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1日子夜发生的恐怖直播短短几天内就像病毒一样,迅速蔓延了整个白马市。
贴吧、微博、微信朋友圈和qq空间,到处都在疯传这一十分惊悚的真实事件。
真实和杜撰差太多了,这起事件比老人们常说的老套鬼故事、小说里套路的悚人情节和恐怖电影里常见的镜头可怕得多了。
总之,那个在电脑黑屏中飘浮着的、身穿白色丧服的、半边脸血肉模糊的、没有左耳的女鬼,还有那个身穿白色丧服凶残无比的面具男,都给许许多多的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他们这一生的往后日子都别想忘记了。
这段时间里,白马市一直笼罩在恐怖的阴云之中。由于网络传播引起的发酵,这起事件同时在网上和现实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一时间人心惶惶。
有人说,这是一起灵异事件,也有说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谋杀案,总之各种猜测都有。
关于这件事情的网络小说更是一夜之间如遍地春笋突突冒了出来,点击率都不错。
值得一提的是,银河app里一本名字叫做《私.密.处》的悬疑惊悚小说迅速在网络走红,作者是“能伸能屈简繁兄”。
这本写于三年前的小说里描述的杀人手法竟然和报道里的凶杀手法十分相似——
被害人女性,左耳被割除,半边脸和那私密的地方都遭到严重破坏。最恶心的是凶手竟然用透明胶带将一只小老鼠封在女性死者那私密的地方里。
真是丧心病狂,惨无人性!
这次恐怖直播夜事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银河文学聪明的责编窥到了机会,于是将能伸能屈简繁兄所著的《私.密.处》作为首页唯一的推荐。
推荐的封面前所未有的大,背景以纯黑为主,身穿白色丧服的女鬼和面具男阴森森地看着浏览过首页的每一个人。
为了达到悚人的目的,两者的封面形象尽最大程度还原网上传播的视频中的形象:
女鬼踮着脚尖,飘浮在黑暗中,乌黑长发纷飞,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怨恨且哀愁的眼睛流着血泪,左耳处一片猩红,左耳消失不见,半边脸血肉模糊,像棺材里面爬出来的腐烂女尸;
面具男则眼睛瞪大,看起来十分凶恶,他的额头有一个包公式的月牙,嘴里长出两颗弯曲夸张的惨白獠牙。他一手持着菜刀,一手拿着由于政策限制而导致逼真程度不高的用于女性的不可描述的工具,一颗带血的女人头颅就掉在他的脚下,可怕的变态杀人狂。
恐怖阴云笼罩之下,加之如此造势宣传,且作者文笔也不算差,《私.密.处》不火也难。阅读点击竟然从区区的三万多爆炸成了一百万,不出意料,接下来几百万的点击应该是有的。
聪明的责编现在就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兴奋得坐在转椅上转了好几圈后,就喝着他的蓝山咖啡,沉醉在自己创造的伟大胜利之中,咧着嘴大笑的时候还呛了好几口咖啡。
这也怪不了他如此开心,毕竟《私.密.处》使银河在众多的小说网站和其他app的竞争中打响了站起来的第一枪,而且效果超乎想象。无数的抄袭作品在外站如雨后春笋般,银河做好了维护版权打官司的准备了。
另外,不难想象此书的作者的写作之旅会有多幸运,真是走了狗屎运了!作者“能伸能屈简繁兄”的粉丝量才七天,就从一百零三人飙升到了十七万。
我的天!势头真是迅猛,而且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没多久他就可以成为银河小说app悬疑向的第一人了。甚至,压倒一些类型文学的大神作家也不是不可能!
可见,因为保密工作的疏忽,导致这起恐怖事件闹得沸沸扬扬,造成了极大的社会恐慌,所以白马市公安局因此要承受很大的压力。
妻子的头七刚过了一天,萧峰便要拖着悲痛的身躯坐在街角一家价格还算比较亲民的咖啡店里,坐在明亮的靠窗位置,让阳光尽量照热自己的身体。
他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萧峰是个节俭的男人,平时他不大进入这种文艺调的地方。要是想喝咖啡的话一般都是在家或者局里自己亲手泡上,是那种袋装的便宜货。可陶婉一离世,他就被仿佛抽去了七魂六魄,没了力气,不想动手了。
他将陶婉的骨灰埋葬在了远离喧嚣的老家——东方村的一片老林里。萧峰记得妻子陶婉说过,她不喜欢热闹的地方,想要简简单单安安静静地生活。
以前萧峰没能给她想要的,现在人走了,一切都来不及了。从此,他只能拖着一半的灵魂和一半的身体,在人间继续煎熬下去。
“萧警官,你没事吧?”
