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简站了起来, 心想瀛洲一言不合就鞠个躬表达礼貌,自己要不要也鞠躬问好?
却见系统提示:
士族之女无需向平民鞠躬。
宋简顿了顿,便只微笑着道:“我可以和晟君单独谈谈吗?”
一般来说, 在瀛洲只有很亲密的关系, 才能称呼名字, 但宋简只是想着, 池田晟的父亲也是池田君, 若是称呼姓氏难免有些指代不够明确。
可在旁人眼中, 这少女如此美丽又姿态端庄, 明显出身不凡,又是庆笃学园的学生, 还和池田晟如此亲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池田晟说出了“你是谁”这样的话, 但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而无论怎样, 对方既然目标明确, 他们也不可能做出将客人驱逐出去的无礼之举。
池田先生转过头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阿晟,好好招待客人。”
池田晟看着自己的父亲,联想起学院里,御四家的“制裁令”, 不由得有些忌惮的迟疑了一下,这才慢慢走了过去。
两人相对而坐, 苗子伶俐的送上了两杯热茶。
宋简下意识的准备说声“谢谢”,却见系统又提示道:
人们普遍认为, 士族向仆佣道谢很不像话。
宋简:“……”
如果扮演的角色没有在性格或者礼仪方面有特别要求,她一般不会特别改变自己的性格。
不过,若是道谢属于不符合人设的行为, 那么她也不会自找麻烦。
毕竟按照她的工作方案,这一次,前期她需要扮演一个骄纵任性的大小姐,才能理所应当的做出一些,让人为难的事情。
像上个世界那样的温柔性格,这一次是无法打开局面的。
想到这里,宋简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但她还是很难对别人的劳动付出表示出不以为然的冷漠。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她垂下眼眸,直到苗子离开,才重新抬起眼睛。
只是这样的小动作,在池田晟眼里,看起来就更显的她对于被人精心伺候,感到十分的坦然自若。
他并没有在庆笃学园里见过这个少女,但这样高傲的行为,却的确是那些大小姐们会有的做派。
她们嘴巴上用的语言,似乎比任何人都谦逊,然而表达的意思,却简直高傲的宛若飞在了天上。
这让他感到一阵厌烦。
他问道:“你是‘纯血’?”
这是只有庆笃学园的学生才会知道的“黑话”。
庆笃学园是从幼儿园开始,可以一直升到大学的。那些真正的权贵人家的孩子,都是从幼儿园便入读庆笃幼儿园,然后升入庆笃小学,中学,高中……
这样的学生被称之为“纯血”,一般处于校园的上位圈。像是池田晟这种半途入学的,则会被“纯血”们嘲笑为“杂血”。
他们认为,“杂血”是来沾光的——沾“纯血”们身上的光芒。
他们认为,是“纯血”造就了庆笃学园瀛洲顶级贵族学园的名声,是他们的存在,让外界的人一听说是庆笃学园的学生,便会另眼相看。
而“杂血”们,都是窃取他们名声的鱼目混珠之辈。
真正的“纯血”,是不会和“杂血”学生有所交往的。两边泾渭分明,从不往来。
几十年前,无论一个学生多么优秀,但若是祖上不是贵族,便绝不能进入庆笃学园。
并且若祖上只是五位或者五位以下的官员,还会被人嘲笑和看不起,只有那些祖上为公卿——即官位三位以上的,才算是优越。其中,又有一个家族多人为公卿或只有几人为公卿的上下之别。
另外,担任三位以上的何职公卿,也地位不同。还有曾任国守,或者一方大名的,虽然不在中央供职,但牧守一国,地位也格外尊荣。
只是后来政府下令,允许平民子弟入学,庆笃学园才为非贵族出身的学生打开了大门。
但能进入庆笃学园,就意味着能和这些贵族们平起平坐了吗?
