浠滟眨了眨眼，扬起嘴角，自嘲且不敢置信地抬起了头。
她看着北南宸，却发现他眼底一片清明，像是在望着一个跳梁小丑。
原始人们本来还捂着脸在害羞着，突然见浠滟一把推开了抱着她的北南宸，才迷惑地眨了眨眼睛，用内部语言沟通着，似乎在探究原因。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浠滟后背上捅着的刀子，那刀子浑身晶莹剔透，刀身还有水珠往下滑，和血混在一起，缓缓往下滑去。
暴躁如雷的叽里呱啦语在整个山洞里回响着，不等浠滟下令，原始人们便自觉地握住了武器，朝北南宸走去。
北南宸没有闪躲，也躲不过，却见浠滟苦笑着，努力地朝他们摆了摆手。
得到酋长的命令，原始人们虽然不能理解，却都愤怒地停在了原地，不断用武器砸地的声音来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北南宸看着浠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只知道他果断残忍，却看不见他心底流淌的血泪。
“你…”浠滟停顿一下，强忍住吐血的冲动，“你是怎么发现的？”
北南宸看着浠滟，似乎想把这张脸刻在骨髓深处：“你说你是他们的首领，自然便不是第一天第二天来这里，可你没有穿鞋，脚心却一点伤和茧子都没有。”
浠滟嗤笑一声，嘴角流下一条血线，她不在意地摸去：“所以，你帮我洗脚，只是为了试探我？”
“是、吗？”浠滟用所有的力气，问出了心里的答案。
北南宸看着浠滟，看见了她眼里毫不掩饰的泪水，这是北南宸第一次看见她这么脆弱。
可他还是无法欺骗她，虽然他其实算是早就欺骗过她了：“是。”
北南宸的这一个字，成为了压倒浠滟的最后一根稻草，浠滟捂住胸口，心碎地看着北南宸，脚下一软。
北南宸急忙上前扶她，却被浠滟咬牙奋力甩在了一旁。
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眼里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
浠滟被背后的痛楚唤回了理智：“你是什么时候恢复异能的？”
“吃那只烤鸡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身体有些不对劲，本来以为你在里面下了药，却不料发现自己的异能恢复过来了。”
浠滟靠着墙壁，感受着自己体内血的流失，觉得世界上的事情都很离谱：“还真是…我自作自受。活该！”
“血腥玛丽是可以让异瞳人失去异能的，对吗？”北南宸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嗯。没想到，聪明的北大少爷现在才想明白这回事。”
北南宸一点都不觉得浠滟的话很好笑，他满脑子都在担心自己的队友：“那除了烤鸡，还有别的什么办法能恢复吗？”
浠滟看着北南宸，脸色逐渐苍白起来：“你们离开午夜游乐园，就能恢复。”
“你怎么了？”北南宸见浠滟的脸色不太好看，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我怎么了？瞧瞧，北大少爷是真的喜欢懂装不懂呢…这刀子…是谁…捅的…你难道，还要…问我吗？”浠滟一阵发晕，几乎要站不住脚，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逐渐迷失。
“你…你不是空瞳吗？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我伤害到？”北南宸慌了手脚，看着那些青筋暴起的原始人们，“他们呢？他们没有办法救你吗？”
“你以为，空瞳就是万能的，是神吗？”
“我所有的异能都花在了午夜游乐园上…所以，我的本体…弱不可言…一旦被伤害，就会死…”
电光火石间，北南宸感觉自己什么都想明白了。
浠滟不离开午夜游乐园，不是因为她不想离开，而是她不能。她是空瞳，是资料上那种需要依靠地盘而存在的空瞳，既不是C市地下通道的半空瞳，也不是小璧那种操控动物的空瞳。
这一刻，北南宸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小丑。
他发现真相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想浠滟欺骗了他这么多年。想的，是他的队友，是整个世界的安危，是空瞳不死世界就会灭亡的责任感。
可他不知道，比起莫墨，他其实更渺小，更无能。
他和浠滟，异瞳人和空瞳，才是命中注定的死敌，那种两个中间必须死一个的存在。
北南宸捂住胸口，明明刀扎在浠滟身上，他却觉得自己心痛万分。他在责备浠滟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她也如他知道真相时这般痛苦。
眼看着北南宸逐渐恢复成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大男孩，浠滟突然收敛了周身的戾气，变得柔和起来：“我本以为，离开格姆斯，从午夜游乐园出去后，一切就是新的开始。却不料，这只是更绝望的开端。”
