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又是一箭从脸颊穿过, 扑面而来的死亡呼唤令人不由地屏住呼吸,汗毛竖起。
再?武功厉害的人也难抵得住四面八方身手了得的神射手,宿婉能坚持到现在?, 让埋藏在?暗处的杀手们都不禁啧啧称奇。
果然不愧是大越朝最?年轻的将军!
原先传闻只是得了祖辈荫庇,上不了台面的二世祖, 如今看来功夫深不可测, 既然如此, 他们更要下死手了!
“嗖嗖嗖——”
宿婉干脆铁了心地挡在?了沈厌面前,心想今天恐怕九死一生, 终究避免不了做一回短命鬼。
谁料这?箭雨声并非朝他二人而来。
林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扑通声,兵刃相接声。几?个呼吸的功夫, 偌大的庭院就再?也没了声响。
“卑职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王统领率几?名护卫匆匆赶来远远跪在?地上, 不敢接近。
宿婉这?才记起,沈厌衣冠不整也不是她能看的。她也连忙俯下去请罪。
“你?跪什么。”
头顶响起他冰凉如水的声音, 仿佛近在?咫尺:“你?救驾有功,朕应该奖赏你?。”
“臣没能排查出逆贼,让皇上受惊, 臣罪该万死!”宿婉心想, 若是沈厌不由分说把这?些人算在?她头上, 她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幸好回去的路上安插人脉,跑路是没问题的……
沈厌没有说话?。
宿婉感受到温热的水雾气扑面而来, 湿漉漉的水珠掉落在?她的额头,缓缓滑到了睫毛,她忍不住短促地眨了眨眼睛。
夹杂着淡淡龙涎香的湿雾近了,被打?湿的黑色长?发滑落在?宿婉的肩头, 那只瘦削的手朝她伸了过来。
然后?。抬起她的下颚。
沈厌的指腹冰凉湿润,揩在?她受伤的脸颊,麻木肿痛的触感一阵一阵唤回了迟钝的神经?。
宿婉毕恭毕敬地低垂眼眸不敢直视,却正对他长?袍没有遮住的修长?结实的腰腹,她略显尴尬,干脆挪开视线。
沈厌察觉到她局促的小动作,心里居然升起一丝丝微妙的愉悦。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满意地看到她低垂的脖颈,乖顺白净。
“朕回去再?好好想想,怎么奖你?。”
一夜之间,消息不胫而走,传入了百官的耳朵之中。忠勇侯企图刺杀皇上,幸而有苏将军在?左右以?身救驾,最?终皇上毫发无损。那忠勇侯侯府已被全部关押在?大牢,待择日斩首流放。
宿婉的脸颊受了伤,箭上有毒,但是没有大碍。谁成想皇上直接打?发御赐的御医来给她看这?种小伤,这?是大越从未有过的殊荣。
第二天上门看望的官员们一批接着一批,府上热闹得不行。
宿婉脸颊裹着纱布,一天下来脸都要僵了。
捉月给她换药,愁眉苦脸地跟她抱怨:“这?些大人们也不看看时间,将军有伤在?身还?一直絮叨个不停……有的居然带着女儿过来,这?是探病还?是在?相女婿?”
宿婉忍俊不禁:“他们相他们的,头在?我身上,自然是我点了才作数。怎么着,你?还?怕我能吃亏?”
捉月被笑得脸陡然一红,嗫嚅着说道:“那……谁知道呢……”
苏宛将军年少有为,英姿飒爽,虽然府上没有势力支撑,却正好得了皇上心意,以?后?前途大好。勋贵们琢磨来琢磨去,只觉得这?样的乘龙快婿是前所未有,于是几?位大臣纷纷腆着脸去求皇上赐婚。
他们走后?,书房气氛压抑。
“赵尚书家的掌上明珠,靖国公的嫡女,威远大将军原配留下的独女……”
德顺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敏锐地察觉到沈厌愈发阴沉的脸色,心里暗暗叫苦。
这?些大人们只觉得是在?抢女婿,在?皇上眼里他们就是贪心不足,手插到皇上这?儿来了。天意难测,怎么能由他们左右?糊涂,糊涂哇。
沈厌半阖着丹凤眼,平静地批阅奏折,语气不疾不徐:“苏将军那边呢?”
