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飒爽, 整片大地被金日?的烈焰吞噬,这盛景并无半分秋日?的萧瑟之情。王公贵族锦衣盛行,排场浩大, 仆从的脸上都?堆满了喜气洋洋的笑容。
这样难得的盛会,一年又能有几回呢。
大越盛行骑射技艺, 哪家?都?是拖家?带口, 指望长长见识, 有能力者就盼着能拔得头筹,赢得皇上的赞美?之声。
说到那?九五之尊……
一名骑着枣红骏马的清俊身影并肩跟在轿子身旁, 显得尤为瞩目。
苏将军一身玄色骑装,蹬着皮靴,与轿子里的皇上说说笑笑, 轿帘自始至终没?有被掀开过,一副爱答不理的冷漠样子。
但他隔着轿子间?或嗯一声, 说明?还是在听着的。
大家?都?感叹,眼前皇帝面?前的红人非苏将军莫属了。就是左等右等等不到苏将军的赐婚——
这样的俊才不知?花落谁家?。君心难测, 他们也只能私下苦哈哈推测一番。
宿婉笑眯眯地问道:“皇上,咱们要不要赌一下,谁先拔得头筹?”
沈厌掀起眼皮, 隔着轿帘用眼角的余光严厉地瞥她一眼, 冷哼一声。
“好大的胆子, 还没?有人敢跟朕比试。”
“哦那?当我没?说。”
沈厌:“……”
轿帘突然被掀开一角,指尖修长, 露出半张白玉般矜贵的冷脸,怒意十足地呵斥道:“拿朕开玩笑?”
马上不着调的将军顶着一头日?光,朝他笑得异常灿烂。
“臣不敢。”
这一幕似是灼伤了他的眼睛,令皇帝呼吸一窒, 倏然松开帘子,隔开炽热的阳光终于恢复冷静自持。
“不成体统。”他半晌恼怒地给出不轻不重的批评,若是其他人早就跪下来?惊恐地求饶了。
偏偏外?面?吊儿郎当的笑声就跟得到了夸赞一般,笑个没?完没?了。
“谢皇上夸奖!”
远远跟在身后的勋贵们听不清他们之间?的对话,只听到苏将军清澈的笑声,暗暗感慨皇上最近龙心大悦,朝堂上的气氛都?没?那?么严峻难捱了。
大越下猎场没?有太多的规矩,青年俊才都?想在年轻的帝王面?前一展英姿,夺得头彩。
可这山间?的猎物愈发地狡猾敏捷,一发发箭射出去,都?是擦着身子掠过,竟然是一支也没?中。有的一着急,箭的准头就更歪了,惹得其他人笑话。
似是怕被宿婉赶上抢了风头,为了寻找更大的猎物,几人顾不得规矩冲的愈发深了。
“笑什么?你们倒也中一支?”兵部侍郎的长子太急功近利,接连几发射在树干上,周围嘻嘻笑声不绝。他被笑得满脸通红,一双眼睛瞪得锃亮嚷嚷道。
“我看?你们本?事也差得很!”
镇远将军府的二公子黑皮红脸,又不客气地嚷了回去:“那?你让开位置,别挡着我射箭!”
“这么远,怕伤到你呀。”
“就是,这谁能射的中?”
……
“嗖!”
