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君书将南家祖孙安排在侧院西厢房里, 并没做其他安排, 只让南容先养好病,剩下的以后再说。
孩子们对新来的人好奇心重, 但叶君书担心过了病气, 严禁孩子去西厢房。
尤其是路哥儿, 看他如此关心那个老人, 叶君书再三强调道,“帮忙熬药做饭可以,但不能凑到屋子里去。”
路哥儿点头应了,“大哥你放心,我有分寸。”
见叶君书并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 路哥儿歪头想了想,拉着他的手道:“大哥,南阿麼是个好人, 不会对我们不利的。”
“傻孩子。”叶君书揉揉路哥儿的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拿什么保证?你还小。”
“不是……”路哥儿有些急色, 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说。
叶君书不舍得为难,便道, “大哥信你,但你要记得你还是个小孩子, 再怎么合眼缘也要注意分寸。如果你对外人关心太过,大哥可是要吃醋的。”
叶君书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着。他相信以路哥儿的聪慧听得懂自己话里的意思。
果然,路哥儿愣了下, 就点头道,“我知道了,大哥。”
叶君书轻轻拍了拍路哥儿的头,然后让他去找哥哥弟弟玩,自己往书房去了。
明天他就要正式进学,自己该做些准备,于是便温习一下功课。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叶君书就起来了。
在这种安静舒适的氛围下,他们的睡眠质量比在客栈暂住时好太多了,起码叶君书不会老是半夜醒一下睡一下。
孩子们也睡得香沉。
叶君书看一眼隔壁房间的双胞胎。
这里的房间和大床自然比不上家里的大炕,睡得下那么多人,叶君书直接让孩子们分开睡了。
四间相邻的房间,左侧两个哥儿,右侧双胞胎和小山。
他们睡在东厢房,可能是考虑到会有人来做客住宿,这边一排过基本都是卧室。他们两两隔壁住着,晚上有个什么动静也能及时知道。
主院就留给余茂林了,毕竟这是他的房子,而他们只是租客,不好鸠占鹊巢。
叶君书就用了主院的一间屋子做书房,就在余茂林书房的隔壁。
叶君书简单吃了早膳,就带着书箱出发去书院了。
路程并不远,余茂林已经指点过哪里抄小路更近了,他走快点只需两个钟就到。
叶君书凭着学院证进了门。
此时学子们已经络绎不绝地往学堂方向走去。
学院的班级有分甲乙丙丁,他当初的推荐信并没有注明到那个班级,而余茂林同他一起去办入学时,学院竟把他分到了甲班,所以他是和余茂林一个班。
也不知道余茂林有什么身份,学院这么给面子,他觉得如果不是余茂林的帮助,自己十有八-九是分到最末班。
叶君书找到教室,进去一看,里面已经坐了七-七-八-八的人,或前后桌低声交谈,或埋头看书。
叶君书突然一阵尴尬,呃,他突然想起,还不知道自己的座位是哪个。
座位行七列四,余茂林坐在第二列第三个,叶君书只认识他一个,便硬着头皮上去打招呼。
“来了。”
余茂林放下书本,不用叶君书开口问,就指指后面的空桌道,“这是你的位置。”
直接就解除叶君书的窘境。
他道了谢,然后坐到位置上,将自己的东西照着其他人那般摆放好。
他听力挺好,别人的窃窃私语能听到个大概,知道自己成讨论对象了,也不羞恼,大大方方任人打量。
同窗的目光大多数好奇和善意的,少部分是名副其实的书呆子,一心只顾埋头读书。
他并不排斥,反而觉得这样的氛围挺不错,起码暂时没发现有脾性不好的人。
对上隔壁座位同窗的视线,还善意的回以一笑。
对方没有被抓个现行的尴尬,反而扬起笑容抬手打招呼,“你好,新同窗,我叫温毕华,很高兴认识你。”
温毕华的性格大大咧咧的,和师兄有些相像,叶君书倍感亲切,他亦笑着道,“我叫叶君书,字子舟,请多指教。”
“子舟,我们知道你。”温毕华嘿笑,然后眼睛眨眨,瞥向挺直腰板看书的余茂林,压低声音道,“茂林已经和我们说过了,要介绍个新朋友给我们认识,就是你吧。”
叶君书笑笑,没否认。
温毕华撑着手肘微微俯过身,好奇道,“看你年纪比我们还小点,怎么那么快就有表字了?”