浠滟的脸色开始好转，但北南宸和她都清楚，这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对不起…”北南宸感觉有人在剜他的心头肉。明明，他不久前还在跟自己发誓，说只要找到浠滟，只要她还活着，他就会好好珍惜她，保护她一辈子。
可到头来，伤害她的，却是他自己。
浠滟轻轻摇了摇头，伸手为自己捋了捋虎皮衣，扬起一抹好看的微笑：“南宸，可以最后再抱抱我吗？”
北南宸看着浠滟，嘴角上扬，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温和笑容，他点点头，朝着浠滟走去，浠滟则微微张开了手。
北南宸快要走近的时候，浠滟反手从衣服插兜里掏出一把匕首藏在了手心里。在北南宸抱住她时，她猛地抽出匕首，从后背扎进了北南宸的胸口处。
而这一头，北南宸也加深了冰刃捅进浠滟背部的力度。
“你果然…想让我陪着你一起…”
“你又何尝不是想要我死呢，南宸…”
两人缓缓闭上了双眼，似乎在回味当下的这个怀抱，又像在重温活过的这一世。
原始人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似是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成这样，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最终，浠滟在心底幽幽地叹了口气，感受着原始人们在她眼前消失。幻境主都要死了，幻境自然也会消失。
“你知道我想杀了你，对吗？”
浠滟用最后的力气问了这个问题，北南宸则回答了他这辈子的最后一个问题：“嗯。”
两人紧紧相拥，在失去心跳时，往一旁倒去。
“嘣——”
声音由远而近，给本来死气沉沉的无限通道增添了些期待，小驰扶住下巴：“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米荞皱眉，“你休想再搞什么鬼！”
一旁依旧遮着猫砂的繁桠点了点头，得到她的认可，小驰这才重新相信起了自己的耳朵：“搞什么鬼？我再怎么搞鬼，也不可能离开这破地方，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说着，小驰更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之前看着米荞还觉得这个妹子挺乖的，十分可怜，无辜被洛思亦捅了一刀。
现在想想，却是万分想不通。她们三个都是魔女家族的人，洛思亦和楚楚那么厉害那么聪明，怎么她就这么愚笨了呢？
果然，一方水不一定养一样的人。
小驰起身，懒得跟米荞计较，他抬头看了眼山洞上方，总觉得有不太好的预感：“我觉着，这通道，好像要塌了…”
“怎么可能！我们走了那么久都没走出去，也没碰到什么危险的事，这通道它能说塌就塌吗？”
繁桠跟随小驰的目光打量着通道，自然也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她走到路旁，对准路中间，抛出了一根荆棘条，却久久都没等到背后应该出现的那一根。
“天！这个通道…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这不是明摆着吗？小驰翻了个白眼，却是看着繁桠，连连啧声：“繁桠小美女，你不厚道啊，明明自己可以控制荆棘条探路，却非要让我去冒险！”
繁桠没有说话，看着小驰，不知道有什么表情。
“真是倒了霉了，老是可以碰到这个瘟神…”
米荞皱眉，从地上站起来，重新恢复了元气模样：“你说谁瘟神？”
“谁承认谁就是呗！”小驰开心地带头走在了前面，他才不跟她们计较，反正走出去，他就可以跟她们说拜拜了。
不过，他们最好是再也不要见面的好！毕竟，他每次跟繁桠碰到，都没啥好事。
“你！”米荞生气地握住拳头，知道自己打不过小驰，又见繁桠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只得怪自己自找苦吃。
看着小驰开心的背影，米荞凑到了繁桠身边：“繁桠姐姐，你觉得浠滟姐姐的计划实现了吗？”
繁桠摇摇头，却看见小驰回头在看着她们。
浠滟姐姐？好耳熟的名字啊！
小驰见米荞看着他，紧闭着嘴，一副绝对不会开口的样子，知道问不出什么，便回过头，继续大步往前走着。
他想起来了！浠滟不是队长喜欢的那个妹子吗？
她怎么…跟繁星家族的人勾搭到一起去了？
糟糕！他得马上找到队长，告诉他才行！想着，小驰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米荞有些跟不上：“喂！你是不是想逃啊！”
小驰想耍赖皮逗一下米荞，却发现脚下的速度怎么也提升不上去了。
怎么回事啊？小驰正纳闷着，却见繁桠轻松地扔出一根木枝条捆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