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邵一再地警告自己要冷静,不要去打他,他的肚子里有他的孩子。
这个混蛋肚子里有他的孩子,尽管两个人都非常地厌恶对方,可是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尽管这个事实天崩地裂,让人难以相信,难以接受。
一个男人会生孩子这是谁都无法相信的,冷漠如秦邵,冷血如段情,两个刚才还打得你死我活的人被这个消息彻底地镇住了。
韩愈看看呆若木鸡的两个人,推了推镜片,镜片徒劳的反射了道白光,除此之外他就不知道再做什么动作了,坐在床上的是段情,段家二少爷,蹲在床下的是秦邵,秦家大少爷,两个人都阴沉着脸,于是他不好开口,他刚才已经把话说清楚了,两个人的反应很奇怪,当然遇到这种事没有不奇怪的,只是,这两个人一向没有交集的,怎么会在一起,还弄成这个样。
两个人身上都挂了彩,段情那一张漂亮凌厉的脸都被打得,呃,嘴角肿起来,脸颊一片淤青,带着血丝,脸上这样,身上就更不用说了,就连肚子都被打了好几拳,幸好孩子没有打掉。韩愈下意识地去看他的肚子,平平坦坦的,无论从哪里看,这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唉,愁死他了。
韩愈移开了眼睛,另外一个也好不到哪里去,韩愈有一点幸灾乐祸,秦大少那一张冷峻的脸上更加好看,由此可见,段情人如其名,绝情狠辣,出手不留余地。
两个人这到底是什么仇恨啊,能打成这样,都不要脸面了啊,怪不得跑到自己家来,不敢去医院,也幸好是没有去医院,要不将会成绝世新闻了。只不过,韩愈又一次推了下眼镜,别人不知道他知道,是不是代表他惨了啊,他知道了这么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还是段家二少爷的秘密,真的是很惨啊。
不是韩愈想八卦,而是他们这里有个不成名的说法,得罪了谁也别得罪段二少爷,不是他多厉害,而是这个人手段太过残忍,听说段家的仆人有一次背地里说这位小少爷的闲话,恰巧被这个少爷听到了,那个仆人的下场据说很惨,是生生被他扇聋了耳朵,牙齿打落了几个那就不知道了,总之从那以后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这位二少爷的闲话。
那个时候这位二少爷才仅仅14岁,还是一个孩子,就有那么狠辣的出手,更别说现在了。韩愈虽说不至于怕他,但是手心有点汗,他不得不自嘲了下,幸好他是秦家的人,不属于段家的人,要不此刻看段情那个阴狠的表情,估计要把他灭口了。
韩愈不那么怕后便激动了,一个男人能生孩子,可以说是他史无前例的医案,对于一个医生来说这是多么大的冲击啊,太激动了,如果不是这位段二少爷的话,他估计已经激动地跳起来了,也幸而是段情,段情的冷血把他的激动生生压了下来。
他不能不告诉段情这个匪夷所思的答案,因为他刚才那个惊慌失措的表情已经让段情怀疑了,脉象很清楚,彩超更清楚,那确实是个孩子,尽管这个孩子只有一个月,可是已经有着强有力的生命力,那么惨烈的战况都没能把这个孩子打掉,可见段情的体质也很好。
可是这接下来的事该怎么办啊?他应该说点什么,可是说什么啊,韩愈肠子都快打成结了,也没有想出话来,于是就拿着笔在病历表上画圈圈。他熬了一秒又一秒,终于在他快把一本病历表都划破的时候,听见了段情有点沙哑的声音:“韩医生,咳,”他自己咳了声,大概是被自己沙哑的声音惊着了,缓和了下,声音也跟着缓和了:“韩医生,你确定我肚子……肚子里的是个孩子?”他大概是不知道怎么说,所以语调艰涩。
韩愈抬头看他,没有想到他这么快的镇定下来,冷冽的脸上因着大大小小的瘀伤看着可亲了点,可是那双眼睛不用瞪都很凌厉,是了,他长了一双凤眼,不怒自威。韩愈看了一眼一晚上动都没动的秦邵,秦邵眼眶是黑的,眼睛也是黑的,不动也不走,韩医生真的是摸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段家二少爷这等见不得人的事,竟然没有赶他走。
韩愈咽了口唾沫,据实回答段情:“是的,段少,我刚才帮您做过检查,确定是个孩子。”韩愈眼神平静,一个医生所具备的客观、镇定被他重新捡了起来。他知道段情的意思,他估计宁愿他肚子里是个恶性肿瘤都不愿意这是个孩子,可是只能说是个孩子,即使刚刚一个月,豆芽大小,只能凭着他一贯的经验判断。可是一个有生命的豆芽不是个孩子是什么?怪胎,怪物都不好听,所以还是说成孩子比较好。
段情看着他,眼神真的是特别的}人,韩愈硬着头皮让他看,这种事他知道段情接受不了,别说是段情不敢置信,就连他都不敢置信,所有的监测仪式都用上,b超彩超,全看了。他是个很厉害的医生,今年刚到30岁,已经是秦家的专用医生了,那是什么疑难杂症都见过的啊,可是今天晚上他一再的失态,连自己摸脉的手都不信任了,他曾学过那么多年的中医学啊。
不信任也顾不得了,那个时候他疼得太厉害,嘴唇都咬破了,在床上打滚,把一向冷静的秦大少吓坏了,于是他们几个闹了将近3个小时,得出了这么个惊世骇俗的结论。果然他的沉默让段情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了,韩愈看着他灯光下苍白的脸小心地问:“段少,您肚子还疼不疼?”
