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亲奶奶。”
那指尖,被温暖大掌包覆着,那些温度突然变得炽热烫人,她心口紧缩着,掠过一片刺痛,想要将手指迅速抽离出来,却被更大的震惊冲击着。
亲奶奶?
她从来就只有爷爷一个亲人啊……
“孩子!”
一道带着哽咽的嗓音,突然随着略显仓促的脚步,跨入屋子,急步走到床前来。楚炎松开了手,退开了两步,默默望着眼前的一幕。
“孩子,你可终于醒了!”
一双陌生的手,紧紧握住她的,那是一双同样温暖却纹路较多的手,应该是上了年纪的,从声音听来,却像是个五六十岁的妇人。
一滴热泪,却从老夫人的眼底滑落,滚落在琥珀的手背,烫了她一下。她的小手轻轻一抖,她以为自己要死了,躺在深山老林之中等待死亡的那一刻,觉得自己好无助,好苦涩,好……她,原来也有想念她,看到她活着,会不自觉流出眼泪的人,在等待她吗?这个世上,到最后,居然还有一个爱她的人吗?
“你不用说话,听我说就好,奶奶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我慢慢说给你听好不好?”
琥珀被这个老夫人紧紧拥抱在怀里,她的螓首轻轻倚靠在老夫人的肩膀上,手掌无声贴在夫人的后背上,她虽然看不清这个老夫人是何等的模样,但却因为她的一滴眼泪,渐渐解开了心防。
老夫人什么都说了,故事太长,由来已久,她有时候说着说着见琥珀就疲惫地睡着了,她笑了笑,在一旁陪她睡觉,放她休息,第二天,继续来讲……就这样,这一段故事,这一个身世,慢慢的讲给琥珀听,用了整整三天时间。
老夫人讲的巨细无遗,偶尔也会谈起自己的儿子,也会谈起如玉皇后,甚至连她的兄弟姐妹,也提及过,她总是笑容满面地说过他们在皇宫惹人喜欢的小故事。她说,大皇子五岁那年贪玩爬上树,吓得大家以后就把那棵桂花树给砍了,生怕下回他掉下来,摔烂了屁股。
说起这个的时候,老夫人的笑,藏匿在言辞之中,琥珀虽然看不到她满面笑容的慈祥,但每一个字,都染着对回忆的眷恋痴迷。
她说,长公主聪明懂事,跟如玉皇后一样,十岁就背得出三百首诗词,每回宫内猜灯谜,她是皇族孩子之中,猜的最准最多得到奖赏的那一个。
她说,二公主内敛沉默,喜欢唱歌,那嗓音清澈明亮,她最爱听这个孩子唱歌,她对音乐特别喜好,五岁就学了抚琴,跳舞也有模有样。
她说,你那娘亲是最温柔善良的女子,对人和气,一点也不摆架子,贤淑的品德,那可不只是读书读出来的。
她说,你那父皇什么都好,就是太固执,一根筋,觉得自己的尊严,比什么都重要,否则也不用……
她的话,停在这里,没有再说下去。
琥珀忍住眼泪,那是她来不及看到的画面,那是她来不及了解的家庭亲人,那是她这辈子,永远都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却遥不可及无法出手触碰的——天涯海角,阴阳相隔。
她的呼吸,都变得疼痛,她的五指,深深陷入胸前的衣裳,绞紧最痛的那方胸口,五指绞的不仅是衣料,更是肤肉,藏在它们之下的心,仿佛要碎去。
“有好几次我都觉得那是一场梦,觉得这辈子活的够了,想要早点下去看他们。”老夫人轻轻拨开琥珀额头的黑发,神色一柔,面带笑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不过后来想想,不是还有你吗?”
不是还有她吗?
这一句话,带着无法言说的辛酸和欣慰,那是好多缠绕的情绪,一直萦绕在琥珀的耳边,她虽然依旧说不出任何话,她却学会伸出手,主动给老夫人一个温暖的拥抱。
她死过两回了。
这一次,要好好活着,为自己而活。
皇宫宫门之外,韩王疾步走出宫廷,墨蓝色朝服,衬托出他颀长俊挺身影,他走的极快,步步生风。
“这回,皇上还是把西关交给爷打理,齐柬恭喜王爷了。”齐柬眼观四方,看到自己主子走出来,立即迎上去,低语一句。
南烈羲却是毫不在意,冷哼一声:“这可是暂时的,如果不是轩辕睿伤的严重,他早就把西关双手奉上送给他的亲弟弟了!”
“睿王爷连早朝都缺席了这么多日,朝中每个人都议论纷纷,据说太医都束手无策,约莫他是很难痊愈了。”齐柬打量着一旁无人经过,才缓缓说出这一句。
“热豆腐咽的太快,还不是要吐出来?”南烈羲黑眸一闪,走向轿夫等候的蓝色轻轿,头一低,坐入其中。
“起!”齐柬大手一扬,跟在一旁,朝着韩王府走回去。
“烈儿!”
轿子已然停靠在韩王府门前,坐在其中闭目养神的南烈羲,缓缓睁开眼眸,这一道尖利的呼喊,却猝然划过他的耳边,让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您请回吧,王爷不想见任何人。”齐柬张开双臂,见轿子内的主人迟迟没有起身,走前两步,便出手阻拦。
南烈羲面无表情地撩开帘子,高大挺拔的身子越过齐柬的身边,对这个妇人一眼都没看,仿佛吝啬给她说一句话的时间。
“你不想见我没关系,能不能让我见见她?我给她带了一些东西,跟她说几句话就好,不会耽误太多功夫——”妇人比起上回出现的时候,更加憔悴了几分,面色灰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在这里等候了大半天,整个人说话的时候,都显得有气无力,除了方才那一声呼喊,几乎是用去了全部的力气。
她太固执,她察觉到南烈羲的冷漠,却还是不死心地出现,她的热切在眼底升腾,却变成一种执拗。
齐柬有些看不过去,他把妇人拉到一旁,敷衍着,想要说服她离去。“有什么东西交给我吧,我去捎给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