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变了,变得小了,那些修士在陆玉宝眼里变得如同蝼蚁一般大小。
陆玉宝一挥手,一跺脚,那些修士的惨叫就像是从地底传来!
一群乌合之众面对贺兰重华那样的人还可的抵御,看到妖变的陆玉宝不由大惊!黄沙之中,似有巨兽席将要吞噬天地。
几个隐神被陆玉宝踩在脚底。众修士已成合围之势。
“贺兰重华,去救人!陆玉宝应该只吃了十颗心脏,想办法找到心脏位置所在,取掉一颗!”
贺兰重华没有丝毫犹豫,从城楼一跃而下。他迅速地奔到陆玉宝身旁。此时的陆玉宝,身高九尺,手臂颀长,凭贺兰重华的资历也着实看不出来这陆玉宝是什么物种妖化的。但看着陆玉宝还分得清敌我,那应该还有些意识。
贺兰重华提着剑冲过去,裹挟着煞气挡下修士的一波灵流。他冲得太快刚刚挡下灵流身后陆玉宝一掌拍了下来。贺兰重华心中一凉,这要被拍进了沙地里,光是爬都得爬一会儿才能出来,哪还能有时间找到陆玉宝吞噬的心脏在何处?
那风声压在贺兰重华头顶侃侃停住了。贺兰重华从指缝中看去,陆玉宝仿佛认出了自己。陆玉宝鼻子中喷出一口气来的,十分嫌弃地用手指一拨,将贺兰重华拨到了一旁去。
贺兰重华吁出一口气来:“亏你还有点良心!”
修士在陆玉宝手下倒了大半,已退了三里。这些修士倒不全是傻子,各个都是惜命的。他们将隐神推到阵前,自己则向后退去。
隐神一旦被消灭,剩下的这些修士倒也不足为惧。
贺兰重华大喊道:“陆玉宝差不多了!我助你收手!”
贺兰重华方才喊出一句,忽然被陆玉宝大力推了开去。贺兰重华惊恐地看着陆玉宝。陆玉宝神色不对!他的双眸仿佛填满了墨汁,身后暗红色的怨气已经绕满了他全身!
贺兰重华心中一惊,只怕是杀戮太多陆玉宝也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快要失去意识了!
那些怨气层层叠叠缠在陆玉宝的身上,已成一座小山一般!贺兰重华抬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庞然大物,努力寻找着陆玉宝身上的心脏。如知琼,那些心脏被藏在腹部。如瑶月、瞻月,他们因为吃了太多的心脏,那些都化作了累累白骨,每一具白骨中便有一颗心脏。
贺兰重华急急地寻着,终于找到了陆玉宝藏着的十颗心脏!那十颗心脏竟然全都在他自己心脏位置!就好似他自己的心脏之上长出了十颗肉瘤!若要取掉他的心脏只怕要取掉他性命!
贺兰重华方才看清楚,陆玉宝大力一掌挥来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将贺兰重华推了出去!陆玉宝一转头,看着那些如同蝼蚁一般的修士,身后的怨气大盛,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他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毁掉自己面前的所有生灵!唯有死亡,唯有怨气能填满他的欲壑!
杀戮,是每一个失去理智的隐神唯一会做的事。
修士见状不好落荒而逃。但他们方才转身逃去便被陆玉宝捉了回去,捏碎在手里。
贺兰重华摔得七荤八素,眼见陆玉宝已经失去了控制,赶紧冲了上去。他才跑了数步便觉眼前一花。一白一黑两个身影,落在自己面前。
“圣尊!”贺兰重华惊道。与郁垒一同跃下城楼的还有白珞。
郁垒不咸不淡地说道:“做得不错。”
贺兰重华:“……”虽然郁垒如此说,但语气听起来可没有一点赞扬的意思。
白珞凌空落在陆玉宝面前。此时的陆玉宝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白珞在他眼中,也成了猎物。他伸出手向白珞挥了过去。
白珞手臂一振毫不留情地用虎魄绕在陆玉宝的手上,将他的手反剪在身后。白珞一脚踩在陆玉宝的肩头,一手拿着虎魄。
陆玉宝身后的怨气在白珞月白色的衣袍下熊熊燃烧。白珞心跳骤然加速。陆玉宝的隐神之力,让白珞体内的莽骨神煞气又苏醒了过来。
白珞紧咬牙关,压制着莽骨神煞气问郁垒道:“我若取下他的心脏,你可否护住他的魂魄?”
