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博文只是奉旨要查京城中混入的奸细,并没有接到旨意让他捉火舞和金乌,他不过是借旨发挥想把小美人弄回府中罢了;如今发现了火舞的身份,心里当真是百味杂陈。
他当然知道如今有人要对付紫萱等人,而火舞和金乌却不会当真受到连累,除非大阳蛮族当真有其它异心,皇帝还是想和亲为主的。而他,刚刚都做了些什么?!火舞和金乌这一出城,想要请进来可就难了。
满嘴的苦涩他也只能看向晋亲王,可是晋亲王看也不看他,根本就没有把他这个姻亲放在眼中。
紫萱指着平博文开口:“不可能?你居然如此对大阳族的人,如今他们兄妹负气而要和上唐决裂,此事你亲向皇上解释吧!还有,正好一并说说我们是如何里通外敌的。”她也不再理会平博文直接向皇宫而去。
水慕霞看一眼晋亲王:“你说,我们是不是遇上的人有一点点的多呢?虽然说丁阳是奉旨,平博文是不明缘由——我总感觉有些古怪。希望,接下来我们能顺利到皇城下,不会再有拦路的人。”
晋亲王没有开口,直到水慕霞要离开他身边时他才道:“眼下,只能说是巧合。”
“我就怕接下来的巧合太多。”水慕霞看着他:“皇帝的性子你我都清楚,九黎的事情他不追究丁家不奇怪,倒底丁家老头要谋算的是九黎,如果真成功把九黎并入上唐那可是不小的功绩,皇帝也就有了可以与世祖相媲美的‘扩土’;怎么说丁家老头儿的布置予上唐来说,眼下我们所知道的,你不能说有什么害处。”
“丁家不会被问重责之事你我早就料到了。但,就算我们带着火舞兄弟周游,皇帝也不可能会相信我们有反意吧?”水慕霞的眉头锁起:“还有我们的亲事,皇帝怎么会同意的?那可是四大世家,皇帝的眼中……”
晋亲王闻言唇角微微上扬:“皇家向来无情,为什么不能认为我们有反意?你虽然是白身,可是你的本事有几人不知?而我,嘿嘿,军中那几位知已,倒底总是根刺吧。”
水慕霞闻言奇怪的看他一眼:“就算如此,皇帝也不会让丁阳下旨……”
“下旨做什么了?不过是让我们回府候旨罢了。”晋亲王眯起眼睛来:“我们离开京城太久了些。”
紫萱已经回到马车里,透着小窗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感觉京城的一切都离她太远太远了,远得那么不真实;晋亲王和水慕霞的话她没有听到,只是认为回到京城麻烦就多,却也不曾想到那么远和那么深去。
直到马车再次停下来,她挑开车帘看到芳菲时才自心中生出疑虑:就算她是第一天回来,就算这里有很多人和她有仇怨,但也不用都在今天等在路上拦住她吧?
芳菲看着紫萱微笑着屈膝行礼:“臣妾给县主请安。”
近两个月不见芳菲,没有想到她人有些发福,原本尖尖的下巴现在圆了起来,脸也明显长了肉,就连衣裙也肥大了不少。以芳菲对自己容貌身材的在意,原本是不应该会让自己这么快就胖了一圈的。
“臣妾?”琉璃开口了:“你还真敢开口啊,小心被人听到有人奏你们丁大将军一本,到时候就有你受得。”
芳菲身边的连翘道:“我们夫人和县主说话,你一个丫头居然插嘴,看来县主府里当真是没有规矩,不然也不会有人出来给辅国县主丢人现眼。”
紫萱瞟一眼连翘:“琉璃,人家说你没有规矩了,你还在这里规规矩矩的,是不是不太好?”她没有理会芳菲,由着她在那里半蹲。反正不是她请芳菲来得,就算是在路上相遇芳菲也大可避开,此时非要送上门来愿意见个礼,她当然要如了芳菲的意,让她好好过个见礼的瘾。
琉璃清脆的答应一声,过去扬手就给了连翘了两个耳光,然后抖了抖手拍拍连翘的脸:“想起一年多前在丁家里,连翘姐姐你把我的牙打得松脱了,当时你说了什么?”她猛得抓住连翘的下巴:“你也是这样抓着我的脸,盯着我的眼睛恶狠狠的说‘怎么,你还敢想着还手不成’,现在我也是这么一句话,你还敢还手吗?”