萧峰闻声,回过头,是一个头发油腻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身上散发着难以描述的臭味。
旁边几个时尚的文艺女郎,和穿着校服的初中早恋小情侣纷纷捂着鼻子和嘴巴走开了。
处理过无数案件,接触过许多不同程度腐烂死尸的萧峰倒是没什么反应,他看着老乞丐。
“老张?”萧峰从对方身上破烂的红色紧身女式皮夹克,和额头上“八”字少了一撇的伤疤认出他来。
老张是萧峰在一次办案的过程中认识的,要不是有他提供了一个年轻乞丐失踪的消息,那个“杀人取心”案子就成为悬案了。
“是我。”老张突然神情有些异样,声音像吞了一把沙,“节哀顺变,她是一个好人。”
他干枯树枝般的身体,挂着女式红色紧身皮夹克。那正是陶婉当时刚买不久的新衣服,现在看起来,倒是别样的“合身”。
那个寒冷潮湿的冬天,饥寒交迫并且六十高龄的他,突然倒在了坚硬的水泥路边。冷风细雨加速摄走他本就偏低的体温,死神无情地麻木他所有的知觉。
行人匆匆多是无情之人,看见,停下,又离去,或冷漠围观,但总有那么一个人,让死神为难,让人温暖到落泪。
路过的陶婉给他披上了刚买的红色紧身皮夹克,萧峰则脱下自己的西装给她穿上。两人还将老张及时送去医院,才保住了他的老命。最后他们还给他留下了一些充饥的食物,皮夹克干脆也不要了,付完两百多的医药费后不吭一声就走了。
在尝尽人间冷暖的老张心里,陶婉是个好人,萧峰也是。
可好人不长命,似乎命运总那么安排,真是不知道有什么道理。
“谢谢你,老张。”萧峰在人前收起了哀思,伸手从桌子底下拖出来一只高脚椅子,“坐吧。”
“不用了。”老张面露难色,“你,尽快走出悲伤,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萧峰点头:“老张,我知道,谢谢你。”
“那就好。”老张回头看了一下后面,凶神恶煞的一男一女服务员和西装的光头男老板正气势汹汹赶过来,“我想我得走了,我们会再见面的,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没等他们好好将他“送”出去,老张很快跑出了咖啡店,消失在人来人往中,明天不知道又会在哪一个凄惨的角落安身。
萧峰将钱包重新塞回了牛仔裤的兜里,又将腋下夹着的报纸重新放回了擦得干干净净、格调高雅的桌子上,重新坐了回高脚椅子。
他本想付了钱不待在这个地方了,但他还要在这里等一个人,所以就忍下了一些火气。
乞丐怎么了?他也有坐在明亮橱窗里的权力,只要他有消费能力。
咖啡店的空调加大了风速,开了大门窗户,直到空气达到他们所想要的清新才肯罢休。
刚才被臭气熏走的顾客又重新回来,也增多了一些时髦的社会男女青年。
以及一些穿着校服的男女孩,旁若无人般,大胆地搂搂抱抱,卿卿我我,耳语着一些彼此之间的小小秘密。不好好学习,偏就学了电视里大人们可怕的病态浪漫。
他们还没到那个年纪呢。
她还没来,等待……
怎么还没来?时间停止流逝了吗?