郁垒沉吟了半晌,随后重重点头道:“可以一试。”
“好。”白珞收回虎魄放开陆玉宝。陆玉宝似乎察觉到了危机顿时就地一滚站了起来。白珞站在陆玉宝身前挑眉一笑:“陆玉宝,可能有点痛。”
说罢白珞一跃而起,她收起虎魄,整个人向陆玉宝撞了过去。只见白珞整个人暴力地撞碎了陆玉宝的胸膛,将陆玉宝的心一把摘了下来。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好似一个庞然大物倒在茫茫荒漠之中一瞬间碎成了砂砾,不见了踪迹。天籁般的琴声响起。郁垒身后宗烨缓缓出现,宗烨双手合十立于陆玉宝右侧,郁垒坐在陆玉宝左侧抚琴。赤色的灵流将陆玉宝围在中央。
那赤色灵流逐渐在黄沙之中结成入魔阵。
白珞落在阵中,看着倒在黄沙之中的陆玉宝。陆玉宝躺在黄沙中,身上伤重,几乎每一个骨骼都在疼痛。在这么一瞬间,陆玉宝忽然明白了为何人人向往生,而魔族之人却向往渡化。若要长久又清晰地感受着每一寸痛,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
疼痛让陆玉宝神志恢复了一些,他看着白珞苦笑道:“白燃犀,你有话快说,说完就快快把我渡去。千万别啰嗦。”
“啰嗦?”白珞挑了挑眉:“谁让你自作聪明的?”
陆玉宝心里苦,想着自己都该归西了竟然还要听完训斥,想来就算是极刑也不至于如此残酷。陆玉宝干巴巴地说道:“人固有一死,神也差不多。你……诶!”
陆玉宝瞪大了眼睛,见自己四周忽然赤灵流大盛。郁垒在九幽冼月上割破自己的双手,鲜血自琴弦上滴落,落入阵中。一朵北阴火煞在阵中盛放。陆玉宝身体感觉越来越轻,虽也越来越痛但却好似有了生命力,一种不生不死的可怕力量再他身上蔓延。
那阵中的北阴火煞似乎烙印在了陆玉宝的脖颈之上。火烧似的疼痛让陆玉宝大喊一声。入魔结界顿时撤去。陆玉宝“咚”地摔在黄沙里。
扬起的黄沙呛了陆玉宝满嘴的沙。陆玉宝吐出满嘴沙,“嚯”地站了起来:“白燃犀,你下手的时候就不能轻点??”
陆玉宝抚了抚自己的脖颈回头对郁垒说道:“我一神族,怎么就堕入你魔族了?你倒是也不问问我意见地?”
郁垒不咸不淡地说道:“反正都是隐神与魔族也差不了多少。另外,你既然已经入魔,那么应当尊称我一声圣尊才是。”
陆玉宝听得一阵心梗。忽然他抚了抚胸口,不对啊!他哪里来的心?一颗心都被白珞摘了去。陆玉宝嘴角抽搐地看着白珞:“白燃犀,你有没有觉得我少了点什么??”
白珞淡淡地看着陆玉宝认真答道:“脑子?”
“……”陆玉宝一阵心塞,哦不,他没有心,但是更觉得心塞了。陆玉宝戳了戳自己的衣服,哪里凹陷了一个窟窿,还能觉得有些凉快。他再也不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地样子了,彻底的成了鬼:“心呢?白燃犀!你把我心放哪了?”
“扔了。”白珞理所当然地答道:“反正你也用不着。”
陆玉宝深吸一口气:“这样恐怕不怎么好看吧?”那种冷风从身体穿过的感受陆玉宝还是无法接受。
白珞嫌弃地看着陆玉宝。早知道陆玉宝这么啰嗦,她就不救了。不救之前陆玉宝也不过就千岁寿数,他已经活过了五百年,大不了就再忍受他五百年的唠叨。这下可好,他能唠叨到天荒地老!
贺兰重华牵了几匹马来,手上拿着一堆破布。他将那破布递给陆玉宝:“你要不先拿点布塞着?做魔族就是这样的。前几天我被活埋的时候也不好受,你习惯习惯。”
陆玉宝没好气地从贺兰重华手中拽过破布,胡乱往自己胸口一塞地:“我习惯个屁!”
