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吧, 别耽误手术。”
早上第一台就是傅衍白的二尖瓣膜,时间很早。
纪冉把车开离地库,他看得出傅衍白不太想说话, 但还是道:“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没有要去留学, 晚上你等我,我慢慢跟你说。”
傅衍白看手机的目光微顿, 纪冉有些心虚慌乱的模样印在里面,他是什么性格, 他再熟悉不过。
“嗯。”
傅衍白低低的应了一声, 目光却更沉了几分。仿佛丢了珍珠的蚌, 撬开是一片空泛的泥沙,什么也抓不住。
到了医院, 便是一上午的手术。
结束的时候快两点,纪冉拿了一盒汤包当午饭,吃完回来的路上被护士长喊住:“小纪, 正找你呢。”
“快去icu那边,新的心电机到了,技术员也在,说是要给你们培训一下, 汪旺刚带实习的过去了,你刚下手术, 没找到你。”
“好。”
纪冉一阵小跑, 路上想起来, 应该就是之前他联系过赞助新换的那台,从美国发过来加上调试,大半年终于能用上。
他到病房的时候里面已经围了不少人, 纪冉站在最外面,薛乐瞥了他一眼,从人群里挪出一个空。
“......”
纪冉愣了一下,薛乐揪着眉毛,赶紧使了个眼色:过来啊,站那么外面能看清楚啥?
“之前咱们用的大多是六道心电图,最多十二道心电图。现在设备能支持十五道心电图,一些基本界面我现在讲解一下...”
技术员说着,纪冉已经挤到薛乐旁边,点点头,道了声谢。
自从在食堂有些不欢而散,再加上春节过年,再到现在回来,两个人一直没怎么打过照面。
纪冉知道自己和傅衍白的事情乍听上去总有些别的意味,因此薛乐这个反应,他不是不能理解。
“我们现在看一下图面。”技术员带着汪旺一起把仪器连接好,一群人往里围的更紧了些,“除了普通的pr,qt,qrs波段测量,看这里,更完备的功能包括pa,ppa,qa,qd,ra之类的测量指标,可以更早更精准的提供诊断依据。”
汪旺站的位置正对着门口,他抬头的瞬间瞥见傅衍白站在门口,刚要出声,随即又闭上了嘴。
“新的技术综合了年龄特异性分析和性别特异性分析软件,能提高女性和新生儿的心脏疾病检出率,比如这张图。”技术员调了张标准图面出来:“如果是普通心电机,很能发现女性患者中qrs波段的异常,这是最新技术递给我们的帮助。”
一个多小时的培训结束,病房里人慢慢散开,最后只剩下两三个人。
纪冉还拿着那些特异性标准图册在做对比,眉头紧紧蹙着,看的十分认真。
面对疾病永远是在和时间赛跑。
哪怕早发现一天,都会是不一样的结果。而对于心脏来说,一切都在这一段一段的波动间,哪怕只是分毫的差别。
傅衍白还站在门口。
这些他当初在国外都有过经验,听到并不觉得稀奇,但对于初出茅庐的纪冉来说,倒是很新鲜。他东瞧瞧西看看,一边翻图册,一边伸头,像只好奇的小猫,立着短腿不肯挪。
汪旺催了好两次才把昂贵的器械关上,跟着把人往外赶了赶:“行了,以后跟手术,观察机会多的是。别想着看一遍就能记住,临场能反应才是关键。”
“滴”一声机器被关上。
纪冉从那一堆图里拔身出来,回归地面。他跟薛乐前后脚被赶出门,走廊上空空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人影。
下午没有手术,只需要顾着病房,不算忙。纪冉走了几步,薛乐就追上来,一把把他拉进旁边的茶水间:
“那个...对不起啊。”
纪冉愣了愣。
然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不用。”
“要的要的。”
薛乐一副好不容易憋到现在的模样:“我之前乱说的,没过脑子,你当我神经病,别往心里去。”
纪冉没出声,垂着眼尾。
“我知道你能进项目组,跟别人没关系,你条件这么好,谈恋爱...跟别的也没关系。”薛乐挠挠脑袋:“是我这人太俗了,我给你道歉。”
如果不是为了拉着纪冉道歉,他压根没耐心在机器前呆那么久,但纪冉不一样,任谁都看得出,他是真的想要学的再多一点,再快一点。
从前没有傅衍白,没有来实习,纪冉也一直都是成绩最好的那一个,现在只不过多了个人,多了段关系,没道理被随便揣测。
“是我不好。我保证,这事儿不说出去。”
薛乐一本正经的举手发誓:“我也支持你谈恋爱,拯救大龄未婚男青年,只要你小心点,别被他骗咯,你看他长的那样...”