——在外人眼中,似乎的确如此。
但真正的“纯血”们非常厌恶这种认知,因而绝不允许有人将他们相提并论。
不过,一般来说,只要平民学生们低调行事,他们便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对那些高傲的大少爷,大小姐来说,允许这些平民和自己一起上学,已经是极大的容忍和妥协了,但若是有人高调行事——比如说,在外大肆宣扬自己是庆笃学园的学生,就会让他们立即做出严厉的惩罚。
其中最为严重的,便是御四家下达的“制裁令”。
毕竟,这些贵族学生的家长——他们爷爷辈的长辈,说不定都曾行使过如今已经被废除的特权:士族可当场格杀平民、通过道路时,平民都需要下跪迎接、过河时,普通旅行者不允许同时渡河等等1。
上次被御四家下达了制裁令的学生,就是因为在外用庆笃学园的学生这一身份,到处勾搭女性,被严厉的“制裁”了半个月,如今已经休学了。
池田晟虽然才刚入学庆笃学园没多久,但已经很直观的认识到了,自己与那些“纯血”,绝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一起读完这三年高中,然后各分东西,就是最好的结局。
宋简知道“纯血”的意思,她摇了摇头。
见状,池田晟的表情虽然还是有些冷淡,但身体语言看起来却松缓了不少。
他心想,也许眼前的少女不是贵族出身,而是富豪之家的女孩——他们虽然有钱,但因为出身,也常常被家族并不如他们富裕,但祖上身份尊贵的贵族后裔瞧不起。
池田晟的语气不那么紧绷了:“我想我不认识你。”
宋简感知到了他的反应,然后立刻对自己的原计划做出了调整——她本想说明自己是井伊政的未婚妻,可见他对于士族的抵触心理颇为强烈,便决定隐瞒下去。
“可是我认识你,”宋简认真道,“我知道你是个温柔善良的人,所以我才想着,也许可以来找你。”
闻言,池田晟顿时一愣。
他开始怀疑,难不成这个少女是最近才转入庆笃学园的学生,所以他才没有见过她?毕竟庆笃学园的学生人数不多,而如此出众的少女,他不可能没有印象。
宋简没有说明自己是怎么知道他的,又是在哪里知道他的,有些时候,这种含糊不清的话语,反而更能让对方自己合理脑补,比她自己想理由省事多了。
这其实算是一种骗术。
比如说,在婚礼或者什么宴会上,突然碰见一个热情笃定的客人,能够准确无误的说出你的姓名和各种情况,然后对方跟你说“我是某某某啊!你不记得我了吗?”,大家就会绞尽脑汁的去想,对方对自己这么了解,自己是不是真的认识对方却不小心忘记了?
池田晟的语气顿时和缓了不少:“你遇见什么事情了?”
“我离家出走了。”宋简可怜兮兮道:“我的父母已经冻结了我的银行卡,我现在身无分文,连酒店都订不起,而且晚饭都没有吃。”
事实上,她当然能订酒店,没准还能订好几年的的总统套房,可是那有什么意义?住在总统套房里,能跟攻受发生什么联系吗?
“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来晟君家里打工?”
池田晟心想:是看中我家可以打工吗!?
“拜托了,”宋简恳切道:“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上,请收留我一段日子吧。”
——虽说她还没有正式转入庆笃学园,不过这也不算说谎,反正将来也的确会成为同学的嘛!
池田晟却还有些疑虑道:“你为什么离家出走?”
宋简道:“我父母希望我嫁给一个我并不熟悉的人。”
她凝望着他,漂亮的眼眸在温暖的灯光下,泛着明丽的光,微微蹙起的眉间显出无限的忧愁,苍白而疲倦的面容,是那么的无助。
池田晟突然感觉自己的胸口,莫名的悸动了一下:“……我需要和我父亲商量一下。”
他站起身来,宋简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紧张道:“晟君!”
池田晟微微一愣:“什么?”
“你要怎么跟池田先生说呢?如果你说我是离家出走的孩子,池田先生一定不会允许我留下来的吧?”
“但是……”
“拜托!请直接让他同意我留下来打工吧。”她攥紧了他的手腕,认真道:“拜托。”
“……那我怎么说?”
“你就说,我是你以前的同学,一直在国外生活,最近才回国来找你,想一边打工一边玩一段日子。”
她之前对女招待说,自己是池田晟的同学,但并没有说,是庆笃学园的同学,只是对方自己误会了,反而让宋简方便了不少。
而宋简与池田晟沉默的对视了好一会儿,直到她觉得,他们似乎已经达成了共识,她才慢慢的,试探性的松开了他。
池田晟转身走入了后厨。没过一会儿,他端着一碟寿司走了出来,放在了宋简面前,语气有点别扭道:“我那么说了,父亲说你可以留下。”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把这个当做晚饭。”
他还记得,宋简说过自己没有吃晚饭。
如此细心温柔,不愧是主角受啊!
宋简开心道:“哇,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但池田晟抿了抿嘴唇,并没有显得很高兴道:“这是我做的练习品,跟店里的比起来,还差得很远。”
“所以刚才,晟君在后厨,是在跟着店主大人学习吗?”
“嗯。”池田晟的性格显然不是那种外向开朗的类型,相反,他其实有些沉默内敛。“不过今天已经结束了。我去楼上帮你收拾一下客房。”
“非常感谢!”闻言,宋简忍不住合起双手,没想到主角居然这么好说话的感激道:“晟君真是天使!”
系统:双手合十,流露出明显的激动情绪,以感叹号结尾,说话没有使用完整的句子结构,违反了水野家的家规。
不过,系统只是一个提示,工作人员会根据自己的需要判断要不要遵守,如今宋简只是瞥了一眼,便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池田晟明显对于贵族抱有强烈的戒备心理,在他面前凹武家大小姐人设,只会给工作增添难度。
果然是主角受吗?
一开始必然对于贵族之类的存在深恶痛绝,后续才能与井伊政爆发一连串的尖锐冲突,然后彼此之间建立起越来越深的联系……
而宋简的目的,是要先与池田晟成为好朋友。
一般来说,前期与受结下深厚的友情,后期再告诉他自己是攻的未婚妻的时候,才能更好的让他接受“形婚”这一方案。
虽然这么做有些卑鄙,但……
真的很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