萧峰翻开桌上的报纸,什么都看,却什么都不认真。
关于恐怖直播夜的报道和采访几乎占了许多报纸内容的一大半,虚虚实实真不知道,有意思的是,一些媒体总能趁机挖掘出许多关于性的“有趣事情”:
许多从事或兼职裸露直播的男女大多数都在这段时间停止了工作,直播平台收入也因此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恐怖直播时饱含激情而忘我**“上下其手”的许多男看客们在那一夜之后,都陆陆续续发现自己的“男人把儿”出了大问题,试着“欣赏”岛国爱情动作片看看能不能自我治疗,但被证明——没救了,再硬不起来了。
事后看过网上流传视频的许多男女也纷纷表示,短期之内不会再去看直播了。
……
发困的萧峰欲睡未睡之际,一个背着超大旅行包的人到了,放下了装填很满的两个大布袋子,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
“就这么着急走?”萧峰看着放在明亮地板上两大装填满满的布袋子,犀利的眼神落在坐在他右边的凤姨的眼里。她可真像是刚从古墓里爬出来的盗墓贼,急着将文物转手。
“是的,我今天就要离开这个可怕的城市,我再也不想待在这里了,哪怕多一秒也不行!”凤姨说话的时候惊慌的眼睛总往对面墙上挂着的液晶电视瞟,“萧峰,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在这里呆着了,我真的快疯了!你快给我上个月的工资吧,我婆婆和孙子都指望着这点钱呢。”
“凤姨,我不会为难你的。工资我已经给你带来了,一分也不会少你的。但是我需要你跟我好好说一说,那一天在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你很害怕,但是我需要细节,这对我真的很重要。可以吗?”
凤姨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点了头。萧峰四下看了看,咖啡店的一楼人很多,很容易被人听了去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白马市最近不是很太平,什么样的奇闻怪说都有可能和月1日发生的恐怖直播夜发生奇妙的反应。
总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萧峰跟咖啡店的光头老板要了二楼的一个私人包间。
在刚才凶神恶煞现在却低头哈腰的女服务员的带领下,萧峰肩扛着一大布袋子手提另一大布袋子走上不怎么宽的楼梯,凤姨吃力地背着鼓鼓的旅行背包跟随在后。
很快就来到了二楼走廊,右拐行了十几步后,女服务员打开了包间的门,尽力挤着自己认为最美的微笑,弯下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先生,请进,这就是您要的包间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记得找我,我先下去了,你们慢聊。”
她的声音是那么甜,金钱的魅力真是神奇,能让人们如此熟练地变着脸,萧峰看着女服务员扭着腰肢踏着高跟鞋离去,想起她刚才凶神恶煞赶老张的样子,就连高跟鞋都扔出去了。也许,她是身不由己的吧。
包间不算很大,但是浪漫的调调不输于一楼的大众场所,门对面的窗前放着简洁风格的窄长桌子,上面摆着一个插着几枝红玫瑰的玻璃花瓶,花瓶旁边是排满书籍的一层书架,四周的墙挂了好几幅国外著名画作的复制品,附庸风雅罢了,没有多大的欣赏价值,萧峰只认识其中的《拾穗者》,看起来像是专门为文青男女设计的“浪漫满屋”。
“坐下说吧。”萧峰小心放下了布袋子,指着房门右侧的长方桌子说。桌子边上有两张木椅子,凤姨伸手拉出一张坐了下去,身上鼓鼓的旅行背包始终不肯放下。
“不重吗?”萧峰习惯性坐在她的对面,像极了在审讯室里工作的语气,他指着她的旅行背包说,“别那么紧张。”
“我没事,真的不重。”
窗帘打开着,温暖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却是照不进他们遭遇寒冷的心里去。
“说吧,那天到底怎么了?”萧峰可不相信什么鬼神说。
凤姨两手紧紧抓着旅行背包的肩带,陷入了可怕的回忆中,面部写满了惊惧。她不想回忆也不想说,但是她真的需要上一个月的工资。她的嘴唇终于颤抖了:“我见到了小曼,萧峰,我没有骗你真的,我真的见到她了!”
难道,真的如陶婉所说,她回来了?
萧峰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只有妻子陶婉死之前说的那些话在盘旋——只要我死了,小骏和小曼就回来了,陪着你过日子。
“她在哪里!”萧峰一下子就相信了,小曼并没有死去,“你是在哪儿见到她的?”。
三年来萧峰一直不愿意小曼已经死去,每次下班回家,总是在推开门之前想象着她跟小骏正在偷吃妻子藏在冰箱顶部的奶糖,那是这坏女孩和坏男孩最爱吃的零食,就怕他们吃坏了牙齿。但不给他们买的话,他们就会抱着萧峰夫妇的腿又是哭又是闹。没办法只好买好了就藏起来,一天只给他们一颗吃。真是贪吃的两小鬼。
“我看见她在家里的电视里……我真的不能再说下去了,我真的好怕。萧峰,我求求你了,你把钱给我吧,放过我吧!”凤姨突然抓住萧峰的手,害怕到语无伦次。
电视里?
