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第一场雪下了整整五天, 第六日, 天气放晴,冬日暖阳冉冉升起。
难得的好天气。
在家里窝冬的百姓趁此大好时光出来晒晒太阳。
冬日的阳光显得懒洋洋的, 人也变得慵懒, 熟悉的大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闲聊。
顽皮的孩童在雪地里疯跑, 童稚的笑声传遍各个角落。
五天的雪下得不大, 踩在雪地里,也只到脚踝的深度。
虽然仍有寒风呼啸,但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巳时中,一队军队朝城门靠近。
势如破竹,盔甲铁衣, 手持长枪,或腰佩刀剑,前头整齐排列两列的铁骑整齐行进。
马蹄踩在雪地中, 悄无声息。
上千人的军队,除了整齐划一的步伐踩着冰雪的声音,竟无一丝其他杂音。
这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
哪怕只是远远看着, 依然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威压。
军队行至城门一千米距离,最前面骏马上的武将微一扬手, “停!”
队伍从前往后如波浪迅速停下来,整齐排列。
喊停的将领掉着马头往一边走去, 随后朝一个气势磅礴威严自在的中年男人恭敬道:
“将军,上京到了。”
被称呼为将军的中年男人,正是这段时间上京盛传回京述职的李将军。
他遥望上京城门方向, 眼里有些波动,不过一刹那,那点情绪敛去,恢复平静无波。
李将军道:“领一小队随我入宫复命,其余兵将直入威武军军营,听从军营统领安排。”
“是!”
他们停顿的时间,从城门口飞出一骑快马。
是上京守城门将领,前来查探消息。
来者高声问道:“可是威武军李将军?”
“正是。”
代表军队身份的令牌拿出来让来人看清,确定身份无疑,随后在前面引路,“李将军,各位将士,且随下官进京。”
毕竟是一支军队,要进入国家首都,需要皇帝的手令。
上千人的军队涌进上京,引起的轰动自不必提,基本上所有百姓都出来看热闹了。
刚从边塞回来的士兵,身上还带着煞气,凝聚起来,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百姓们即使在一旁看热闹,也是不自觉远离四五米,多数在道路两旁的屋檐下观望,亦或是在二楼三楼窗户栏杆眺望,受气氛感染,即使讨论,也不敢高声喧哗。
队伍刚入京不久,大部队就脱离队伍往威武军军营而去。
李将军率亲信部下直接去皇宫。
刚到宫门口,就有太监候在那里,看到李将军一行人过来,待几人翻身下马,即上前行礼道,“见过将军,见过各位大人。”
李将军几人拱手,道,“公公久等了。”
太监手中拂尘一挥,笑言:“各位大人请,陛下召见诸位。”
“公公请!”
冬日很冷,即使今日有暖阳,人们说话时依然会呼出白气。
然而御书房却是温暖如春,泰安帝穿着一身修身的龙纹常服,坐在御座上,等候远方来人。
待听到太监来禀报人已带到门口,随时等候召命,泰安帝沉声道:“宣!”
进入书房的只有一身盔甲的李将军,其他随从入宫的则在侧殿等候。
李将军行走间虎虎生风,他走到泰安帝下首,单膝跪地,“臣李宏英,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泰安帝略一抬手,“爱卿平身。”
“谢陛下!”
李宏英顺势站起,“爱卿这一路可是顺利?”
“托陛下洪福,臣这一路,无比顺畅。”李宏英恭敬道,“臣奉陛下之召,特地前来复命,臣不辱使命,率众将士,守得一方安定……”
泰安帝听得李宏英的一番话,心情大好,连叹三声好。
“爱卿辛苦了。”他赞道,“有你们一帮兢兢业业的将士为大夏守卫边关,朕可以高枕无忧了!哈哈……”
“陛下谬赞,这是为臣应当做的。”
“哈哈……”
公事说完,就该说私事了,泰安帝感叹道,“当年你一离开上京就杳无踪迹,朕还以为有生之年再也无法见到你了。”
没想到时隔二十年,就突然听到了边塞出现了他的消息。
中间二十年去了哪里,他本人不说,没人知道。
就算是泰安帝,也没查到半点踪迹。
不得不说,李宏英的及时出现,挽救了李家在军中的地位。
李宏英当年的军事才能,可不亚于他的堂兄。
李长川再也无法上战场后,李宏英代替了他的位置。
这些年下来,他在军中的威望已得以服众,如今继任大元帅一职绰绰有余。
李宏英入元帅一职,不止是李家的主意,同样也是泰安帝的意思。
只是当年李宏英的阅历还不能服众,无法胜任。
李长川和李玙离开边塞回京,也给了李宏英放开手脚施展的余地。
而今,李宏英任元帅一职,原本已是铁板钉钉。
偏偏这个时候,李长川的双腿好了!
外面即便众多猜疑,泰安帝这边已经有确切的消息了。
李长川很快就将再次站起来。
一时之间,泰安帝在迟疑,这支威武军,交由给谁比较好?