“知道了。”
纪冉眯了眯眼角:“你懂得还挺多。”
一看冰河消融,薛乐立刻凑过去搭上肩,两个人往病房走:“那可不吗,别的不敢吹,你爸爸我还是追过不少人的,我就是看他一脸桃花像,怕你吃亏。”
他叹着气摇头:“你看上次在办公室,他趴在地上啃你...”
“..........”
纪冉脸红的要吃人。
薛乐赶紧闭了嘴。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快走到病房,走廊里才小小响起一声:
“那你...以前追人,要是她们不开心了,你怎么办?”
——
晚上,纪冉下班的早一些。
傅衍白因为有院会要开,留的晚。他特地给纪冉发了条【别等】的微信,然后发现纪冉早就拍着屁股回了家。
别买了:我到家了。
别买了:我先休息了。
纪冉回完这两条信息,裤子一脱就进浴室冲澡,冲完之后裹了条浴巾,然后摸着黑,爬上床。
他跟傅衍白今晚要谈谈。
但说是谈,其实就是哄。
不管怎么说他去见了那个留学顾问,还把资料带回了车里,在傅衍白明确说过不会放他离开的情况下。
老东西明显接受不了,早上那点灿烂消失的无影无踪,纪冉心里别扭的不行。
一把年纪,脾气倒见长。
他手里捏着一盒套子,想想又塞进枕头下。
他实在想不出傅衍白有什么很想要的,这人看上去什么也不缺,什么都很完美,也许只差个爽。
纪冉脸一红,捂着屁股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末了又点开手机看了看,没有新的信息。
傅衍白这个会似乎开的特别久,直到夜色深重,一声门响,纪冉看了眼表,已经快十二点。
什么会要开到十二点?
小少爷等的久了,沐浴露的味道都淡下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闭着眼装睡,两只耳朵听着傅衍白换鞋进门,听着人去了浴室,然后进了衣帽间,最后换好衣服,走进卧室。
门一开,纪冉瞬间从床上弹起来炸毛:“都几点了...你怎么才回来!”
傅衍白看见他醒着,白里透红的脸颊上眉眼精致,鼻尖翘翘的扬着,摆着一张小臭脸,像是要秋后算账。
“你不是先休息了吗?”
他的声音很温柔,仿佛一点不在意纪冉给的脸色,抱着人便亲上去:“我以为你不会等我。”
“谁不等你了。”
纪冉说完,才发现这话有些耳熟,撇着嘴又换了一句:“不是说好了,我晚上要跟你、跟你谈谈的吗。”
傅衍白“嗯”了一声,埋在他脖颈里:“好香。”
“......”
纪冉才想起来,自己晚上用了三遍沐浴露,差点搓脱皮。
他红着脸往被子里缩了缩:“你...你正经一点!我跟你说正事。傅衍白,我那天是去见那个顾问了,但是我是去——”
“我辞职了。”
“帮人问”三个字留在齿尖,纪冉下意识的虚念出声,但话音却像跟断开的琴弦,早没了音调。
两个人凑得很近。
他的声音很清晰。
傅衍白听到了,却没在意。仿佛他并不在乎这个解释,又或者他从来都没有听解释的习惯,也不擅长解释什么。
他是个自傲的人。
他从前自信纪冉会等他,现在也一样自信纪冉会后悔。
他从不质疑自己的判断,至少在做决定的一瞬间。
傅衍白淡着声,轻轻咬了一下纪冉的耳垂:“我辞职了。”
卧室安静而恬谧。
纪冉呆呆怔在原地,耳侧的吐息微微泛着痒,他在暗灯的床头眨了眨眼一只手触碰到傅衍白的肩膀,慢慢移向下颌。
他抚上哪两片极薄的唇瓣,感受到轻微的颤动,然后小声问:
“为什么?”
“陪你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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