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一圈孩子们看着, 双胞胎看到自家大哥跪下来还十分激动的样子, 想过去又不敢过去,眼巴巴的瞅着, 等大哥恢复如常了才继续和小弟弟玩。
叶君书满肚子的话想和先生说, 虽然这些年没有断了书信往来, 但很多事在信上并不方便说。
他和先生去了书房, 进行深入交谈去了。
秦耀良亦十分感兴趣,也跟着去听了。
叶君书在秦家待到傍晚,才在师姆他们热情的挽留中离开县城。跟来的几个士兵已经在县城溜达一圈,顺便买了好几车米面等粮食。
叶君书他们最短也要在叶家村待上一个月,十几个大男人一天的消耗量就抵得上好些家庭好几天的量, 所以备多点粮食有备无患。
马车驶出县城,叶君书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叫停。
“大人, 可有何事?”
叶君书下了马车,朝他叶君山他们说道:“我去见个老朋友,你们先回去吧。”
叶君山并不多问, 大哥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很正常,只是有点不理解为什么在县城外没有人烟房屋的地方下车而已。
也许大哥是突然想起来要去拜访一下吧。
叶君山点点头, “大哥早点回来。”
廖副尉刚想说他留两个人跟着,叶君书就先一步道, “留一匹马给我即可。”
叶君书不想让人跟随,廖副尉无二话,其他士兵最后只能听令。
于是留下一匹马给叶君书, 其他人便护送着叶家兄弟回叶家村。
叶君书目送他们离开后,才牵着马走了一段路,循着记忆往左边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走去。
这条道路平时似乎很少人走,路面没有被专门清理过,杂草都漫过脚踝了。
他突然想起那对长眠于此的父子。
这些年,他已不再刻意去想他们,只是偶尔午夜梦回。
当初有多愤怒愤恨,如今他却已经能平静下来,只是怅然。
时间总能抚平一切伤痛。
这次心血来潮,来得匆忙了点,希望雷叔和盼哥儿不要介意他两手空空的来探望他们。
不过他们人那么好,一定不会在乎这些。
叶君书沿着小路东走西绕,最终来到记忆中他亲手下葬的两座紧紧挨着的坟墓。
他将马匹随手系在不远处的小树干上,然后才走到坟前。
地面还有些祭品,可能是前段时间才有人来探望过。
也许是他委托时常来照看的师兄,或许是盼哥儿阿姆的外家。
周围的杂草已经被清理过一遍,如今只是长出了丁点儿长的草。
叶君书随手拔了拔,声音低哑地开口:“雷叔,盼哥儿,我来看你们了……”
时隔多年,叶君书此时还记得雷叔和盼哥儿的音容,或许再过十年八年,他的记忆就模糊掉了。
叶君书絮絮叨叨说了些家常话,没一会儿就安静下来。
路哥儿的遭遇和雷叔父子的死,给了他当头一棒,让他认识到了这个看似平静的朝代暗藏如此多的危险,从而激起他不想为人砧上鱼肉的处境,奋发向上。
他做到了,将来还能做到更好,只是,逝去的人已经回不来了……
叶君书回到叶家村,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村子里家家户户透着昏黄的灯光,外头的路也并不漆黑,漫天的繁星足以让叶君书看清脚下的路。
刚刚进入夜晚的小村子此时还很热闹,人声,狗吠声,鸡鸭鹅的叫声,都能听到。
白天的炙热似乎也被带走,晚风透着一股舒服的清凉。
叶君书走在乡间道路上,原本压抑的心情渐渐变好。
待回到家,他的神情已与平时无异。
“大哥,你回来啦!”双胞胎第一时间看到进来的叶君书,连忙跑过来,拉着叶君书就往前走,“大哥大哥,明阿姆做了好多好吃的团子,快去吃吧!”
“嗳!”叶君书笑着应到,顺着双胞胎的拉着往前走。
家里人多就是热闹,看着都热火朝天的。
而且村里人看他们家人多,都自觉来帮忙了。
有平伯姆统筹安排,每天来帮忙的人不多,但自愿报名的都安排了日子轮流来。
叶君书对此完全没意见,满怀感激的接受乡亲的好意。
叶家的叔伯,辈分较高的老人都邀请过来了。
叶君书回来后,很快就和老爷儿们坐一块,互相说着话。
“小子今日去县城拜访江县令,这位县令大人勤勤恳恳,爱民如子,想必叔伯们的日子好过点。”
“可不是吗?”叶于荣开口,面上带着点笑意,“县令大人平日亦是十分关注我们十里八乡的,这两年风调雨顺,庄稼收成好,咱们乡亲的日子也好过多了。”
“再者子舟你那两年交了孩子们读书识字,虽然咱县城不好找工作,不过石头还有其他孩子一大群人,跑到临丰县去了,都找到了轻松的活计,每个月都能带回好多月薪。”
“是啊,以前年头,一年下来逢年过节餐桌上都不定见点荤腥,如今咱们平时都能偶尔沾点荤腥解馋了。”
“是啊……”
叶君书听了,真心为乡亲们高兴。
乡亲们的确没有骗他,从他们如今的面貌都能看得出来,的确日子好过多了,精气神都不一样。
当年他一家还在叶家村时,年景并不太好,基本每家每户都是勒紧腰带过日子,常年吃不饱的日子下来,几乎个个面黄肌瘦气色萎靡,如今却是精神抖擞的。
叶君书笑着道,“今晚请各位叔伯过来,小子还有一些事和各位商讨。”
“你说,但凡我们能做到的,我们都能帮忙!”