“这个,因为我的大名比较容易占人便宜,学堂先生便给我取了表字。”
这里基本上都是二十岁及冠方取表字,余茂林还没满二十,自然没有字。
叶君书的书字谐音叔,大人有时都不知怎么喊他,先生直接喊他名字时,都感觉乱了辈分,所以便给他取了字。
说来,他们兄弟的名字和先生还有几分渊源,当初给他想字时,先生念了句“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便取了子舟二字。
他阿父觉得这句话特别好,有哲理,便用前一句给孩子们取名。
阿父那时给他取名做“书”,是希望他能做个学识渊博的读书人,如今,他算是达成这个心愿了。
而自他取了表字后,就子舟,舟小子的叫开了,恐怕在有些乡亲心里,都要忘记他的大名了。
温毕华顿时羡慕极了,“我也想取字,可惜得明年才行。”
在座的读书人,基本都是弱冠之后才取字,如今突然来了个不到年纪就有表字的人,怎么不让人另眼相待。
温毕华还想继续说话,余茂林就转过身,下巴抬起,“先生快来了,有什么话,等下课再说。”
温毕华顿时噤声,朝叶君书挤挤眼,拾起书本装作认真看书的样子。
叶君书也没再说话,开始看书本。
不多时,先生就进来了,便开始正式上课。
可能是叶君书是新来的缘故,他在课堂上格外受照顾,也或许是想摸摸他的底,基本上每抛出个问题,都叫他起身回答。
叶君书全神贯注,根本不敢分散注意力,甚至有个比较刁钻的先生,一堂课下来只让他回答问题,到最后,叶君书都只是凭本能回答,完全不知道自己答了什么。
不过看先生们的表情,似乎对他还算满意?
叶君书吸引了一整天先生们的注意力,同窗们非但不嫉妒,反而看向他的目光十分同情,这样水深火热的日子,可是要持续好几天的!
中午是免费餐的,学院有专门的食堂,叶君书和余茂林一行人一同去用膳。
一个上午下来,他和同窗们的距离拉近不少。
雍州学院作为一府最大的学院,自然不是一般的私塾能比得上的,先不说教学质量上的差别,其内容也是天差地别。
学院开设的课程繁多,囊括“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上午主理论策略,下午主实操。
叶君书在书、数、射这几项能跟上,甚至还隐隐突出,毕竟自己勤练几年功夫,打了几年的猎,但是在其他方面,就远远落后了,毕竟自己以前接触不到这些。
所以这才是先生费尽心思让叶君书来府城的原因,很多东西,都不是在小小的封闭落后的县城里就能学到的。
能在官场上出人头地的,哪个不是六艺精通的全能之才?
很多东西你可以不擅长,但是你必须要懂,要学会鉴赏。
否则今上让你陪着下盘棋?做首诗?看重你点了随身陪驾去秋猎?
连棋都不会下,连马都不会骑,还想让今上看中你?还想位极人臣?还是回家洗洗睡吧。
叶君书懂得这些道理,所以更加投入百分之二百的精力去学习。
再加上有同窗们的倾力相助,叶君书的进步更加让人为之侧目。
不说到了脱胎换骨的地步,起码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
当然,那是几个月后的事了。
回到现在。
叶君书上完一天的课程,只感觉全身乏力,精神疲惫。
他一整天都保持高度集中的精力,回到家一放松下来,就只想躺着不动了。
叶君书是一下子不适应这么高强度的功课,等适应下来,就不会再有这种感觉了。
但是这样的日子很充实,叶君书很喜欢。
他吃了路哥儿用心做的晚膳,问过孩子们一天的行程后,就进书房做功课去了。
小山送了水果进来,叶君书看到他,顺口提了一嘴,“小山,等过段时间你也去书院读书吧。”
小山一脸意外,随后满脸不情愿,正要拒绝,叶君书就继续道,“这是武学院,你不是对学武感兴趣吗?去了可以认识很多志同道合的同龄人。”
小山一听,是武学院,就有些意动,“可是弟弟们……”
“这个不必担心,大哥将南阿麼祖孙买回来,就是帮忙照看孩子的。你还小,应该多学学知识广交朋友。”
他在学院问过余茂林他们,进入武学院的条件并不难,余茂林刚好有个远房亲戚在那边做武教,直接说声就可以进去了,不过要多交些束脩而已。
叶君书无所谓,只要小山能进学就好。
小山迟疑,“那我考虑考虑。”
叶君书点头,既然小山心动,那最后肯定会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