就在他们接茬的功夫,一支箭穿过沾着薄雾的林叶间?,气势汹汹地射中一头正掀起大掌朝兵部侍郎长子周文彦扑过来?的大虫。
那?大虫痛苦地在地上翻腾,溢出令人心颤的咆哮声。几名侍卫眼疾手快地补刀,林间?又恢复了死寂的沉默。
“啪嗒,啪嗒。”马蹄声停歇。
“没?事吧。”宿婉骑着快马停在周文彦身旁,笑笑地帮他拿起手中颤抖的箭,“别冲太远,狩猎急不得。”
年轻的帝王骑在雪白的骏马上,摆手驳了返回的请求。他遥遥凝视那?道在众人之间?无比耀眼的身影,清楚地瞧见她笑容满面?,和其他人仰慕惊叹的目光,眼中的郁色更浓。
今年,苏将军拿到了头彩,其他的青年俊杰也或多或少拥有收获。
据说兵部侍郎感谢地握住苏将军的手半天没?放,长子周文彦也是苍白着脸连连感谢。
这一箭的威名,不过半晌便传开了。
晚上休憩在山庄,宴会极为热闹,遗憾的是她不能喝酒也不能参与其中,宿婉若是知?道多少世家?女儿都?在含羞带怯等她出现,肯定?就不会感到有任何的遗憾了。
宿婉带着禁军巡逻确认安全后,被叫到了皇上歇息的院子里。
她身上轻便的盔甲还没?卸,头发束得高高的,俊美?得雌雄莫辨。
沈厌倚在床上,瞧见这一幕不由地眯起眼睛。
“过来?。”他屈起手指勾了勾。
宿婉应承地上前端坐在塌上,箍的紧紧的发箍突然一松,一头黑发如瀑洒在肩头。沈厌把玩手中的木簪子,轻轻一用力便掰成两截,像丢垃圾似的丢在了地上。
宿婉:“……”这又抽的哪门子风?
沈厌锋利的眉梢藏着压不住的戾气,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儿的兔子毛怎样?雪白绵密,适合做个手套。”
她的眼皮一跳。
兵部侍郎为了感谢,将次子打到的兔子嘱人收拾好给她送屋里了。这样不贵重的东西别人自然不会说什么,更何况大家?都?看?到宿婉救了那?周文彦一命。
她推辞不过收下了,却忘记沈厌猜忌心极重。
宿婉眉眼微耷,目不斜视地板正回答道:“谢皇上体贴,臣常年行军冻惯了,用不上手套。”
“……”
她以为沈厌要的就是规矩,谁成想帝王端详她这挑不出差错的神态,脑海中都?是她在别人面?前肆意张扬的笑容。
她越是顺心意低眉顺眼,沈厌心口的那?根刺便扎得越深。
疼得他心烦意乱。
“哼,不知?好赖的东西!”沈厌寒霜面?容冷嗤道,“谅你也用不出好坏,可惜了皮毛,朕也就不赏了。”
一道帘子遮住两人的身影,灯影模糊,宿婉吹灭灯后躺塌上睡着了。
她劳累一天困得要命,沾枕头就睡。
这边睡得沉沉,另一边辗转反侧,愈发地清醒。
她的沉默让沈厌误会,他又是气恼又是懊悔自己的失言,思来?想去掀开帘子正准备说点什么,便看?到黑暗中静谧的睡颜。
她的长发披散增添了几分柔美?,柔软的唇微张,睡得恬静安详。
沈厌那?股无名火腾地又上来?了。
果真是没?心没?肺的东西,怎么就能睡得着?
再?说了,她是守夜的将领,睡得这么死还能守夜?
他狭长的凤眸掀起冷冽的弧度,瞪了半晌,神使鬼差做出自己都?不曾预料的举动——
黑暗中。
帘子掀开。
他垂下头,轻轻地贴住她柔软的唇,呼吸声闷重。几乎也是同一时?间?,沈厌察觉到他如此下作?的想法,以极快的速度立即缩回床榻上。
唇与唇的亲密,一触即离。
沈厌阖上眼,掖在锦被里的手死死掐住手心,强迫自己忘记愈发强烈的欲..念。他的脑海里,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一颦一笑,她含笑的眼,秀气的唇,英姿勃发的神态。
他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平息紊乱的思想。
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的私念,竟然是幸好她是睡着的。不然面?对着那?双纯美?的眼,他不知?道自己现在鬼上身一般还能干出什么混账事来?。
房屋安静无声。
躺在塌上的宿婉睁开眼睛,有些睡不着了。
谁叫她睡在别人旁边时?觉都?很轻,一碰就醒。也怪沈厌身上的龙涎香气息浓重,让她昏昏沉沉忘记避开。
这种熟悉的热意让她并不反感。
这一晚上,两人都?以为对方是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