵。”卡瓦略轻蔑一笑,带着嘲弄的眼神看向陈良,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这话听得陈良有些不耐烦,你丫都指着我们救命了,还在这得瑟。
陈良停下脚步,蹲在地上,就用手指在沙滩上比划起来:“北方边军中有半数都是配备全身甲的骑兵,他们通常以大炮打乱敌人的阵列,然后再冲近用火器射击削弱对方地长枪兵。与此同时利用投掷武器杀伤后面地火枪兵,等到步兵抵近压迫时,便向敌方地侧翼和后面发起冲击。从而最后达到围歼敌人的结果!”
陈良站起身来,脑袋一扬,朗声说道:“你要知道,我大明骑射无双!”
卡瓦略越听越呆,表情慢慢凝固,他当然得傻了,法国现在就用这样的方法在虐西班牙人。他依然带着疑惑的问:“这确实是一种非常强大的战术,但是我刚刚听说你们国家的士兵刚刚经历过一场打败,丢掉了比葡萄牙还大的土地。“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大明也真是不争气,广宁之战的失利,让明军彻底失去了辽东。
不甘心丢掉面子的陈良,只能继续嘴炮:“那是因为政治,当文官作为军队统帅,并且用政治来决定战术。而他们面对的却是数十万凶残的野蛮人,结果就是这样。”
听陈良骂起文官和政客,这瞬间激起了卡瓦略作为军人的同理心。
“是啊,最近40年,曾经能战胜十倍异教徒的葡萄牙军队,就完全毁在在那些跟本不懂打仗的官员手里!”卡瓦略仿佛想到了被西班牙吞并后,葡萄牙吃到的无数败仗,“看来我们真该感谢明国皇帝的克制和仁慈,才没有让我们失去这块流淌着白银的土地。”
卡瓦略挺直了自己的身体,像陈良低头致意。
只有你的祖国足够强大,你才能被一个异国人真正的尊敬。可惜我大明现在是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啊,看见卡瓦略收起了自己的傲慢,陈良心情却差了很多。
等到操练结束,大家都没散去,而是一帮一伙的在沙滩上聚了起来。25人一个小旗,100人一个堂口,与葡人的小队和连队刚好对应。
陈良这样设置就是为了利用这次雇佣军训练,去强化洪门的组织性。小公务员出身的陈良太明白一个组织严密,尽忠守责,分工合理的组织能爆发出多大的力量,这也正是陈良和五族在这明末乱世生存的基础。
到了晚上,陈良向葡萄牙人争取到了5只烤羊,甚至还有一些酒水。这些整日被操练的死去活来的青年们,不用说看着外皮金黄酥脆的小羊,闻着阵阵飘来的肉香,就是听到羊油掉入炭火堆中那吱吱的声响,便开心的要命。
陈良也坐在他们之中,喝着小酒,吃着烤肉,说着邻村婆娘的笑话,并不是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的把戏。陈良经过这小一年的穿越,仿佛也真把这些人当成了自己的家人。现代社会习惯独立生活的人,感受到这种背靠家族的温暖,就如上瘾一般。没有什么交往,凭着一张族谱,就有人和你生死与共,这可能就是中国的宗族历史能延续两千多年的原因吧。
待大家酒足饭饱之后,陈良并没让人群散去,而是让两个陈氏子弟举着一张大白布,自己蘸着刚才杀羊留的羊血,在白布上画了广东地图:“兄弟们,知道这是哪里吗?”
大家都在摇头,陈良又在地图中间那个豁口左边点了个点:“这就是黄粱都,而这一圈就是广东省。”
大家都感觉自己家乡不应该就那么点,于是七嘴八舌起来。
陈良笔下不停,画了个大大的轮廓:“这就是我大明两京十三省,上面的是黄河,下面是长江,最北面都是鞑子,它旁边的就是建奴。”
虽然大家生下来就是大明人,可还真没几个知道大明国长什么样子,青年人彻底激动起来了。
“俺们大明这么大!”这是充满自豪感的爱国小青年。
“京城在哪啊?俺以后发达了就要走上一趟。张虎子非和我说皇宫的墙上不挂腊肉,俺就不信,那么好吃的东西皇上都吃不着!”这是有好奇心的美食爱好者。
“鞑子和建奴,离俺们那么远,这下可不怕他们打过来了。”这是获得心理安慰的和平爱好者。
陈良也不纠正,继续画他的世界地图。随着羊血留在布上的勾勾圈圈越来越多,众人渐渐沉默了,这世界也太大了,而黄粱都就那么小,小的连名字都写不下。
终于将地图画完后,陈良指着地图最左边点下一个点:“这就是弗朗机,咱们身边那些红毛都是从这里来的。”
沉默的众人中,突然传出一声感慨:“这弗朗机国得穷成啥样,跑这么远来做买卖。”
陈良晒笑一声:“大家觉得弗朗机人穷吗?咱们这的丝绸卖给弗朗机人80两银子一担,到了印度就能160两,到了欧罗巴就是330两,光从澳门走的生丝,一年就是几十万两的利!”
几十万两白银,这个数字显然突破了大家的想象力,会场里到处都是吸气的声音。陈良拿出房地产销售的劲儿,拉开架势,开始了今天的“讲座”。
“这澳门北边就是啥都能产的广州府,潮州的瓷器,南海的丝,个个都能让洋人红了眼。这南边的西班牙人,东边的倭国人,都是从银山上直接往这拉银子买东西。西边的红毛也从欧罗巴拉银子过来,这全天下的银子都恨不得从这澳门过一圈!你们说,这澳门富不富?”
众人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如果有动画片,眼睛里肯定都是变成小元宝的银子。
“而我,就要带着咱们兄弟,去搏一场富贵!咱们要把这银山,一口一口的都吃到咱肚子里,去澳门,赚钱钱,买大屋,养父母!”如果此时有录像,陈良不想在看见如同传销讲师的自己。
“去澳门,赚钱钱,买大屋,养父母!”深井兵们充满了真挚而热情的呼声,响彻了深井岛,惊起了岸边的沙鸥,逗笑了帐篷里的弗朗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