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读书不多，但也大概知道张钰这句话的意思。孟子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张钰就是站在这句话的角度，和他说了那么多，最后反问他一句‘你怎么看’？

他能怎么看，可以的话他不想看，问题现在只觉得张钰的话很有道理。

心中师父的教导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已经逐渐淡化……

他现在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真正大义，真正的忠诚是什么。

以前他认为，忠义就是报效朝廷匡扶社稷。

现在张钰告诉他，真正的忠义就是忠于百姓，义就是民族大义！

同时在这个基础上，淡化了皇室和朝廷的重要性，认为只要百姓觉得它没必要存在，那么就应该整改，甚至换一个制度。

对赵云来说，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道路。

“子龙，你好好想想，就现在大汉的情况，你也不是什么官宦人家。不管是从军入伍，还是走孝廉的路子，有多少概率能出人头地？你不能出人头地，那你的言语什么时候能传递到上面？

退一万步说，就算能传递到上面，上面已经被几个豪强占据，他们会因为你说话了，就改变他们好不容易形成的平衡吗？”张钰反问。

赵云最初是191年，由郡中推举，带着乡人去投奔公孙瓒。

当时讨董已经开始，天下已经开始出现群雄割据的征兆，这个时候各家各族，甚至一些游侠豪客，都已经开始站队。

问题现在才187秋，大汉虽然到处都有叛军作乱，好歹还能维持基本的统治。

所以有些话，放在189年以后说可能没什么用，但在187年说，却非常有用。

之前忽悠阚泽等人，其实都是用这个套路。

赵云沉默，他刚出师回来，老师让他先等两年，看看天下局势再考虑下一步怎么做。

出于对老师的信任，他没有立刻去投军。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是在出师之后，去幽州边军那边服役几年，然后闯出一番名头。

“你或许不知道，军中军候以上的军官，也就是军司马，别部司马甚至是校尉，非世家子弟，几乎没机会出任。就算有，也大多是杂号校尉，相当于别部司马，最后战争结束，少不得又要重新回去当军候。”张钰继续加料。

不过这也的确是大汉的现状，到了军司马，统御上千人的队伍，没有点行军的功底怎么行。

要么就是老牌的军候担任，要么也得世家豪族的子弟来担任。

毕竟这些子弟，尤其是武将家族出身的孩子，从小就能从族学和家学里面，掌握这些技巧，到了军队无非是把这些知识消化吸收，然后巩固。

做到这一步，校尉问题不大，能不能成为将领，那就看能不能走出自己的路子。

“…………”赵云不知道说什么，张钰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对方是真心想要招揽自己，正因为这样，他才有些纠结。

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别人那么耐心，而且真心的邀请他，换了个谁，说不定他已经宣誓效忠，奈何对方是个反贼。

“之前说了那么多，子龙估计也在怀疑，贫道是否能践行。那为什么不考虑一下，留在贫道身边，好好看着一切，同时在贫道走错路的时候，出面阻拦呢？”张钰知道，赵云已经在犹豫，于是给予最后一击。

“这……”赵云仿佛找到了台阶，眼神之中多出几分光彩，“好，赵某就好好看着。若是张教主不能履行之前所言，那赵某定然出面制止。若张教主还不听，那赵某……”

“就直接取我项上人头，如何？”张钰笑道，不过就双方的武力值而言，对方能不能做到还两说的，也不怕把狠话撂下来。

“好！”赵云松了口气，“若教主真的为了天下苍生百姓，赵某愿效犬马之劳！”

“既然你已经加入，那么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张钰当即伸出两个手指，“一个是返回白波那边，暂时就在杜远麾下听用，尝试统御骑兵。一个是留在泰山郡，当我的护法道兵副统领。”

给自己当道兵统领，还是副统领，这显然有些屈才。

不过赵云今年也才二十，算起来和张钰年纪一样，只是阅历方面却远远不如。

如论是履历，还是经验，他都需要历练一段时间，然后才能慢慢启用。

就算是后世，要破格重用一个人才，那也得先安排他到某个单位镀金一年，然后再破格提拔。

否则别人忙了一辈子还在县市科长，人家一上来就是科长，那也说不过去。

无论是骑兵副统领，还是道兵副统领，都是镀金，也直接影响到后续的发展方向。

骑兵还是步兵，张钰其实就是让他选。

“若是赵某回去，怕是乡里的子弟不知道是何反应……”赵云摇了摇头，之前一副慷慨赴义的姿态，现在却投入张钰麾下，眼看人设崩塌，再回去乡中子弟怕会很失望。

“崇拜一个人分两种，一个是崇拜你的信念，一个是纯粹崇拜你这个人。外乡人可能还通过认可你的信念来崇拜你。但乡里那些和你一起长大的，他们就只是纯粹崇拜你这个人，不信你可以回去看看，振臂一呼，不知道多少人愿意跟着你。”张钰笑道。

赵云闻言一愣，随即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就已经在乡里闯出威名。

当时的他，也的确还没有什么理想和信念，只是乡人，主要是族亲们纷纷聚拢在他的身边。

只是没有实际回去过，多少有些担心……

“你被俘虏，生死未卜，别的不说，你的亲人肯定是最担心的。回去报个平安，也是应该的。”张钰说道，其实在他看来，赵云也的确很适合统御骑兵。

唯一可惜的是，他麾下的骑兵，都在白波那边。主要留着没用，泰山郡不适合跑马。

与其在这里演习或者训练，还不如放到冀州那边，让他们好好实战一番。

“如此……那赵某就先回去一趟吧。”赵云叹了口气。

“对了，既然你已经投入我麾下……”张钰想起什么，当即带着赵云来到库房。

他府上的库房里面，基本都是好东西。而且这些好东西，基本都是他亲手做出来的。

“看看，这套甲胄你能穿不！”张钰指了指眼前这套亮银甲，随即吩咐两个下人帮忙。

武将最喜欢的莫过于武器甲胄宝马，毕竟都是战场建功保命的玩意。

看到眼前这套亮银甲的时候，赵云就已经挪不开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