秦邵因着他的话去看段情的肚子,段情抿着一张薄薄的嘴唇,死死地咬着牙关,那双漂亮的凤眼狠辣辣的,他这一刻恨死了秦邵,他不用看秦邵也能知道他以什么样的眼神看自己,看怪物,一个肚子里有孩子的怪物。
段情慢慢地把手移向肚子,修长的手指摁到肚子上时,秦邵猛地站了起来,起得太快扯动了伤口,一下子跌到了地上,秦邵闷哼了声,这才想起他被段情打得很严重,这是他不反抗换来的。段情看着地下的秦邵勾了勾嘴,转头看韩愈:“韩医生,你既然知道了,那你就帮我把它弄掉。”
说的挺平淡,然而听起来跟搀着冰渣子一样。韩愈叹了口气,还没等他安慰、劝劝他的,就看见秦邵猛地抓住了他的手,像是怕他会直接掐死肚子里的孩子似的挥开他的手,声音比段情还嘶哑:“这是我的孩子!”
韩大夫觉得自己今晚上刺激过大,手指都发抖,兴奋,激动,紧张,今天晚上所有震撼的狗血剧情全都让他碰到了,谁来找块砖把他拍死吧。
韩愈丧失了所有的行动能力,眼睁睁的看着段二少一个巴掌甩在了秦大少的脸上,声音清脆,动作熟悉,一看就是今天晚上练出来的。被人甩耳光,前所未有,秦大少反射性地就要打回去,韩愈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烨霖!打不得,不能打!”
韩愈情急之下喊了他的小名,秦夫人给她儿子取的小名也洋气的跟大名一样,叫着毫无压力,韩愈听习惯了秦夫人这么叫,也下意识的跟着叫了。
秦邵被他拉住了,看着被他笼罩在身下的段情,段情眼里的恨意浓烈的遮都遮不住,大有你不打死我,我一定会打死你的意思。秦邵闭了闭眼睛转身就要走,韩愈张着口不知道是喊他回来还是怎么着,急得要命,好在秦大少急切的步伐走到门口时停住了,握着拳头死命地往门上砸,砸的砰砰响,丝毫没顾忌上面伤痕累累,韩愈扭开头吐出一口气,砸就砸吧,没走就好。
韩愈回过头来看段情,段情没有反应,秦邵砸门的举动一点都没有影响他,他依旧捂着他自己的肚子,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地摁在肚子上,韩愈急切地往前走了几步:“段少,您没事吧?”
段情说不出话来,疼,又开始疼了,这种疼简直想让人死。看他又开始冒虚汗,韩愈想给他擦,被他躲过去了,韩愈咬了咬牙,不跟小屁孩计较,这真是个小屁孩啊,韩愈看着这个年仅19岁的孩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这样的打击不是平常人能够受得了的,这个小孩已经够冷静了,冷静得近乎冷血。
韩愈强制性地在他背后塞了个垫子,让他往后靠了靠,放平了身体,手温和地在肚子上方按顺时针摩挲,段情大概是觉得好受点了,所以没有推开他,韩愈看着他的表情继续力道适中的替他按摩,段情的脸色好多了,不再冒虚汗,紧抓床单的手也慢慢地松开了,韩愈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段情被疼痛折磨得没了刚才的戾气,这让韩愈不那么紧张了,他只是个外人,这件事上他没有立场劝,更不知道如何处置,段情行事极端,秦邵也是个大少爷,自小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刚才那一巴掌估计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