萧峰抓住了重点,恢复了理智。真相才是最重要的,不能放过任何细节,于是狠下心不为所动,说:“凤姨请你冷静一点,继续说我才能给你钱,不然,我是一分也不会给你的,而且我还告诉你,你涉嫌杀人!”
“不!”凤姨一把撒开萧峰的手,“我没杀人,是鬼!小曼已经不是原来的小曼了,她变成了恶鬼,来索命的恶鬼!”
“你乱说!”萧峰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按在桌子上,像审讯穷凶极恶难以撬开嘴巴的嫌疑人一样,瞪大了眼睛以一副威严的样子恶狠狠地说,“我有理由怀疑你杀人后想要畏罪潜逃!你知道陶婉抑郁成疾,都是因为小曼被害死,你利用这一点所以用小曼惨死的照片去刺激她。你知道,她不能再看到那些照片的,真是聪明!”
“不!不是的!”凤姨紧张地快哭了,“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萧峰,我真的没有,你误会我了。”
“好,我就暂且相信你一次,说吧,那一天你看到的听到的都给我好好说清楚了,才能洗清你的嫌疑,不然,等待你的就是监狱。想清楚点,我没那么多耐心。”
萧峰的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一些,说完便坐了下来,从薄夹克的内袋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和中性水笔,准备倾听和记录。
凤姨低头看着自己十指交叉的手掌,说出了那最不愿意想起来的恐怖回忆:
那天,有一个快递员敲门,我开了门,他说是陶婉的快递。
然后我叫她出来签收,快递员走后,陶婉拿着快递就进屋去了,我没看见她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我关上门,上了锁,继续拖地,没多久,你们的卧室传来了一声尖叫。
听声音是陶婉没错,门没有反锁,我开门进去的时候她就躺在床上了,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乎,那时她没有了呼吸,也没有了心跳,身体冰凉得很,随后我给10和你打了电话。
但那天10来的特别慢,竟然比你还晚到,其实我知道就算他们来了,陶婉也是没救了,她怕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你知道吗,最可怕的是,我坐在大厅里等着你的时候,正在播放综艺节目的电视屏幕竟然一下子灭了,然后小曼就出来了。
我看过家里的一些照片,她是个可爱的漂亮女孩,可是她不再是她了你知道吗?她变了。小曼她穿着白色丧衣,半边脸全是血,流着血红的眼泪,一个耳朵不见了。她就是在盯着我看,那天就是这样。
我真的好怕,她好像缠上我了。萧峰,你快跟她说,别来缠着我了,我就要被她吓死了,她是你女儿,她一定会听你的话的。
萧峰心里一阵苦笑,小曼自从小骏被人拐了以后就再也不听他的话了,早恋吸烟喝酒简直就是个疯丫头,不过成绩倒是世界奇迹一般竟没有下降,反而学习上一路过关斩将,小升初,市重点初中,初升高,市重点高中,经过最折磨人的高考后竟然还考上了白马市名气最大的S大。可惜,命运这最不是东西的东西总爱作弄人,前几年让你好运连连,下一秒就有可能会让你命丧黄泉。可怜的萧小曼就是它作弄的对象之一,还有无数无数的人也是。
可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陶婉死了,小曼真的回来了?以这种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方式出现。可是就算是这样出现,萧峰也想和她见上一面。
“她缠着你?难道说,你不只是见过她一次,而且除了我家里你还在别的地方见过她?”
凤姨点了点头,惊惧的眼睛时不时看着一边,萧峰顺着她看的方向看去,那是挂在墙上的大屏液晶电视,没开。
“还是在电视里看见的她?”
凤姨又是点点头,突然又摇头:“不不,不止,还有手机,和电脑。”
萧峰,终于明白,为什么打她电话的时候总是提示关机了。这次的见面还是靠新来的保姆阿九传话的,她们俩相互认识,还住在一块,是经凤姨介绍的。人很能干,这次的后事处理得有条有理,帮了萧峰不少忙,以后阿九就是他家的新保姆了,希望能一直干下去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