贺兰重华十分了然地拍了拍陆玉宝的肩膀:“我当初最开始入魔的时候,脾气也不太好,过一阵就好了。”
白珞轻轻挑起嘴角,转过头笑了。
幸好自己及时醒来,幸好保住了陆玉宝,幸好没有再失去一人。
郁垒牵过马来:“走吧,想来你也是想回中原去看看了。这么多修士都杀到了休屠泽来,中原想必已经出事了。我们骑马去动静小一点。只是你的元神……”
“无妨,莽骨神我尚还能压制。”白珞利落地翻身骑上马背。她的确担心中原。自雁门关与萧孤蓬一别后中原就再没了消息。薛惑与姜轻寒回了昆仑,但中原还有吴三娘、谢谨言、元玉竹与沐云七子等人。这么多修士围攻休屠泽,他们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但却没有一人出现,想必中原情况也不容乐观。
四匹马踏着黄沙一路向中原疾驰而去。
回到中原最快的路程同样要经过雁门关,不过没有受伤的陆玉宝,也没有昏迷的白珞,四人脚程快了很多。不一会儿就到了离雁门关最近的胡杨林。
胡杨林的叶子黄了一片,四匹马冲进胡杨林中,马蹄扬起落叶漫天飞舞。
忽然一声悠扬的笛声自胡杨林中传来。白珞骑在马听见那笛声,心脏就似被重重一锤。白珞座下的骏马速度未减,白珞一时失神竟然从马上跌落下来。
“白燃犀!”郁垒跳下马向白珞跑了过来。
白珞整个人就像是浸在水中,郁垒的声音好似在水面之上极不真切,但是那笛声却无比清晰!
白珞心跳得极快,那笛声似一道催命符让她很快就连自己的手脚都无法控制。她双膝一软摔倒在胡杨林里。
郁垒见白珞右侧忽然煞气暴起,黑色的煞气直涌入白珞的右眼之中。莽骨神的元神竟然在占据白珞的身体!
郁垒心中一颤胡乱割破自己的手掌将鲜血喂进白珞嘴里,想凭着魔尊之血压制莽骨神元神。谁知白珞蓦地抬头一掌将郁垒推了出去。白珞意识不清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郁垒“嘭”地一声摔在胡杨树上,听得“咔咔”两声,怕是肋骨都断了去。
郁垒捂住自己的胸口急道:“白燃犀!你看看我!”
胡杨林中传来几声冷笑:“没用的。”
郁垒震惊地抬头,见胡杨林中姜九疑披着黑袍手里拿着笛子走了出来。郁垒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意,猛地冲了上去一把卡住姜九疑的喉咙:“你怎么会在这里?”
姜九疑被郁垒扼得呼吸不畅,但他仍旧偏了偏头看着郁垒讥讽道:“可还记得我说过,莽骨神身上用了刻木牵丝之术?你想杀我那便杀吧?只是我死了她可也死了?我倒是一点都不介意的。”
郁垒一拳打在姜九疑脸上。姜九疑眼前一黑,嘴里忽然灌了血似的。他“噗”地一声吐出一颗银牙来。
郁垒阴鸷地看着姜九疑:“不用杀了你,我有的是办法不让你死。”
姜九疑一把抬起手中的笛子:“我也有的是办法让白燃犀生不如死!”
郁垒五指在袖中蓦地收紧:“你到底想要什么?”
姜九疑笑道:“那都是白燃犀自找的。若不是她硬要探个究竟,莽骨神已经在陆玉宝体内长大了!我何至于像现在这样。数年的心血,结果为人做了嫁衣。”
“什么意思?”郁垒目光一凛。为人做嫁衣?为的是谁?
姜九疑好笑道:“我怎会告诉你?我要的是有罪之人伏诛!我要的是白燃犀认罪!她放出你们这些魔族杂碎,还害死了那么多天将,凭什么还要被人奉为神尊?我要让她也尝尝被人背叛的滋味!让她成为邪神,让她被三界唾弃,让神走上正道,让魔永归地底!”
“休想!”郁垒五指一拂,九幽冼月的琴音顿时袭向姜九疑。但他投鼠忌器,又怕真的伤着姜九疑,并未将煞气用到实处。姜九疑轻轻松松就躲过了郁垒一击。
姜九疑大笑着将笛子放在唇边:“圣尊殿下,再会了。”
说罢笛音一响。姜九疑身侧骤然蔓延开一阵黑雾。
待得黑雾散去,姜九疑与白珞已经消失在了胡杨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