虽然已经知道叶君书是官身,是他们村里最厉害的人,但因为叶君书从来没在乡亲们面前摆架子,一如以前那般态度恭敬谦逊的,在场的乡亲并没有多敬畏,更多的是将叶君书当成晚辈。
“咱们村子一直以来素质教育都比不上其他县城,而且我们村子积贫已久,几年也不一定能供孩子们去上学堂,所以我想,我们村子可以修建个属于我们的学堂,让我们村里的孩子,人人都能上学!”
“当真?!”
叶君书此话一出,惊得一些叔伯手都不稳了,神态激动的看着叶君书。
如果他们村子建起学堂,那十里八村,只此他们叶家村独一家啊!而且,他们以后的孩子后代,都能上学,不用再像他们这样,大字不识一个。
不求能有舟小子这般出息,起码走出去都能让人高看一眼。他们叶家村真要建学堂啦!
叶君书点头继续道,“学堂选址和动工之事就交由各位叔伯了,我会在离开之前,请好先生,等学堂落成就可以开学。”
顿了顿,叶君书又道,“咱们村里孩子的束脩全都免费,请先生的费用,一律从公中出。”
叶君书每说一段话,就让在场乡亲们不停地点头附和。
“修建学堂的人工都从村里出,每家起码出一个壮丁,不用工费,只是材料?”叶于荣的目光落在叶君书身上。
叶君书坦然一笑,“这个不必担心,陛下仁慈,厚赏了我一笔银子,而且,我有和昊子哥合作做生意,这笔钱,我还是出得起。”
叶君书说着的时候,视线转向三伯,“我记得年初昊子哥应该回来和三伯说过了吧?”
三伯的脸色一阵青白,一旁的人忍不住笑道,“年初昊子回来,还不是被三哥又给赶出去了?”
三伯心虚地辩解道,“我哪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子舟可是他们村里最有出息的读书人,虽然知道昊子和子舟关系好,可谁想到他们会合作做那下三流的生意?他还以为昊子是诓自己的呢!
敢情昊子哥年初回来,还是没能进家门啊!叶君书有些好笑和无奈,于是和三伯解释道,“其实经商也没什么不好,这也是一条出路,我以后当官,少不了要上下大点关系,还有逢年过节的送礼,没有钱的万万不能的,昊子哥是个很有经商天分的人才,能和他合作,我们一定可以互惠互利。”
三伯并不懂其中的弯弯道道,不过子舟说经商有前途,而且昊子还是和子舟合作,他顿时就放心多了,三伯就道,“那他下次回来,我就不赶他出去了。”
叶君书忍笑着点头。
“既然如此,那此事就交给我。”叶于荣拍板。
“如此,就劳烦荣伯了。”
叶君书在家的几天,每天都和过年一样,热热闹闹的。
进士立碑的日子已经定在九日后,学堂之事也要启动起来。
庆祝叶君书金榜题名的流水席摆了三天三夜,叶家祠堂亦举行了一次隆重庄重的祭祀。
趁着举行宴会的时间,叶君书就和以前淡淡之交的学子联系起来,准备看看谁适合做他叶家村的先生。
孩子的教育尤为重要,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品行不好的先生,容易教坏了孩子,到时,他们叶家村可不就毁了?
所以叶君书想找个合心意的先生,学识渊博,心胸开阔,思想不迂腐的那种。
后面还拜托先生帮忙介绍。先生开私塾那么多年,肯定知道更多,只是一时还没有消息,叶君书知道这事急不来,慢慢找总能找到合适的,反正他离开前找到即可。
秦耀良在叶君书拜访完秦家的第二天,就拖家带口的来了叶家村,每天不是溜孩子就是带孩子。
没办法,叶君书实在太忙了,秦耀良想找他好好聊一聊都没有合适的时间,只能带起了孩子们。
正忙碌间,叶君书就收到了来自余茂林的喜帖,他打开一看,结契的日子定在十五日后,叶君书一算,村里所有的事情都步入正轨,他刚好也结束这忙碌期,去参加喜宴刚好。
不过叶君书肯定是要提前一两天去的,余茂林附的心里说了,让他到时去做结亲的兄弟,他自然义不容辞。
只是不知道阿玙能不能赶得及回来。
叶君书想念极了。
不知阿玙此时人在何处。
这时,叶陈氏突然走过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微微福身,然后朝叶君书道,“大少爷,外面有位自称是您舅姆的人来找。”
叶君书的脸色顿时淡下来,他闭了闭眼,心中一片平静,然后淡淡道,“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