连翘不敢还手,就算她的主子今非昔比,但是琉璃的主子更是贵为县主;她被打了也只能是被打了,谁让她敢多嘴呢。
芳菲连忙双膝点地:“是臣妾管教不当,婢子冲撞了县主,请县主大人有大量就饶她一命吧。”就好像紫萱是想要连翘性命一般。
紫萱看着她:“你有何事?”现在她很懒得和芳菲斗什么心机,因为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
连翘也跪下了:“县主,我们夫人有身孕在身,地上冰凉还请县主格外开恩饶过我们夫人吧。从前不管县主误会了我们夫人什么,我们夫人今天还是坚持要来谢谢县主。”
芳菲马上再次叩头:“没有县主就没有臣妾的现在,臣妾当然要谢谢县主;从前种种,虽然说臣妾没有得到县主的认可,但是臣妾依然感激县主的成全之心。”她们主仆一唱一和,倒真得配合极好。
晋亲王收回放在芳菲主仆身上的目光:“事情很不对,我先入宫。一路上也先看看还有些什么人一半料理了。”他说完看一眼紫萱纵身而起,在屋顶之上几个纵落便不见人影。
水慕霞吩咐钱天佑:“万事小心为上。”他看向钱老国公:“您是怎么求来的旨意,皇上又说了什么?”
钱老国公避开了水慕霞的目光:“我没有见到皇上。”
水慕霞闻言差一点自马上栽下来:“你说什么?!”他真得不敢也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钱老国公虽然有些执拗,可是他并不是分不清轻重之人,今天假传圣旨后怎么还敢和他们一起进了京城去面君。
钱老国公瞪眼:“我说我没有见到皇上,所以只好求了太皇太后的旨意。”
水慕霞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刚刚就一直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此时再想想钱老国公传得旨:让他们这些各自回府,岂不是和皇帝的意思相同,不同的只是让丁阳也滚回去罢了!他真想把钱老国公拉过来晃散他的骨头,你求了太皇太后就不能求个像样的旨意?!
好在,太皇太后的旨意也是旨意,钱老国公也没有喊过圣旨道,只是叫着说什么“有旨意”;他看看芳菲长吸一口气,心知今天想顺利的到宫门前只怕不是那么顺利,因为如今可不曾看到当真让人为难的人出来。
紫萱看着芳菲:“从前的不是误会,人在做天在看,你还是好自为之吧。我还有事儿,你们让开道路。”她就要放下车帘。
芳菲却忽然抬起头来:“县主,臣妾得知县主回京马上赶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您臣妾有喜了,这事儿当然和县主无关,只不过在臣妾回府之后一连几天都梦到一个男孩儿,玉雪可爱长得有七分倒是像县主呢,他说还能再投胎成为丁家人很高兴。想到从前的,臣妾认为应该把此事告知县主……”
紫萱手上一用力车帘就被扯了下来,盯着芳菲的眼睛就好像要吃人:芳菲是不是有喜她不感兴趣,芳菲现在是好是坏她也不想过问,因为害了马家的人是丁家老太爷而不是芳菲,她这次回来不是为芳菲回来的。
但是她却没有想到芳菲会在这个时候提到她的孩子,那个惨死在她的腹中、已经成形、用其母魂飞魄散换来一次出生机会,却被丁家众姬妾所害而终究不能见到天日的孩子!
紫萱不是忘了,做为一个天天感受到小生命在腹中长大的母亲来说,这个没有出世的孩子她忘不掉,她只是不再去想了;现在,芳菲笑咪咪的、带着胜利的姿态对她说——你的孩子要认我为母,由我生下来,这绝不是紫萱能听完淡然处之的话。
芳菲看着紫萱吓得花容失色:“县主,臣妾只是、只是来……”
紫萱指着她:“你,给我滚!”她不要再听下去,因为她知道自己就要忍不住了,但是她真得不想对一个有喜的人动手。
芳菲连忙叩头:“是,是,县主。”她叩完头起身扶着连翘对紫萱道:“县主,您多保重,孩子满月之时定要请县主移驾,因为怎么他都和县主有过一层渊源。”她是有恃无恐的,因为在大街上人来人往,不管她有多么的可恶她都是个有喜之人,紫萱只要动手当然就是紫萱的错。
朱紫萱一个忍不住?那她也不怕:如果孩子当真有个万一,她和她的姐姐定要大闹一场,非要让朱紫萱给孩子赔命不可。反正有这街上如此多的百姓为证,到时候看她朱紫萱还能不能高高在上做她的县主。
因此她最后要走时还要撩拨朱紫萱,就算朱紫萱今天不动手,日后她有个万一也能放出风声来,说是朱紫萱差点害得她一尸两命!
