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最高的三十三重天。
神工天巧,瑶台琼室,深藏在隐隐云雾中。
楼阁之上,一袭雪白长袍的俊俏男子和另一个紫袍金冠的大尊神相对而立。
“让我见她最后一面。”
“不行!你现在哪里都不能去。”大尊神一脸肃容,干脆的拒绝,随后转身离去。
身后的身影俯下身来,跪下。
“父尊!”
“你竟然为了去见她,才肯喊我一声父尊。”大神尊回头。他的黑眸深邃,浓密的眉,高挺的鼻,面容俊美无俦,丝毫看不出他的年龄。
“我,不想告而别。”他回答,声音有些哽塞。
“既然不会再相见,不如不要再见面。”大尊神说完,提步离开。等他飞身下了阁楼,一道透明的结界忽隐忽现,隔绝在他的身后。
阮杏颜随便找了些吃的,吃了几口,补充了些体力,又给自己额头的伤口上了药。然后卧床休息,等她有了精神,再去找他。
第二日,左图镇有一个像疯子一样的姑娘,额头扎着白巾,四处找着自己的师父,从白天到黑夜。
那样一个显眼的的俊美公子,阮杏颜相信一定很容易找得到。她总觉得下一刻他会撑着油纸伞出现在自己面前,所以她不放弃。她找他,他就一定会出现。
雨水淋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她手里撑着油纸伞,但全身依旧湿透,她却是毫无知觉。
没有师父,哪里都没有师父!
天黑之后,她走的跌跌撞撞,最后滑倒在水坑里。
迎上来两个高大的男子,“姑娘。”
阮杏颜抬头,觉得这两个人面熟,想到应该是夜寒星派人跟着他们的人,她问,“你们一直跟着我们的对不对?看到我师父了吗?”
那两个男子都摇头。
一路坐着马车,摇晃着到了帝城。
阮杏颜除了偶尔会喝口水,吃两口东西,却一直抿着唇不说话。
她的容颜苍白无色,唇无血色,像是个病美人。
夜寒星看到这样的她,心疼不已。在她回来以前,他就收到了信件,十七珺消失不见了。独剩她一人毫无生气的回来,她的双目无神,夜寒星从没见过她死气沉沉的模样。
在他的心目中,她的眼神一直都晶亮有神,灿若星辰,像是会说话。
而如今她却像个毫无生机的木偶人。
“颜颜。”他喊她。
她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声音,“嗯。”
“我累了,睡一觉。”阮杏颜沙哑着声音说完,便晕倒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经是一天之后的事了。
醒来的时候她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也恢复了平常的模样,看不出她的情绪。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洗漱,吃早餐。然后出宫,去了杏林医馆。
瑶姬看着她稀松平常的模样,却还是会为她担心,一直暗中跟着她。
到了医馆,阿枝和小平子看到阮杏颜回来,高兴的迎上来。
“杏子姐姐,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的额头怎么了?受伤了吗?怎么裹着白纱布?你是一个人吗?公子呢?你们没在一起?”小平子快人快语,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要说他可是从没见他们分开过!这次却见她一个人回来,当然会觉得惊讶。
阮杏颜听了小平子的话,又恢复了失魂落魄的样子,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就走。因为师父没有回来!她抱着一丝希望,回来找他,认为他会在医馆等她。
“杏子姐姐?”小平子疑惑,唇边的笑也没了。
“杏子?”阿枝也唤了她一声。
阮杏颜慢慢的停下了脚步,转身到了后院。
小平子更是诧异,问着跟来的勒风,“勒大哥,杏子姐姐怎么了?还有公子哪里去了?”
勒风不知道其中的缘由,摇头,“不知道。”
回到后院小小的屋子门前,阮杏颜一阵恍惚。她看到了十七珺站在门口勾唇微笑,笑容灿烂。
“师父!”她高兴的迎上前,面前的影子却忽而不见了。
她苦涩的笑,黯然的走了进去,抱着妆台旁边的一个红漆小箱子回到了前堂。
“阿枝大哥。”阮杏颜递给阿枝一张契纸,“我走了。”
阿枝打开,却见是医馆的房契。“杏子?”
“好好照顾你娘,以后医馆就交给你了。”她脸上露着清浅的笑容,“以后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杏子姐姐!”
“小平子,我房里的金子就在床底,你拿出来和阿枝大哥分了吧。阿枝大哥医术也不错,以后好好跟他学医,没有我的督促,你可别总想着偷懒,我回来会检查的。”
“杏子姐姐!”小平子一脸迷茫,“你去哪里?”
阮杏颜不再回答,连再见也没有说,在两双目光下径自而去。
她去哪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了师父,她觉得就是有了家,在哪里都会开心。
回到了皇宫,阮杏颜一路抱着红漆小箱子,到了房里,打开它,里面是一堆纸张。
端秀飘逸的字体,临摹的字迹,都有!
师父的字迹秀雅,跟他的人一样俊秀;她的字练了一年,却依旧写不出端正秀气。但是他却还是收着,跟他写的放在一起。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渠出鸿波。
这是他写的,他从不在她面前咬文嚼字,那天看着她却写下了这句话。她心里明明知道是什么意思,却还问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他不说话,却只给了她一个吻。
阮杏颜觉得奇怪,明明一直觉得师父是单纯的小白兔一只,温顺,被动,可是在吻她的时候却毫不含糊。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起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棺。
这张宣纸上的字也是一样俊秀,只不过有临摹的痕迹。是她临摹他写的。
这首《我侬词》,她原本是躲着他的视线写的。被他看到,他说想看。她自然不肯,红着脸,拿笔涂黑了整张纸。
他也不气,把她写的内容一字不差的又默写了一遍。
阮杏颜羞的脸通红,不再敢看他。
后来她留着他写的当字帖,临摹练字。
厚厚的一打宣纸,每一张都是记忆。
回忆一一浮现在眼前,阮杏颜慢慢模糊了双眼。
她心里明白,他离开了她,回到了天界!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此生,他们还会有机会相见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