“让陛下忧心了。”李宏英告罪。
泰安帝也不多问,只道,“回来就好。”
寒暄一番后,泰安帝问道,“爱卿可有暂住之地?”他在心里回想外面哪处府邸可以赐给李宏英做府邸。
李宏英恭敬道,“劳陛下费心,臣住镇国侯府即可。”当年他还在京城时,是和李家人一起住的,严格来说,他和李长川并未分家,所以没有自己的府邸。
他和李长川的父亲的嫡亲的堂兄弟,尚且年幼的他就遭逢父亲战死姆亲逝世,就被堂伯父抱回自己府里,和堂兄们一同成长。
想起往事,李宏英的目光柔和片刻,随即继续道,“臣与长川多年未见,正好可以叙叙旧。”
自两位侄子离开边塞回京,他们有四年未见了。
泰安帝见李宏英已有决定,便不再多言。
李宏英在御书房又待了小半个时辰,方告退出宫。
明贵妃此时正在寝宫里假寐。
一旁的夏侯珏正在缠着明贵妃,撒娇闹着道:“姆妃,孩儿真不想和那个邓鸿远结契,您就帮帮我嘛!和父皇说说……姆妃……”
入冬之前,泰安帝下了圣旨,给夏侯珏和邓鸿远赐婚。
夏侯珏是一百个不满意,可是他不敢去找泰安帝,只能找自己的姆妃了。
明贵妃被闹得不行,他睁开眼,淡淡看了夏侯珏一眼,“好了,你父皇为你挑的夫君,也是个青年才俊,算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你年纪不小了,还想怎么挑?”
邓鸿远虽然有些不好的地方,明贵妃亦是不太满意,但他是明家的人,相对来说比较好掌控。
珏哥儿这么缺心眼,如果配个心思深沉的,那他才更要担心。
可惜明贵妃的良苦用心夏侯珏一点儿也不懂,夏侯珏不满极了,“父皇就是偏心!”
而且偏的还是外人!如果知道父皇会给他赐婚,还不如当初自己去选那个叶君书呢!起码人真有才,如今官职比邓鸿远高多了!且人长得比邓鸿远还好!
夏侯珏眼珠子一转,然后道:“广安侯世子也可以啊!”广安侯就这个一个嫡孙,将来整个侯府都是他的。
夏侯珏觉得这个身份勉强可以配得上他。
“广安侯世子已有婚约在身,你父皇是不会同意的。”明贵妃对他这个哥儿真是服气了,一点也没有他们明家人的聪明,如果不是他长相明显有明家人的特征,还真怀疑是不是被调换了。
不能给他带来好处就算了,还处处给他拖后腿,调、教那么多年还没半点长进。
明贵妃对夏侯珏彻底不抱希望,只要他不给明家拖后腿就好。
夏侯珏见明贵妃已经面色不渝,之后退而求次道:“那广平候世子也可以啊……”虽然那个云小宝自小就亲李家人,但好歹是个小世子,他们还是表兄弟,比那个邓鸿远高贵多了。
“姆妃~那个邓鸿远哪里配得上我嘛!”夏侯珏还要闹。
到底是从他肚子里出来的,明贵妃便道:“本宫会和你父皇提几句,不过不管到时结果如何,你都必须接受。”
夏侯珏顿时笑颜逐开,“就知道姆妃最好了!”
这时心腹从外头进来,朝两位主子行了礼,随即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候着。
明贵妃看贴身侍从一眼,随后温言道:“你先回去备新衣。”
“是!”
夏侯珏仿佛已经看见自己不会和配不上自己的人结契,高高兴兴地走了。
夏侯珏离开后,心腹方才上前,在明贵妃耳边低语几句,随即退开两步,恭敬地站在一边。
明贵妃若有所思,他竟真回来了!
叶君书散值回来后,就看到李玙直接就在他们家的马车上,一副在等着他的架势。
“阿玙?”怎么亲自来接他了?不过看到李玙,叶君书是真高兴。
李玙道:“去镇国侯府用晚膳。”顿了顿,解释道:“小叔回来了。”
小叔?叶君书很快就想到这段时间李玙和李长川时常说起的李小叔,这是亲近的家属,叶君书顿时肃容道:“好。”
马车便直接朝镇国侯府去,叶君书想到自己初次见面,还没备礼就上门看小叔,不太和礼,便问李玙,“准备好见面礼了吗?小叔喜欢什么?”
如果没备好礼的话,是不是去街上看看买点东西再上门?
现在回叶家拿时间不太够。
李玙顿了顿,随后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这样就好,叶君书放心了。
静坐了一会儿,叶君书忍不住问,“小叔是个怎么样的人?”
好相处吗?叶君书真是担心自己不讨阿玙的长辈喜欢。
李玙想了想,安抚道,“小叔人很好相处的。”所以不必紧张。
叶君书无声叹息,阿玙不懂,所有长辈看拐走自家哥儿的子婿,都是看不顺眼的。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阿玙已经是他的人了,就算不被喜欢,阿玙还是他的。
这么一想,叶君书就淡定了。
不多时,马车就在镇国侯府门前停下来。
镇国侯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