紫萱本来就是个能隐忍的性子,刚刚那句“滚”已经属于是难能可贵,如今她哪里还能忍得住,当下一掌击在马车厢壁上:“你给我站住。”
5章妖孽哦
芳菲听到紫萱叫她“站住”,可谓是正中下怀啊,马上就回身行礼,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这么凉的寒冬腊月里,她居然还侧迎着风拜下去,衣裙衣带飘起惹得不少男人吞了口口水;芳菲娇声且温顺的道:“县主有什么要吩咐臣妾的,尽管开口就是,原本怎么也是一家人的,请县主千万不要客气。”
她说完抬头看向紫萱,大大的眼睛里是一闪而没的挑衅:你来打我啊!不过脸上全是恭谨,还是那种带着几丝惧意、几分讨好的恭谨。
一身淡雅服饰的芳菲,在寒风中就如同是朵晶莹剔透的冰晶花,那么的纯洁可爱:知道她原本是丁家妾室的人,在心中免不了要叹一声,瞧人家的贤良淑德,为人妇者当如此啊。就算是大妇已经离开,就算她已经成为大妇,可是她待从前的主母依然是恭敬有加,全无半点恶言这是何等的贤良!天下少有啊。
不少人开始打听这是丁家哪一位,要知道大家因为《斩附马》而厌恶丁家的妾室也只有那位大姨娘罢了;听到有知情的人说芳菲就是丁大姨娘,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下就有争吵起来:有人认为芳菲是在做戏,有人认为芳菲哪里会是个恶毒的人——瞧她的样子,走路也会生怕踩死蚂蚁,又怎么可能会害人。
认为芳菲是好人,指着紫萱对人道:看辅国县主这个样子也是个厉害的,如果说在丁家有人受欺也绝不可能是这位辅国县主。因为大家看法相左,所以当下争论不休,倒比紫萱和芳菲这边还要热闹三分。
芳菲自然听到了,她心中暗喜。《斩驸马》让她和丁阳苦不堪言,但是躲在府中并不是好法子,他们要对人分辩又无从分辩,因为《斩驸马》倒底只是一个故事,并没有指名道姓的说是丁家之事;他们硬出头就越发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所以她今天才会在得到消息后迎候朱紫萱:吵吧,吵得越厉害越好。
反正凭朱紫萱那种脾气、性子,是忍不住不发作的;到时候她也不需要多分辩,只要落几滴泪再道几句歉,然后安排好的那些“知情人”就会出来为她说话,一件事一件事的举例说明朱紫萱有多么的奸狡可恶——不用说真得,说假的谁又能分辩的出?反正只要口才好,说得朱紫萱只会更生气,越辩驳就越会让人认定她是那个恶人。
到了时候她再出面哭诉一番,就算是不能把朱紫萱弄成过街老鼠,只要有人不停的说朱紫萱的坏话,老百姓们听得久了、听得多了,假也照样能变成真得。
紫萱缓缓的下车看着芳菲:“你真得有喜了?”她的声音很柔和,并没有怒极的样子。
芳菲很恭顺的行礼:“是的,县主。所以今天才会特来报喜。”她就是要撩拨朱紫萱,不相信朱紫萱能一直忍得下去;而且她也让众人都听得明白,她朱紫萱可是知道她有孕在身的,一会儿哪怕朱紫萱打她一个耳光,那也是朱紫萱要伤害她的孩子。
“你也当真天天梦到有个很像我的孩子对你说,要投胎成为你的孩子?”紫萱再次开口,语气已经不是那么平静。不管如何,重提失去的那个孩子总会让她很伤心的,那本就没有愈好结疤的伤口重新撕开的痛,比刚刚受伤时更为绵长。
芳菲看着紫萱眉梢忍不住动了动,因为她太过得意了,但她还是很恭谨、很温顺的、很小心翼翼的对紫萱欠身作答:“是的,县主。想来那孩子也是舍不得县主的吧,所以想借臣妾来和县主见一面,到时候满月酒县主定要来才不枉孩子对县主的挂念。”她每一句话都化成刀子,狠狠的往紫萱的心上扎。
紫萱皱起眉头:“天天做这样的梦?”她也真得很想一个耳光打在芳菲的脸上,次次都要提起被丁家所害的孩子,实在是挑战她的忍耐力。
芳菲的眼角都要翘起来了:“是的,县主。就是因此臣妾特来见县主告知此事,相信县主也是想念孩子的,臣妾想这样可以让县主心情好转的,倒底孩子能有个好结果是县主一直想要的。”
她已经看到朱紫萱握起的拳头,虽然只是看到露在袖外的一点屈起的指节,却也知道朱紫萱就快要忍不住了;因而她更用心的、挖空心思的用话刺伤朱紫萱,就是想等着看朱紫萱发作。今天,朱紫萱不发作她会很失望的。
紫萱看着芳菲的眼睛:“不太可能天天做那样的梦,你可能是记错了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想得太多了。”她说完转身:“你回去吧,最好是找大夫看看,应该是你神思恍忽所致。”
看到紫萱要走芳菲有些着急,心知现在朱紫萱已经要到忍无可忍的地步,岂能就让她在自己眼皮下无伤无碍的过去?她连忙给连翘一个眼色,连翘马上心领神会:“县主,此事千真万确,婢子只要上夜就会听到夫人说梦话,真得是县主原本那个孩子来找我们夫人投胎了,我们夫人还说这孩子就是不肯死心啊,就是想来到人世间见县主。”
“你听到了?”紫萱回头,就算是努力克制她的脸上也变了颜色:“只有你一个人听到?”