德顺喉头一梗,小心翼翼地说道:“苏将军那边,谁的都没留。”
“他向来懂朕的意思。”
沈厌的语气微冷。
“既然大家都这?样热络,朕也该让他们热闹热闹了。”
……
宿婉终于安全渡过了温泉危机和葵水危机,惬意地在?家休息养伤。
皇宫给的玉颜膏极好,抹上不过几?天,伤疤已经?淡得看不出来了。
即使一辈子都得以?男人的身份过活,宿婉依旧不希望自己的脸上留下疤痕。玉颜膏看着不错,她已经?在?琢磨再?从哪里搞一点回来放着了。
还?没舒舒服服地躺上半天,宫里的人又风风火火地来了。
“皇上召您进宫,将军快收拾一番吧。”
“有说什么事吗?”宿婉眼神示意,捉月非常机灵地给宫人塞了一袋银裸子。
宫人脸上笑意愈发浓厚,恭恭敬敬地说道:“大人不必紧张,只是想看看您最?近伤势如何了,常服便可。”
“有劳您了。”宿婉笑眯眯的。
“不敢当,不敢当。您折煞奴才了。”
宿婉换了常服,坐着轿子赶到重天门,再?见沈厌的时候他正倚着窗户看书,如此兢兢业业,咸鱼如宿婉可谓是相当的敬佩了。
若是她成为一国之君,恐怕还?不到数十年就得灭国,天生就不是操心的料。
宿婉进门便掀袍行礼。
“不必多?礼,坐下罢。”
书房只有两把椅子,皇上一把,隔着小桌还?有另一把,宿婉坐在?他的旁边,两人从未坐的如此近过,侧过脸能数的清他微微颤动的低垂的睫毛。
宿婉正襟危坐,绝不乱看。
“你?这?伤,好的倒是极快。”帝王尊贵的气度雍容,檀香冉冉,愈发衬得他清贵无比。
“回皇上的话?,多?亏那玉颜膏。”宿婉回答的十分坦诚,“虽说脸上留疤无所谓,吓到别?人就不好了。”
“噗呲。”
沈厌难得笑了一声,笑意转瞬即逝,又恢复了那副似笑非笑的揣度模样。
“我看倒是一个人都没吓到,反而吸引了不少年轻女子。满朝的官员都想让你?做快婿,你?怎么看?”
果然。
她就知道沈厌不会没事找事。
宿婉回答得依旧板正:“还?请皇上恕罪,微臣一心报效祖国,未曾想过儿女私情?。”
“哦?朕有你?这?样的忠臣,真是万分安心。”
宿婉腹诽,就这?一天天的黑眼圈,还?真不见得哪安心了。表面上依然感激涕零。两人相互演了一番戏,彼此都觉得腻歪,沈厌脸色不善地终止了话?题。
他继续看起了书,宿婉无聊,得到授意也随便挑了一本史书看。
上午阳光正好,窗外有大树遮荫,窗户照进来的日光暖融融的。檀香气味绵长?,宿婉看着看着就开始犯困,不知不觉就抱着书睡了过去。
待到沈厌察觉出一丝不对的时候,侧过脸登时面色黑如锅底。
苏宛居然就这?么当着他的面,睡着了?
在?皇帝面前?
看对方睡得太香,他磨了磨牙收回阴沉的视线,继续翻书。窗外的鸟叫声窸窸窣窣,一阵轻风温柔地穿过窗户,仿若绵软的爱抚,身旁的人还?静静睡着,毫无防备时的呼吸重了些许,就像是催眠音一样。
沈厌一手拄着下巴,开始半眯起眼睛看书。
不知不觉间……
德顺半晌听不见动静,多?少有些不放心,站在?门口偷瞄了一眼。于是他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他们尊贵的年轻帝王,竟然和苏将军一起,捧着书坐在?椅子上歪着头,睡得沉沉……
“……”看着这?一幕,德顺心情?异常复杂。
皇上已经?很久没这?样睡过觉了……他还?是装作没有看到,在?门外伺候着吧。
这?一觉,宿婉睡得相当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