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冉不知道程多多是怎么听到的。
可能只是无意间的牢骚,也可能是回家的抱怨。
他也不知道程遇有没有对别人这样说过,甚至对傅衍白说过。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拿了一根红色的蜡笔,带着程多多一起把那里重新涂成红色,走之前看着程多多对他用力的点头——
小姑娘咬牙挺胸,保证她以后都用红色。
但即便是这样,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纪冉依旧有些心不在焉。
他脑袋里还是程遇和那颗黑色的爱心,好像一块挥之不去的阴影...直到傅衍白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来——
“孙阿姨,火腿吃完了,去超市的时候再买点吧。”
纪冉一口粥差点呛喉咙里。
“嘶...这么快啊?”
孙阿姨手擦着围裙跟着往冰箱里瞅了一眼:“我上周才买了一大包呢,这就没了?”
傅衍白眉梢微微一挑,纪冉的眼皮跟着就翻跟头:“咳...孙阿姨,我还想要一个荷包蛋。”
“好嘞~”
蛋上桌,傅衍白在对面坐下来,纪冉不得不消灭这多出来的罪孽,只能一边吃一边看着傅衍白,小心的问:“程多多她爸爸...呃,是不是不太好说话?”
傅衍白抬头看过来,纪冉飞快又接了一句:“我昨天看你们在门口聊天...”
“没什么。”
低沉的一声,傅衍白埋头喝粥:“程多多怎么样?”
“...挺好的。”
纪冉把蛋塞进嘴里:“她说她很喜欢你。”
傅衍白表情淡漠:“嗯。”
纪冉:“还说你长得漂亮。”
傅衍白:“......”
眼看着对面这块冰脸色黑下来,终于有了些表情,纪冉如愿擦了擦嘴。
听人家说喜欢还这么冷淡。
呸。
“走吧,送你上学。”
两个人吃完,纪冉拎上书包,傅衍白牵上兔头,这一趟显然已经成了传统。
只不过今天绳子一套上,兔头突然腿一撒,调了个头。
纪冉:“......”
傅衍白手一拽,把犯傻的狗从楼梯道里拽回来,正对着电梯。
光亮亮的电梯门上瞬间印出一颗智商不太够用的狗头,正在原地打圈,嗷嗷叫唤。
冲着纪冉。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纪冉居然硬生生从里面看出一丝哈士奇的影子,喉咙一干确认道:“它真是边牧吧?”
傅衍白顿了一下:“大概。”
???
什么叫大概??
当天下午一打铃,最后一节自习课结束,纪冉收拾完书包就往医院跑。
虽然在治病上他帮不了傅衍白什么,但至少这段时间可以多陪陪程多多,帮她更信任傅衍白一些...
顺便逃了练琴。
只不过他人还没走到傅衍白办公室,里面欢快的男声就传了老远,和平日里的安静不同,显得很热闹。
“不是吧,这么多年老同学,你就请我吃医院食堂啊?”
“回家?回什么家?小屁孩还在呢?”
“你说你恋爱恋爱不谈,孩子倒带的挺来劲...什么情况?”
纪冉听着听着,竟然觉得声音十分耳熟。他推开傅衍白办公室的门,就看到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坐在沙发上。
牙口特别白。
傅衍白抬头皱眉:“怎么过来了?
纪冉盯着牙白的顾暄和:“放学了,来看看多多。”
顾暄和指着纪冉:“这就那小讨债的?”
“......”
三人成杵。
如果纪冉这会儿能张嘴,他一定要先对着顾暄和来一句:
十几年了,你还在起人外号?
当年顾暄和和傅衍白是篮球搭子,也是从小的玩伴。分了座位之后刚好跟纪冉坐在一起,三个人并排,一左一右。
无奈午休的时候这群人奔食堂的速度就像饿狼扑食,等他跑不快的小身板一点点挪到一中食堂,新晋校草傅衍白的前后左右早没了位置。
纪冉微微喘气,站在人声鼎沸的食堂,最后只能坐到和傅衍白隔开很远的后面。
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天。直到一天中午,他到的时候傅衍白旁边突然空了个座位...
“诶!纪冉!”
坐在对面的顾暄和龇着一口大白牙,正对他招手:“来啊小乌龟,哥给你占上了,每次都这么磨蹭...”
纪冉:“......”
而傅衍白背对着他,没反应的低着头。
“你叫我什么?”
纪冉拎着眉毛走过去。
十几年一晃,沙发上已经快三十的顾暄和笑唧唧的看着他,性格跟从前几乎没差:
“小讨债的。”
“......”
纪冉义正言辞:“我叫纪冉。”
“知道知道,你这名儿好的不能再好了。”
顾暄和说着,没正经的伸手想薅薅小少爷的脑袋,却被纪冉一下躲开。
他悬空的手只能一拐弯,指向傅衍白,解释道:“是我之前问你傅叔叔,从哪搞来个小孩——”
纪冉侧过头。
顾暄和:“他说他也不知道,可能是上辈子欠的。”
纪冉:“......”
顾暄和:“那你不是小讨债的是什么?”
纪冉:“。”
你大爷。
“行了,出去吃。”
傅衍白一脸听不下去的站起来,淡声:“程多多的病情鉴定先给我。”
纪冉是到了饭桌上才知道,原来顾暄和高考之后和傅衍白进了同一所大学,一样的专业。
只不过他选择了留在北上,并没再回路阳。
而需要不同医院的病情鉴定这种事,只有在家属和主治医师出现意见相左,需要就病人情况进行更广维度的探讨时才会需要。
换句话说,程遇并不信服傅衍白的判断。
“你看过怎么觉得?”
傅衍白给纪冉切好牛排,很快进入正题。顾暄和也没避讳纪冉。毕竟在他眼中,这只是一个安静吃饭的小讨债鬼。
“虽然我们是老同学,但牵扯到病情,也必须实话实话。我个人同意你进行移植手术的建议,也绝对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顾暄和放下餐巾,低声道:“但就目前的耗费,对于程遇来说,移植和药物治疗,是我的话...”
“给家属的建议会是五五开。”
纪冉停了筷子。
顾暄和:“程多多的情况目前匹配不到合适的捐赠者,只能进行人工心脏移植,费用对于程遇来说确实高了些。而干扰类的保守治疗在目前来说可以维持生命,等一等说不定会有合适的配型出现。”
“她的病灶已经出现变异先兆。”
傅衍白平静道:“家庭情况也不允许她持续住院或者24h看护,发生意外会很危险。”
“那也是程遇的选择。”
顾暄和同样平静的看着他:“你进行手术,成功率也不是百分之百。”
刀叉落在白色瓷盘,一点轻微的碰撞声。
纪冉的心慢慢跳起来。
“我能理解你想让她尽快好起来,不希望有太多的意外发生。但你对手术的坚持太强烈,家属难免多想。”
“我们只能提供建议,并不能干扰家属的选择。”
顾暄和说完,看了一眼傅衍白:
“阿衍,你太想治好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