“婢子也听到了。”芳菲其它几个丫头也上前行礼,纷纷说她们上夜的时候也听到芳菲说梦话了,其中那个芍药还道:“我们夫人还说孩子就是为县主才如此执着的,还想到时候请县主做孩子的义母,以全县主和孩子的母子缘份。”
紫萱盯着几个丫头半晌后才看向芳菲:“这些丫头的话当真?你当真天天梦到有个孩子托梦于你?!”她的声音提高了,而且脸色也有点发青,身子都有些发抖。
芳菲用力点头,在最后关头她当然要用一把力:“当然是真的。县主,那个孩子天天落泪说想县主,说不舍得县主……”
紫萱后退几步靠在马车上大声道:“快,去请法师,快去请法师!”她指着芳菲的肚子道:“这里面的不是孩子,是妖孽啊,是来向你们丁家讨债的冤魂。”她说完捂脸大哭:“可怜的孩子啊,是母亲不好没有保护好你,是母亲对不起你;母亲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那个托梦的肯定不是你,你曾经托梦来说下一世再和我续母子缘的,你是个好孩子啊……”
她哭出来后,想到失去的孩子哭得肝肠寸断,借着这个机会她终于把对孩子压在心底的愧疚、思念都说了出来;因为真正的情感流露,哭得当真是让人听得心都要碎了。
芳菲完全的呆住了,有点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现在这种样子的:最后应该是她哭才对啊,怎么朱紫萱抢到了她的前面,而且哭得一点也不美,哭得还这么大声;最让她怕的就是“找法师”和“妖孽”——朱紫萱发作的不对啊,怎么不是打她、不是骂她、不是要争辩,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我的孩子不是妖孽。”她有些惊惶失措,因为在很多人的眼中都有着惧意,明显是有不少相信了朱紫萱的话。
紫萱哭倒在琉璃的怀里,还是琉璃抱住她忍着泪水在她耳边轻轻的提醒:“姑娘,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那个贱妇开口说她的孩子不是妖孽,奴婢要怎么说?”她知道自己不如璞玉聪明,所以这个时候没有冒然开口代紫萱说话。
“妖孽啊,当然是妖孽,要不然岂会天天托梦说那种事情?你当年做过什么你最清楚,我的孩子是好孩子早就回去了,那肯定是孩子留下来的冤气所化啊,不然岂能有这种怪异的梦、怪异的话呢?”紫萱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悲痛:“丁大夫人,你还是让法师看看吧,如果当真是个妖孽的话,生下来只怕是不只会祸害丁家,还会连累京中的百姓啊。”
“如果、如果不是为京中的百姓着想,我怎么会说出请法师的话来,怎么能不让我的孩子报仇?”紫萱泪水奔涌而出:“孩子啊,母亲是为你好,你的冤气不能来到这个世上啊,世上还是好人多。你听母亲的话,乖乖的等着,老天肯定会让我们再续母子缘份的。”
她忽然一指芳菲:“如果不是妖孽,你怎么迷失了心神来给我报什么喜?你怎么会生出让我做你儿子义母的念头来?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我不和的!”
芳菲带来的婆子丫头里忽然有一个老婆子大叫着摔倒在地上:“不关我的事儿,不关我的事儿啊,我在事后送银子给稳婆们家中也是听命行事,那两个稳婆如今也偿了命,你不要来找我啊,我真得没有想过要害你的。”她说完跪倒在地上对着四方胡乱的叩头,显然是把紫萱的话信以为真了。
这个婆子一跪有几个丫头媳妇的脸色也不好,几个人挤在一起最终也有人哭叫一声:“真得不关我的事儿,我、我听命做得那个可以害人小产的荷包没有派上用场啊。”
街上众人一片哗然,谁都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大家不约而同的后退几步,都不敢太过接近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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