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倾诉自己的情绪,将心事一股脑全部倾泻而出,但身边的男人,一直耐心听下去,握住她双手的宽厚手掌,也迟迟不曾放开。
她是趴在他的肩头睡着的,南烈羲望着沉睡的琥珀,眸光渐渐安静下去,失去往日的阴沉和利器。
他望着大厅之内那一箱满满当当的银票,心里一沉,到底她做何等的营生,拥有这般不容小觑的财力?
他对琥珀的出入的地方,也并非一无所知,她在邹国皇宫走动自如,这是半个月前传入他耳边的消息。
这一年,他眼看着她像是最忙碌的蝴蝶,来来往往,无声无息地飞来飞去,一步步,飞到半空之中,就要汇入天际云端——
但,他的不安,仿佛越来越重,就像是一种病症,无法医治,更别提痊愈。
这一年很快就要过去,人都说冬去春来,一年伊始,总会有新的风景,新的历程。
无奈他看不清,她何时才愿意停下脚步,为他停留,他自然不希望束缚她的自由,也明白她绝非那些毫无自我的传统女子,但他也想要过往后,可以睁开眼,就看到她躺在自己的怀中,明明彼此两情相悦,却又不知该怎么办……
南烈羲重重叹了一口气,心中还剩下许多的喟叹,无法发作。他抚着她过肩的柔软青丝,将坚实胸膛和宽阔肩膀借给她倚靠,她的仇恨,不只是来自于宫家,更来自于上官家。她一个人,无法放下这么多恩怨,如何能活的轻松?
他也想要,分担她所有的不快和苦痛,抚慰她的心,偏偏——她却又对他隐瞒,不想让他过问。
寒风凛冽,他的双臂紧了紧,用后背抵御寒风侵袭,在偌大无人的大厅之内,给她一身温暖。
琥珀幽幽转醒,沉默了许久,在她也曾经迷茫彷徨的时候,他总是陪伴在她的身边。他像是一棵大树,不论风雨,都庇护着她,即便是寒冬,他也让她睡得踏实,在这个空荡荡清冷的房间内,倚靠着他就像是依偎着一个暖炉般暖和。
“轩辕睿会宣战的……如今邹国正是群龙无首的脆弱时机,他只需要将西关和东南严防的兵力汇成五万精兵,邹国这场战,赢得并不容易。”琥珀歪着螓首,自然而然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细瘦的胳膊挂在他的脖颈上,纤纤素手玩弄着他领口的那颗蓝宝石盘扣,内容虽然急迫,说话的语气却还是刚睡醒的慵懒惺忪。
她不会跟轩辕睿一般轻敌,唯独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大赢王朝毕竟是大国,版图兵力财富,跟邹国相比,的确更胜一筹。若是勉强迎战,自然是一场恶战。若不讲究战术,只是以卵击石,加上邹国如今朝中势力四分五裂,要想统一作战也并不容易。
“你是为这件事而来的。”南烈羲捉住她的柔嫩小手,望着眼前的红衣少女,黑眸肃然,俊颜紧绷,显得有些不悦。
想必,轩辕睿自然已经见过她,而且因为话不投机半句多,心生怨怼,才出言即将对邹国起兵?
那一双晶亮的眼眸,缓缓睁开,又默默闭上,仿佛她还不曾睡醒,浑身没力气,整个人的重量全部压在他的身上。她听得出南烈羲的不快,自然是指的她见过轩辕睿,而且是私自,却到如今才跟他谈及。
她安安静静地吐出这一句话,宛若叹息。“我还以为就算谈不妥,也可以桥归桥路归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呢……没想过,他要用这个法子逼我投降。”
南烈羲闻言,只是锁着俊眉,半响不说话,轩辕睿的要挟,的确可行。轩辕皇族骨子里是马背上的骁勇善战的族群,也是贪婪热血的民族,即便如今打得了天下,如果可以多一个属国每年献上大量的赋税和贡品财富,又何乐而不为?但他看来,邹国要想打赢大赢王朝,要靠天时地利人和,否则,自然寡不敌众,输的一塌糊涂。她的口吻,已然是站在邹国那一边,也并非惧怕与大赢王朝对战,没有半分慌乱。
“轩辕睿的这个提议,总要经过皇帝的允准吧,毕竟他还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皇帝的回答是什么,我真的好奇。”她挽唇一笑,靠在南烈羲的耳边,轻声说道。她并没有展现一丝轻愁,或是不确定,南烈羲眯着黑眸瞅着她,半响才丢下一句话。
“你没有把握的话,我可以帮你。”他从来都是公私分明,但这一回,已然是推翻了自己最大的原则。无论她曾经在大赢王朝生活十三载,但她如今是为邹国走动,代表的也是邹国,他自然想要帮她,不想她过分操劳,如果邹国的兵力加上他手下的,要抵御轩辕睿的进攻,不算难事。
“你以为我来京城,是为了找你用男女的感情,换来对邹国的帮助?”琥珀握了握拳头,表情一沉,方才的浅笑吟吟早已消失无踪,她这一回,说的万分认真。“你总也是大赢王朝的人,胳膊肘往外拐,若是东窗事发,岂不是我害了你?叛国臣子,这四个字的分量,可不轻呐。”
这世道,人人都是只想要保住自己。南烈羲虽然是韩王,皇帝对他信任有加,他若是出面帮邹国对付皇帝的亲弟弟,这一笔账,该怎么算?
她再无知,也不会看着南烈羲主动跳下那火海。
“反正世人也觉得我野心勃勃,总有一日要黄袍加身,这么一来,他们也不会觉得太过意外。”南烈羲淡淡一笑,语气戏谑,缓和她方才的紧张。他当真是一切都不在乎了,大权在握的滋味尝过了,成功的汹涌澎湃让他偶尔觉得自傲,他想来即便成为天子,也不过将这等的虚浮扩大一倍。第一次觉得,欲望在他看来,并非真正必要不可舍弃的东西。从王到皇,只是一步之遥,但这一步,他并不心急,也不迫切了。
他在这一年,心境的改变,实在太大。他不可否认,目空一切的自己,在年轻时候想要把整个天下都纳入囊中的傲然心态,让他处心积虑,争夺权力。(未完待续)